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妄在废弃丹房，近乎公然维护云芷衣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了整个杂役区，甚至引起了部分外门弟子的侧目。
一个被宗门放弃、酗酒颓废多年的“废人”，为了一个公认的“灾星”，竟不惜与管事对峙，甚至言语羞辱？
这背后意味着什么？无人知晓，但所有人都清楚了一点——云芷衣，这个看似可以随意揉捏的孤女，身后站着一位虽然落魄、却依旧让人捉摸不透的存在。至少，在彻底弄清楚谢无妄的底细之前，没有人愿意再去当那个出头鸟，承受那看似随性、实则精准打击的“麻烦”。
张管事铩羽而归，在赵明面前几乎抬不起头。赵明听闻整个过程后，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直接将一个茶杯捏成了齑粉。
“谢无妄……你果然在护着她！”他咬牙切齿，眼中怒火与忌惮交织。他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谢无妄对此女的重视程度。如此公然回护，几乎等于宣示主权。
硬来不行，只会彻底激怒那个看不透的废人，后果难料。
但让他就此放弃云芷衣这块即将到嘴的肥肉，绝无可能！
“既然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赵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谢无妄能护她一时，还能护她一世？只要她还在天衍宗，还在杂役区，总有他顾及不到的时候……”
他重新制定了计划。不再追求一击必杀，而是采用更隐蔽、更缓慢的方式。比如，在她的饮食中，加入一些不易察觉、却能缓慢侵蚀经脉、令人日渐虚弱，最终看起来像是“丹毒积累爆发”或“空灵根反噬”的慢性药物。或者，在她执行某些危险任务时，制造一些“意外”。
他要温水煮青蛙，让云芷衣在不知不觉中，一步步滑向深渊，最终只能绝望地依附于他。
……
外界因谢无妄的介入而掀起的暗流，云芷衣并非毫无所觉。她能感觉到那些窥探的目光变得更加隐蔽，也感受到了张管事等人那压抑的、更加深刻的恶意。但至少，明面上的刁难暂时消失了，她获得了一段相对平静，可以专心提升自己的宝贵时间。
她更加珍惜那本失而复得的《百草鉴》。谢无妄说这是垃圾堆里的破烂，但她知道，对她而言，这是无价之宝。她开始尝试更复杂的草药组合，甚至依据一些残破的图示和语焉不详的描述，冒险调配内服的药液。
过程凶险无比。有几次，她喝下自行调配的药液后，腹痛如绞，冷汗淋漓，几乎昏死过去。还有一次，一股狂暴的灼热气流在她经脉中乱窜，让她七窍都渗出了血丝，险些爆体而亡。
是那丝稳定下来的气感，以及她远超常人的意志力，让她一次次从鬼门关挣扎了回来。而每一次濒临极限的折磨后，她都能感觉到，自己的经脉似乎被拓宽了极其细微的一丝，那缕气感也变得更加凝实、灵动。
她在用自己的性命做赌注，进行着一场疯狂而孤独的修行。
这一日深夜，她再次尝试一种新的药液。这一次，药力不再是单纯的灼热或冰寒，而是化作无数细碎、锋锐如刀片般的气息，在她空空荡荡的经脉中疯狂切割、穿刺！
“呃啊——！”
她死死咬住一块木头，防止自己痛呼出声，全身蜷缩在冰冷的草地上，剧烈地颤抖着，指甲深深抠入泥土。这种痛苦，远超以往任何一次，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都寸寸凌迟。
就在她意识即将被痛苦吞噬的边缘，她那缕一直被禁锢在丹田、无法引导的气感，仿佛被这极致的痛苦和肆虐的药力刺激到了极致，猛地一颤！
紧接着，它不再安分于丹田，而是如同一条被惊醒的幼龙，自发地、微弱地，顺着她某条主要经脉，向上游走了一小段距离！
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段，并且很快又缩了回去，但在那一瞬间，云芷衣清晰地“看”到了！不是用眼睛，而是用那缕气感，“看”到了自己体内那条经脉原本模糊的轮廓，变得清晰了一刹那！
更重要的是，在那气感游走的瞬间，她身周那些原本滑不溜手、无法吸纳的驳杂灵气，竟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向她汇聚了极其微小的一丝，虽然依旧无法留存，却让她周身如同被微弱的电流划过！
有效！这种自虐式的、行走在生死边缘的方法，虽然凶险，却真的能刺激空灵根，让它产生某种“活性”！
云芷衣瘫软在地，浑身被冷汗浸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极致的痛苦过后，是一种虚脱般的清明和难以言喻的振奋。
她不知道，就在她体内气感异动、引动周身灵气微澜的同一时刻。
竹林深处，寒潭边。
一直闭目假寐的谢无妄，猛地睁开了眼睛！他手中酒葫芦微微一颤，几滴琥珀色的酒液洒落在地。
他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空间，精准地落在了西山废弃丹房的方向，脸上那惯有的慵懒和醉意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凝重和……一丝难以置信的震动。
“空灵根……竟能被刺激到自行运转一丝？”他低声自语，眸中仿佛有星河流转，推演着万千可能，“这小灾星，对自己倒是真狠……照这个速度……”
他眉头缓缓蹙起，掐指细算，脸色渐渐变得有些难看。
“不行，太快了……九天之上的那些老家伙，虽然暂时被蒙蔽，但她空灵根的气息若再明显几分，必会被察觉……”
他站起身，在潭边来回踱步，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焦躁的情绪。他原本的计划，是让她在底层慢慢磨砺，在最不引人注目的角落悄然成长。却没想到，她的韧性和决绝远超预期，竟硬生生用这种近乎自毁的方式，撬动了空灵根的一丝本源之力。
这固然是好事，意味着她潜力巨大，但也意味着，危险会提前降临。
“得想办法，让她慢下来……或者，给她加一层更好的‘伪装’。”谢无妄停下脚步，目光变得幽深，“看来，不能再只是远远看着了。”
他看了一眼手中酒葫芦，随手将其扔在一边，身影一晃，化作一道几不可见的虚影，融入了夜色之中。
云芷衣并不知道，她这拼死换来的微小进步，已经引起了守护者（或者说，观察者）的高度警惕和计划调整。她只知道自己找到了一条可能行得通的路，尽管这条路布满荆棘，需要她用鲜血和痛苦去丈量。
她挣扎着坐起身，擦去嘴角和鼻下的血迹，看着东方天际泛起的那一丝鱼肚白，眼中燃烧着倔强的火焰。
变强的代价很大，但她付得起。
只是，她隐约感觉到，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双眼睛，因为她今夜这微不足道的“成功”，而变得更加专注，也更加……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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