清晨的号声裹着雪雾钻进窗户时,苏慈已经醒了。穿上迷彩服时,她特意往里面塞了件米白色旧毛衣,领口起了圈软毛,是李娟织的,针脚里藏着家的温度。衣服刚从铁皮柜里拿出来时还带着寒气,穿在身上却很快暖了起来。
“苏慈,快点!今天练射击,去晚了靶位就被占了!” 门外传来陈东的声音,他的解放鞋踩在积雪上,“咯吱咯吱” 的声响穿透晨雾,格外清晰。苏慈赶紧拎起枪套,里面的 56 式半自动步枪沉得趁手,枪托上那枚小小的 “守” 字是她上周用小刀刻的,刻痕里还沾着没擦净的枪油,在晨光下泛着淡光,成了这把枪独有的印记。
射击训练场在营区西侧的山坳里,雪地上被踩出纵横交错的小路,每个靶位前都堆着半人高的雪堆,是老兵们提前堆好挡风的。李伟已经到了,他蹲在雪地里,正用雪块轻轻擦拭枪管,动作轻柔,像在照顾老战友。
“来了?先去旁边暖暖手,别冻得扣不动扳机。” 李伟头也没抬,却精准地把手里的暖手宝扔了过来 ,是用铁皮罐头盒做的,外面裹着两层洗得发白的棉布,捧在手里暖得能焐热指尖,“刚从炊事班灶台上拿的,还热乎着。”
苏慈接过暖手宝,暖意顺着掌心往上爬。李伟话少,却总用最实在的方式照顾人。走到靶位旁,她学着李伟的样子,用雪块轻轻擦过枪管,冰凉的雪水渗进指缝,激得她打了个寒颤,头脑却瞬间清醒,王猛昨天特意强调:“冬天枪管温度低,子弹击发时容易偏,用雪擦一遍能让枪管慢慢回温,误差能小半环。”
“今天练雪地射击,难度比平时大。” 王猛的声音传来,他手里攥着个铁皮哨子,哨子上挂着块褪色的红绸布,是去年抓走私分子时缴获的,成了他的 “标志性装备”,“雪地里反光强,能晃得你看不清准星,得学会找角度;还有,冬天衣服厚,枪托容易抵不实,后坐力能比平时大两成,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话音刚落,王猛举起自己的步枪,枪托稳稳抵在肩窝,手臂绷得笔直。“砰!” 枪声在雪地里炸开,惊得树上的积雪簌簌往下掉。报靶员踩着雪跑过来,小红旗举得老高,嗓门亮得穿透晨雾:“十环!王排长,又是十环!”
苏慈看得真切,王猛抵枪的姿势稳得像扎根在雪地里,即使穿着厚大衣,枪身也没晃一下,那是边境侦察练出来的硬功夫。
轮到苏慈时,她深吸一口气,把暖手宝塞进衣兜,双手握住步枪。刚把枪托抵在肩窝,就觉得不对劲:大衣太厚,枪托没贴紧皮肉,像是隔了层棉花。她赶紧把大衣领口往下拽了拽,尽量让枪托贴紧肩窝的凹陷处,指尖却已经冻得有些发麻,扣在扳机护圈上没了往日的灵活。
瞄准靶心时,雪地里的反光果然晃得她睁不开眼,准星在靶纸上飘来飘去,怎么都对不准十环的中心。
“把帽子檐往下压点,挡住反光。” 李伟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刚打完一轮,靶纸上的弹孔凑得紧实,十发全在九环以上。苏慈赶紧压了压军帽檐,阴影挡住了大部分反光,准星终于清晰起来。她调整呼吸,按照 “三点一线” 的要领,慢慢扣下扳机。
“砰!” 枪声响起的瞬间,后坐力比预想中更大,她没稳住,枪身往右侧晃了一下。报靶员举旗时,小红旗的位置明显偏了:“八环!苏慈,八环!”
苏慈心里有点失落,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枪托,这个成绩在冬天不算差,可她知道,自己能做得更好。李伟走过来,蹲在她身边,指着靶纸上的弹孔:“你看,子弹偏右了,是因为抵枪时右边肩膀太用力,把枪身顶歪了。冬天抵枪得用巧劲,不是越使劲越好,得让枪托‘靠’在肩窝,不是‘顶’着。”
说着,李伟拿起苏慈的枪,示范着抵在自己肩窝:“你摸,枪托要贴在这个凹陷处,正好能接住后坐力,左手托在护木下方,小臂得贴紧枪身,这样才能稳。” 他边说边让苏慈伸手感受,“你试试,是不是比刚才稳多了?”
