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常说十指连心,手被砸了或是断了手指,那就是钻心的痛。
桃玉起初是不信的,她在干活时也会被砸到手,并没有钻心的疼,可她今日信了。
桃玉两只手掌都染满了血,不是别的,只是她的指甲都被拔掉了。
桃玉痛的弓着身子,躺在稻草铺成的破布堆里。
铁质的牢门从外面被敲响,接着狱卒打开了门。
桃玉目光绝望,又要用什么刑?
桃玉至今也不明白,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为奴她为主子驱使,为婢她端茶倒水服侍尽心尽力,为她自己,忠信守诺,她已做的很好了,为何无人来救她?
她坚持至今,一切都是徒劳的。
几个狱卒把她拽起来,拖到外面。
谢檀心里也有了想法。
为桃玉脱罪做起来并不难,赌的并不是别的什么,供词不重要,证物不重要,谁生谁死更是不重要。
重要的是权力天平上双方的筹码谁的更重,权力比金银珠宝美酒佳人更让人痴迷。
“三皇子殿下到——”
随从喊的响亮,恨不得让整个刑部都知道三皇子殿下莅临的消息,让这些官们个个都出来出来夹道欢迎恭敬叩拜。
季世璋身后跟了十几个,他们打着仪仗,在他身旁站着的则是潘家大郎君潘玉。
谢檀再见她前世这个丈夫,居然是在这种情形下,这场面着实可笑。
谢檀对她这个前世夫君可谓恨之入骨,为丈夫时宠妾灭妻,纵容妾室欺她辱她,为人君,横征暴敛,以杀人为乐,百姓苦不堪言,官员奉承,搜尽天下美酒美人,供他享乐。
谢檀不后悔杀他,这种人死不足惜。
蛇蝎妇人如何?祸国妖后又如何?谢檀不在乎,她势必要杀了季世璋,肃清毒瘤,为民除害。
计划赶不上变化,谢檀只是错算了一步,错算了她这个好儿子野心勃勃,比她还要狠上几分。
前世是谢檀布局不精,她毫无疑议,愿赌服输,可重来一世,谢檀定要推翻前世那盘必死的棋局。
今生再下这局棋,谢檀落子无悔。
前世受的苦,谢檀必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殿下安。”谢檀轻蹲行礼。
季世璋倨傲地瞥了眼谢檀,“嗯。”
季世璋不喜欢这个女人,长的就是一副毒妇般的坏相。
谢闻紧跟着说,“殿下安。
“诶呦呦。”
这声音谄媚,紧接着一身红色的糯米团推门而入。
他明显有些慌,推门进来瞬间跌倒在地上,他迅速爬起来又调整好状态。
他说话磕巴,“下官……见……见过殿下。”
季世璋打心里是看不起这种小官的,可现在他不得不在众人面前装台面。
季世璋关切地将人扶起来,“大人不必如此,平常心就好。”
季世璋言外之意是,他表面功夫做的太过了。
刑部的官员明显会错了意,继续奉承道,“殿下慈悲心肠,体恤下官,下官感激不尽。
谢檀见不得这幅谄媚模样。
她出言打断,“大人好。”
“这位娘子是?”官员瞬间换了幅表情。
“平伯候府,谢知瑜。”
拥有的筹码就要拿出来摆在明面上,让人恭维畏惧,不然留着烂在心里有什么用?
“这位郎君又是?”
官员没了刚才的轻看。
谢闻淡淡道,“平伯候府,谢疏寒。”
“知瑜娘子安。”
官员只回了谢檀话,对谢闻则是视而不见。
谢檀不高兴,这世上除她外没有人能随意欺负谢闻。
“好臭。”谢檀抬起长袖,捂住鼻子,“哥哥闻到了吗?”
