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顾家的路上,我手心一直在冒汗。顾亦辰一边开车,一边空出右手握住我的手,指尖在我手心挠了挠,语气轻松:"放心,我们家不吃人。最多就是......"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看我紧张地看过来,才坏笑着补充,"......饭菜比较清淡。"
我:"......" 这个时候还能开玩笑,心态真好。
顾家宅邸是那种低调中透着底蕴的中式庭院,并非金碧辉煌,但一砖一木都沉淀着无声的分量。
顾母果然如攻略所言,气质温婉,穿着一身素雅旗袍。我送上准备好的礼物——一套她喜欢的古典乐大师限量版黑胶唱片。顾母接过,目光在我耳朵上那对珍珠耳钉停留了一瞬,露出了见面后第一个真心的微笑:"知意有心了,快进来坐。"
她的目光敏锐而体贴,那对耳钉是我斟酌许久才选定的,不过分张扬,却也显品味。看来,这一步是走对了。
顾父不苟言笑,坐在主位上自带威压,只在我问好时微微颔首,目光如炬,让我瞬间梦回被他儿子在会议室拷问的时光。
晚餐果然很清淡精致。我牢记"坐直、微笑、多听少说"的纲领,举止尽量得体。顾母很善谈,从园艺聊到音乐,我适时接话,偶尔引用一点顾亦辰"资料"里存的冷门知识,引得她频频点头,气氛逐渐缓和。
然而,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顾父放下筷子,目光落在我身上:"知意,听说你之前在战略部,参与过海外并购项目的分析?"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是的,叔叔,主要做了一些前期的市场研究和风险评估基础工作。"我放下筷子,恭敬回答。
"嗯。"顾父端起茶杯,"那你简单谈谈,对目前集团正在接触的欧洲L公司这个项目,最大的风险点,你怎么看?"
这个问题相当犀利,涉及未公开的核心项目。我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地看向顾亦辰。他正低头喝汤,仿佛事不关己,但桌下,他的脚尖轻轻碰了碰我的鞋尖。
——这是我们的暗号,代表"按你想的说,没问题"。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L公司的项目我确实在剑桥进修时,从宏观产业环境和行业趋势角度做过研究。
"叔叔,我认为目前公开信息来看,技术壁垒和估值是明面上的风险。但可能还有一个潜在风险,"我斟酌着用词,尽量不越界,"在于L公司核心研发团队的文化融入问题。他们崇尚扁平化和学术自由,与我们集团强调执行力和标准化的体系可能存在较大冲突,这或许会成为并购后整合的'软钉子'。"
这是我结合在剑桥听到的案例和自身观察得出的一点不成熟的想法。
顾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他没有立刻移开目光,反而问了另一个问题:"如果是你,会怎么规避这个风险?"
这不再是考知识点,而是在考思维模式。我集中生智,想到了顾亦辰之前处理问题的方式。
"我可能......不会想着完全'规避',"我尝试着说,"会建议在谈判阶段就设立一个独立的、保留其原有文化的创新孵化器,用成果而非制度进行双向考核,慢慢寻求融合,而不是强行整合。"
顾父放下茶杯,目光如鹰隼般投来,问题精准得像一颗子弹:
"撇开所有公开数据,仅从'人'的角度看,你觉得收购L公司,我们最该警惕什么?"
这个问题超越了数据和模型,直指商业的本质。我心头一凛,但迅速稳住心神。
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提到了我在剑桥时深入研究过的一个类似的小型并购案例。
"叔叔,我认为关键不在'警惕',而在'引导'。L公司的灵魂是它的创始人托马斯博士,一个为了技术理想可以放弃短期利益的'疯子'。如果我们用KPI去束缚他,会逼走他。但如果我们为他建立一个'技术乌托邦',用资源和愿景去支持他的疯狂,他会为我们创造下一个时代。"
我顿了顿,说出最终观点:"所以,最大的风险,是我们能否容忍并善用一个天才的'偏执'。"
我说完后,餐桌上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顾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他没有立刻移开目光,而是端起茶杯,缓缓喝了一口。
他抬起眼,目光第一次真正地、长时间地落在了我身上,那里面不再是纯粹的审视,而是一种复杂的、掺杂着评估与一丝极淡欣赏的目光。
“看问题的角度,有点意思。”他依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语气,但对顾亦辰说,“比你上次提的那个,只会空谈概念的博士,强。”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顾亦辰后来形容为“世纪性突破”的动作——他用公筷,夹了一块盘中最好的鱼肉,自然地放到了我的碟子里。
“吃饭。”他依旧只有言简意赅的两个字。
但在顾家,这近乎是一种册封。顾母的笑容瞬间变得真切而温暖,顾亦辰在桌下,紧紧握住了我的手。
就在这阵微妙的松弛气氛中,一直沉默的顾父忽然放下了汤匙,目光看似随意地落在我脸上,却带着千钧的重量。
“林经理,”他再次用了这个称呼,瞬间将气氛拉回商务场合,“亦辰为了你,在集团内部树敌不少,甚至不惜与他李叔正面冲突。从管理者的角度看,你认为,一个足以影响大局的决策者,其判断力被私人感情过度影响,是利是弊?”