苏慈跟着学,反复调整姿势,胳膊酸了就揉两下,指尖冻僵了就哈口热气接着练。
接下来的几轮射击,苏慈的成绩越来越稳。最后一轮,她深吸一口气,枪托抵实、瞄准、扣扳机,动作一气呵成。十发子弹打完,报靶员跑过来时,脸上满是惊喜:“苏慈!十发九中十环!就差一发也是十环了!”
王猛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带着认可:“不错!进步很快,看来私下里下了不少功夫。冬天射击最能练人,你要是能把这手艺稳住,以后不管是雪地、山地,都能打好枪!”
苏慈笑了,眼角弯起,冻得发红的脸颊上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中午吃饭时,炊事班的烟囱冒着浓浓的白烟,玉米糊的香味飘满营区。主食是玉米糊和硬馒头,菜是白菜炖粉条,里面难得飘着几块肥肉,在冬天算得上 “硬菜” 了。苏慈刚端着碗坐下,陈东就把自己碗里的肥肉夹给了她,动作快得让她没机会推辞:“多吃点,下午练体能,雪地里跑步费力气,别到时候饿肚子。”
“东哥,你自己吃吧,我够了。” 苏慈想把肉夹回去,陈东却按住她的手:“我是老兵,体力比你好,你得多补补,不然下午五公里该掉队了。”
旁边的张军笑着起哄:“苏慈,你就拿着吧!东子这是怕你下午跑不动,他还得回头拉你,耽误他拿第一呢!” 苏慈只好收下,咬了口肥肉,油香在嘴里散开。
下午的体能训练是五公里越野,路线还是绕后山的侦察道,只是一夜的雪下得厚,没到了小腿肚,走一步都得把脚从雪堆里拔出来。王猛在出发前,给每个人发了块压缩饼干,包装纸是军绿色的,印着 “野外应急食品” 的字样:“都吃点垫垫,别在半路上饿晕了!还有,要是实在撑不住,就打报告,别硬撑,冬天冻出病来,遭罪的是自己!”
苏慈接过压缩饼干,掰了一块放进嘴里,干硬的饼干在嘴里慢慢化开,带着淡淡的麦香,嚼多了有点口干,却格外抗饿。王猛看着严厉,心里最疼战士们,每次训练前都要反复叮嘱 “注意安全”。
“预备 —— 跑!” 王猛的哨声落下,男兵们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去,雪地里留下一串整齐的脚印。苏慈紧随其后,刚开始还能跟上队伍,可跑了两公里,小腿就渐渐酸了,雪地里跑步太费力气,每一步都像在跟积雪较劲,鞋里灌进的雪化成水,冻得脚趾发麻。
“苏慈,加油!调整呼吸,两步一吸,别慌!” 陈东从后面追上来,特意放慢速度跟在她身边,还帮她把松开的鞋带重新系紧,“把脚抬高,别让雪灌进鞋里,这样能省点劲,你看我这样跑。” 他边说边示范,脚步抬得比平时高,果然没那么容易灌雪。
苏慈跟着陈东的节奏,调整呼吸,把注意力放在脚步和呼吸的配合上,果然感觉轻松了些。跑到三公里处的陡坡时,她的腿像灌了铅一样沉,每迈一步都要咬着牙,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喝点水,歇口气。” 李伟突然从前面跑回来,手里拿着个军用水壶,壶盖已经拧开了,“刚在炊事班灌的温水,别喝凉的,容易肚子疼。” 苏慈接过水壶,温热的水滑过喉咙,驱散了不少疲惫,她想说谢谢,李伟却已经转身:“快点,我们在前面等你,别掉队!”
有了战友的鼓励,苏慈重新攒起劲,手脚并用地往上爬。终于,在规定时间的最后十秒,她冲过了终点线。瘫在雪地里时,浑身的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了。
“不错!比上次快了两分钟。” 王猛走过来,递过一块干毛巾。“擦擦汗,别着凉了。你这体能进步很快,照这样下去,开春就能跟男兵并肩跑了!”
苏慈接过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和雪沫,斗志更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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