“是不是进了臭虫,没被拍死,臭虫到处乱飞,爬到人身上,却发现吸不到血,就又爬到另一个人身上。”谢檀嫌弃地用手扫了扫周围的空气,她说,“这只臭虫一定又臭又肥。”
“殿下说是不是?”谢檀笑的明媚。
官员脸色唰的一下就沉下来了。
偏偏这时季世璋说,“知瑜娘子说的是。”
这太离谱了,谢檀想,季世璋居然会有一天和她站在同一战线上讲话。
“殿下耳聪目明。”
谢檀这话说的不妥,季世璋又非瞎子聋子,怎能用这话?
谢檀完全不在乎别人如何看她,她不喜欢就说了。季世璋能怎么办?他不能杀谢檀,也不敢杀谢檀。
门不合时宜地被推开,官员的下属推门而入。
在官员身前跪下说,“大人,嫌犯已在外候着,是否……”
他话没说完忽的一巴掌拍在他脸上,下属顿住。
“兔崽子,没看到殿下在吗?”官员厉声呵斥道。
“望殿下恕罪。”
官员赶忙上前赔不是。
季世璋不屑与这类贱民动气。
“滚。”
官员下属也识趣地退下。
谢檀再见桃玉,看到她身上触目惊心的伤,不禁呆愣在原地。
手上指甲一颗一颗被拔走,十指伤口还未愈合,鲜红的血染了满身满手。
谢檀虽心疼,却不敢贸然上前。
季世璋身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小郎君此时忽然跳出来。
“小人名崔永,”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言辞诚恳,“还望大人明断,那日来我们村的正是此女子。”
恶人先告状!
桃玉的脸半边都染了血,若非凑近看,不然是看不清原貌的。”
“崔郎君还真是好眼力,这样都能看出来容貌。”
谢檀话里藏刀。
“这位娘子过誉了。”崔永说。
“崔郎君目光如炬,何必推拒。”
谢檀问,“那不知,崔郎君可看清了我这丫鬟当日的穿着打扮?又可瞧见她的脸?”
“不曾,但今日一见身影,小人就可肯定,定是此人无疑。”
潘玉找的这人着实不靠谱,钱都花了,就不能找个比这个强的吗?
谢檀着实想不明白。
她悄悄看了眼季世璋,他神色依旧,崔永话里满是漏洞,季世璋虽蠢但还没到分不清是真是假的地步,他听了却一句都没反驳,谢檀赌对了,可见季世璋确实是不想管潘家的烂事。
来着无非是淑妃指使,他虽听,却只是充个场面,不会为潘家做什么。
以谢檀对季世璋的了解,哪怕是淑妃的要求,他也不会全听,他来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最有可能发生的,潘玉答应季世璋给他找乐子玩,第二种则有些荒谬,季世璋开始顾念亲情之重,他看不得潘家落的如此下场,一时不忍心。
谢檀结合现状看,季世璋明显是做了第一种选择。
谢檀再无顾忌。
“崔郎君这眼力已好到只看身形便能识人的地步了,我一介女流见识浅薄,闻所未闻。”谢檀说,“荒谬之至。”
“可崔郎君定是看错了,当日我在潘家赴淑妃娘娘的花宴,桃玉作为侍婢就在潘府门外等着我出来啊。”
谢檀轻蔑一笑,“我与崔郎君不同,我绝不会颠倒是非黑白,诬陷好人的无耻小人,若崔郎君不信,也可找来潘府的管家来当堂对峙,我所言是真是假,一问便知。”
崔永有些气急。
“已过了半月,娘子又怎知那管家还记不记得住,娘子又要如何证明,是不是为了这个奴婢早早将管家贿赂,要他来当堂对峙,作假证。”
这番话正中谢檀下怀。
“崔郎君果真为人不凡,已过了这些时日,竟能记得一个身影,还能辨认出那身影所谓何人,让人如何相信,又或说,有人给了崔郎君好处,让您当堂作假。”
谢檀没给崔永反应的机会,义正言辞道,“崔永之言过于矛盾,其中必有所瞒,望大人明鉴。”
官员神色严肃,他问,“供人崔氏,可否为自己的话作保,绝无虚言?”
