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两人在城中一处客栈落脚。
小莲将这几日神界发生的事情说给重曜听。
溟侓遣了几位神官前往魔界，原本是想支持稷辛，助他弹压内部，谁知中间不知出了什么岔子，激起众怒，如今不仅巫师、罗刹和天魔三族结盟抗衡稷辛，其他魔族也都蠢蠢欲动。
这边在魔界受挫，那边遣去妖界的神官也遭了冷遇，还同诸方手底下的大将起了争执。谢霄一案也风波不断，眼看这案子就要落定，神官们却分成两派，一派认为谢霄理应沉冤得雪，一派却认为谢霄死有余辜。如今内部吵的厉害，天律司已经暂停审理。
重曜觉得心口闷得难受，起身走到窗户跟前。
小莲低眉，继续说：“尊上，还有……”
重曜阖眼，平复心绪：“还有什么事？”
“神主有意封禁地心灵脉，已经遣人去过地渊，目前正在同几位老神君商议此事，准备……”
重曜打断他：“跟前就没人同他分析过利害？”
小莲说：“紫庸神君坚决反对此事，说一旦封禁地心灵脉，必定引起六界大乱。但神主认为如今各界灵脉枯竭形势严峻，神界应该早做打算，提前保存实力。”
重曜沉默良久，似是思绪万千，但最终还是慢慢平复：“这些事他迟早都要学着处理，我不可能永远守在旁边。由他去吧，还有别的事吗？”
小莲不语。
“有话说？”
小莲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有人说，尊上断错了案，杀错了人。谢霄蒙冤可证，却不知还有多少冤魂枉死？”
重曜平静道：“此话有理，说不定真有。”
小莲说：“没有。”
重曜说：“连我自己都不确定的事，你这么笃定？”
“尊上杀的都是该杀之人。”
重曜目视窗外，神色淡然：“我不想讨论这个问题，你下去吧。”
小莲消失在房间里。
自打下午开始，天色便阴沉，积攒的黑云盘踞在半空，如同虎视眈眈的巨兽。
他摊开手掌，看着黑气在指间缠绕、掌心流淌，随心所动。
如今万事俱备，只待东风。
“你就由着他胡闹？”窗口一张光镜成型，映出一张倒影般的脸孔，重曜将手收回袖中，“地心灵脉一封，六界必定大乱，到时候不等幽冥魔出世，这里就是人间炼狱。”
重曜淡淡道：“他有自己的想法，我总不能事事干涉。再说，刀在石上磨，人在事上练。若不让他亲自经历两回，怎么长本事？”
“你就不担心玩大了，收不了场？”
“能不能把这些事处理好，是他的本事。天塌下来能不能顶住，是我的本事。”
“你这是铁了心要撂挑子，宁愿把时间精力浪费在一个扶不起的阿斗身上，也要把自己摘出来。你以为你帮他坐稳神主之位，你就可以全身而退了？”
重曜平静的说：“这是你我当年的约定，如今你想反悔？”
“我是答应过你，但你觉得，他能坐稳这个位置？”
“溟侓只是少了些历练，以后他自然会成长起来。”
“三万年历练都未曾长进分毫，你还要他历练多久？你很清楚，他的本事可治一宗，却不能治天下，更坐不稳这天地乾坤的宝座。你非要让瓦砾变美玉，岂非自讨苦吃？”
重曜淡笑，眼中沉寂。
“犹记得，当年洪荒众神以本源为你聚护体神光，保你万邪不侵；以神骨铸天地神剑，助你斩世间邪魔。幽冥魔一日不除，天痕一日不弥，六界不安，你心何安？父神集众神之力予你一身，赐名为曜，意在涤尽黑暗、重现光明，殷殷期望，你若相负，心又何安？你……”
“往事不必重提。”重曜唇角笑意消散，只余眸底冷寂。
“就算不提，这也是事实。父神因你而陨，众神因你而亡，他们没做完的事，理当由你来完成。”
重曜没应。
镜中人说：“灵脉枯竭，已伤及六界根本。当年洪荒众神留在上清天的封印，经数十万年，封印之力早已日渐削弱，这些年你虽不断加固，但混沌之气弥漫愈盛。天痕一日不弥，灵脉枯竭之势则不可遏制。若引得六界相争，则此间必乱。此番你从下界回来，做事总是束手束脚，全然不似从前果决……”
“你指何事？”重曜问他。
“你归位也有数十载，神界众多神官空置，幽冥一事未尽，天痕之事也久拖不决。你拒绝休养，整日在下界游荡，果真如你所说，是为了考验溟侓？”
重曜说：“溟侓既掌神界，拔擢神官乃他分内之事。至于其他，并非一朝一夕所能解决。”
“是不能解决，还是你不愿解决？弥合天痕一事事关重大，思量再三无可厚非。但幽冥之事，却迟迟没有任何进展，魔心至今下落不明，若一朝大劫临世，你将腹背受敌。”
重曜淡淡道：“依我看，找不到也是好事。”
“没有魔心，虽然他无法破出你的封印，但他的存在就是最大的威胁。别忘了，当年便是他与域外天魔勾结，才至乾坤撕裂、神祇尽陨。难道你想旧事重演？何况此事颇为怪异。”
“有何怪异之处？”
“魔心流落多年，神界一直追踪其下落，相信幽冥魔也在四处找它，可这么多年，竟然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实在太不寻常。神界找不到尚且情有可原，可那幽冥魔与它本为一体，竟然也感应不到它，这就不是奇怪，而是诡异了。”镜中人问他，“当年你剜出魔心时，可曾落下过什么禁制？”
重曜说：“不曾。”
“若是你落下禁制，定然早就发现它的行藏。难道是有人刻意替它掩去了魔气，压制了魔性，所以一直无人察觉？”
“有这种可能。”
“这可不是件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事情，至少也得有上神的实力……”
“此事我会让溟侓去查。”
“那么，元行濯此人，你打算如何处理？”
重曜问：“除了封印，你还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就算杀不了他，也要废其武功，让他不能兴风作浪。”
重曜未置一词，这时，屋外有人敲门，光镜连同里面的人影立刻消失了。
重曜站在原地没动，声音、情绪没有任何不同：“进来。”
云淮推门而入，重曜问他：“有事？”
云淮笑眯眯的说：“我看你房里亮着灯，猜测你可能还没睡，就想问问你……要不要出去走走？”
重曜想着，出去走走也好，便同意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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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9章 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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