空气瞬间凝固。顾母担忧地看了我一眼,而顾亦辰脸色一沉,刚要开口,我在桌下轻轻按住了他的手。
我放下筷子,迎向顾父审视的目光,心跳如鼓,语气却尽量平稳:“叔叔,我认为这不是一个‘是非题’。决策者的核心能力,在于分辨何时该用‘脑’,何时可用‘心’。在项目数据和市场规则上,我们必须用‘脑’,保持绝对的理性;但在选人、用人、凝聚团队时,‘心’所带来的信任与忠诚,恰恰是最高效的粘合剂。”
我顿了顿,清晰地说出结论:“顾总监在专业上从未因我而妥协,这正是他‘脑’的体现;而他愿意信任并支持一个有能力的下属,这或许是他‘心’的判断。我认为,二者结合,才是真正的战略眼光。”
顾父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未置可否,只是抬手示意佣人盛汤。但那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却悄然消散了。
顾亦辰反手紧紧握住了我的手,掌心滚烫。
便在这时,他的手机和他口袋里的我的手机,同时尖锐地、持续不断地震动起来——那是集团核心层专用的最高级别警报。
顾亦辰划开屏幕,只扫了一眼,脸色瞬间沉静如水,将手机递到我面前。
屏幕上只有一行触目惊心的大字:
**【红色警报】:创新孵化器核心算法及初期用户数据疑似遭遇定向泄露,海外竞争对手‘科恩集团’已推出高度雷同产品,抢先上线内测。】
我的心猛地一沉。这不再是内部倾轧,而是直接威胁集团核心利益的商业战争。
顾亦辰已经豁然起身。
“爸,妈,有紧急状况,我们必须立刻处理。”他的声音冷静得不带一丝波澜,但投向我的眼神里是同步的指令。
没有多余的废话,甚至来不及好好道别,我只在玄关处对顾母递来一个饱含歉意的眼神,便被顾亦辰握住手腕,几乎是小跑着穿过庭院。晚风裹着寒意扑面而来,取代了方才室内的暖意。
“上车。”
他拉开副驾驶的门,声音斩钉截铁。没有问我“怎么办”,甚至没有一句安慰。
回到顾亦辰公寓,家庭办公室。
巨大的电子屏幕上,数据流疯狂滚动。顾亦辰刚与欧洲分公司结束视频,眉宇间凝着一层寒霜。
“科恩的发布比我们原计划提前了整整两个月。他们拿到了我们最核心的‘动态护城河’模型底层逻辑。”他转向我,目光如炬,没有丝毫怀疑,只有绝对的冷静,“林知意,现在只有你最清楚这个模型的全部细节与弱点。我需要你,在48小时内,主导完成一次模型的‘强制进化’。”
他没有说“帮我”,他说的是“我需要你”。
他没有给我退路,他给了我战场指挥权。
“模型是我构建的,它的‘弱点’我了如指掌。”我迎上他的目光,没有任何谦逊推诿,直接走到主控电脑前,“所谓的弱点,是预留的、为了接入未来数据源的‘接口’。现在,我们要做的是反向利用它,把毒药,变成解药。”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将自己的最高权限账号登录,然后搬来一把椅子,紧挨着我坐下。“你需要什么资源?”
那一夜,他的公寓成了临时的作战指挥部。我带领着被紧急召回的远程技术团队,专注于模型的颠覆性重构;他则运筹帷幄,调动全球资源进行市场阻击与法律反制。
凌晨三点,最关键的一道算法关卡久攻不克。我盯着屏幕上纠缠的代码,感到一阵短暂的眩晕。
一杯温热的牛奶被轻轻放在我的手边。他俯身,下巴几乎抵着我的发顶,目光扫过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下几个我未曾设想的关键参数。
“试试从这个维度引入‘信息熵’,”他的声音带着熬夜的沙哑,却异常清醒,“你的模型是水,能渗透万物。但现在,我们需要让它学会‘结冰’,用绝对的硬度,刺穿对方的防御。”
那一瞬间,福至心灵。
我接过他的思路,双手在键盘上飞舞。半个小时后,一个全新的、更具攻击性的“冰锥”模型核心构建完成。
团队频道里爆发出短暂的欢呼。
我靠在椅背上,长长舒了一口气,才发现自己因高度集中而微微发抖。下一秒,一件带着他体温和气息的西装外套,稳稳地落在了我的肩上。
他站在我身后,双手按在我的肩头,力道沉稳。
“做得好。”只有三个字。
我抬起头,从屏幕的反光里,看见我们并肩而坐的身影——他如同守护城池的君主,而我,是能与他一同执剑破敌的统帅。
那一刻,比任何亲吻和告白都更深刻地确认了我们的关系。我们不仅是恋人,我们是背靠背的战友,是能将自己的后方完全交托给对方的、绝对的同盟。
天光微亮时,反击方案全部部署完毕。
我累得几乎睁不开眼,感觉身体一轻,已被他打横抱起。
“睡一会儿。”他的命令不容置疑,“接下来的仗,我来打。”
我没有挣扎,将发烫的脸颊埋在他颈窝,含糊地问:“顾亦辰,你就这么相信我?”
他把我放在卧室床上,替我盖好被子,在陷入黑暗前,我听到他低沉而笃定的声音落在耳边:
“我不是相信你,我是相信我们。”
读者:所以家宴这关算过了吗?
顾亦辰:家宴只是热身。
林知意:真正的考试,现在才开始。
读者:然后呢然后呢?!
作者:别急,枪已上膛,下章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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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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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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