崔永抬头给潘玉投了个求救的眼神。
潘玉并不了解前因后果,此时从头至尾未经他着手,只是他那小娘爱子心切,又不想让儿子卷入是非,烂摊子才交到他手上。
潘玉瞥了眼身侧的季世璋,他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
潘玉也说不出所以然。
下属又进来,这次倒很有眼色,先拜见了季世璋。
他禀报说,“大人,门外有一娘子,带了证人,说是平伯候府人,小人拿不定主意。”
官员望向谢檀。
谢檀也识趣点头,“来的匆忙,还望大人海涵。”
“知瑜娘子不必如此,本就是应该的。”
下属也听明白了官员的话,匆匆退下。
映橘带人进来。
崔永瞳孔不由颤了颤。
男人说,“小人刘九,拜见大人。”
谢檀也是偶然接触到这个刘九,他就是谢檀的后手,刘九是不愿意蹚这趟浑水,万般拒绝,谢檀给钱,不收,实在棘手,谢檀又得知在村里出事后,刘九藏起了他的妻儿。
谢檀又好巧不巧找到了他一家几口,晓之以理下,刘九终是被感动答应了谢檀。
刘九说,“大人,我与这位崔郎君乃是同乡好友。”
谢檀说,“那刘郎君,崔郎君品行如何?”
刘九全家五口都捏在谢檀手里,他自是不敢乱说。
“崔郎君在村里是知了名的地痞流氓,平日惯做些偷鸡摸狗调戏妇女之事,他说的话,大人万不可信。”
崔永抓起刘九衣领,拳头都出来了,想要打下去,却被衙役压住制服。
“小人所言句句属实,若大人不信,狱中所关的同乡们皆可为证。”刘九信誓旦旦说。
谢檀并不怕被查,毕竟他们只是走个过场,是真是假,是黑是白不会真的细究。
谢檀附和,“望大人派人去狱中,真假一问便知。”
人们求的是安稳,并非对错,谢檀亦是如此,与她相同,那些人也不会在乎谁对谁错,他们只想除掉潘家,若潘家今日不遭惩戒,来日祸患必然会落到他们头上。
为了命,他们必须要说谎。
不过一会,下属回来。
坐实了崔永的地痞流氓之名。
是谢檀预料之中的答案。
谢檀行礼,满是坚韧,“请大人明鉴。”
官员亦是不敢,他看了眼季世璋,他的神色没什么变化,官员一时也做不出决断。
三皇子殿下,平伯候,哪个是他好得罪的?哪个又是他能得罪的?
这时一直坐岸观火的季世璋忽然说话了。
“这个崔永,真是撒谎成性。”
官员了然。
事情已成定局。
谢檀不知道潘玉给季世璋找的乐子究竟是什么,能有这样大的诱惑力。
众人也散了。
谢檀与映橘扶着桃玉出了公堂。
桃玉没想到,她居然还能活着出来。
还没等桃玉来口,谢檀说,“你不能再留在京城了,今日如何说都是得罪了潘家,他们动不了我,却不会放过你。”
谢檀仔仔细细嘱咐说,“以我的名义,去府上取些银子,今日把身上的伤治一治,明日去沛州,服侍我祖父祖母,我会打点好。”
桃玉感激涕零,当即下跪。
“娘子大恩,桃玉此生也还不起,往后娘子有用到桃玉之处,尽可指使,桃玉愿为娘子赴汤蹈火。”
“好好活着养伤就是对我的报答。”
她给映橘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离开。“
目送两人的马车离开。
谢檀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她又恢复了往日那副样子。
不着调的来了句,“哥哥我饿了。”
谢檀不想说,谢闻什么都没问。
谢闻牵上谢檀的手,温柔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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