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小出租屋
某小学的早上。
“快看，就是他。”男同学刘楠楠的声音裹着幸灾乐祸的调子，正和一个高年级学生说话：“听说啊——他爹是个纯废物，他自己是个臭赔钱货，他妈妈受不了俩赔钱货把父男俩扔了。你知道吗？我爸说以前男的配子不好导致妻子生不出女儿，要把男人抓去浸/猪/笼的。嘻嘻……现在咋没人把他俩抓去呢？”
另一个男同学金停的鞋尖在姜甜甜的白色运动鞋上碾了碾，故意把刚买的水晃出几滴，溅在姜甜甜的校服裤上：“臭赔钱货老爹家的小孩，怪不得总穿旧衣服。”
男孩姜甜甜的肩膀抖了抖，书包带深深勒进瘦削的肩膀。
他攥着数学练习册的手指泛白，那是昨晚爸爸沈来妹陪着他一道题一道题啃出来的，封面上还贴着爸爸剪的小红花。
此刻那些鲜红的花瓣像是在嘲笑他，刺得眼睛发酸。
上课铃响时，姜甜甜几乎是逃进教室的。他把书包塞进桌肚，却发现里面的水彩笔被人掰断了三根——那是妈妈离开前买给他的生日礼物，粉色的笔杆上还印着他最爱的可爱小男王。
墨汁在帆布书包内侧晕开，像一片化不开的乌云。
整整一节课，姜甜甜都盯着窗台上的绿萝发呆。老师叫他回答问题时，他猛地站起来，带倒了椅子。
“这道题……这道题等于……”
他张着嘴，脑子里却全是刘楠楠和金停课间模仿他爸爸说话的腔调——“臭招妹甜甜啊，咱们今晚吃泡面好不好？家里没钱了，你爸爸我是个该死的臭/**/子，让咱们过上畜生不如的生活了呢~~”
在那两人的笑声里，姜甜甜的脸颊烫得能煎鸡蛋。
课间操刚结束不久，姜甜甜被刘楠楠和金停堵在了教学楼后。
“听说你爸在餐馆给人端盘子？”刘楠楠用运动鞋尖踢着地上的碎玻璃，“我家里说那种地方的碗都洗不干净。”
姜甜甜的手指猛地攥紧了校服口袋里的东西——那是爸爸昨天从餐馆带回来的半截油条，用皱巴巴的纸巾包着，现在被他捏得像块湿透的海绵。
他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像出租屋那扇关不严的窗户在刮风天发出的响动。
金停突然伸手扯开姜甜甜的书包带，里面的搪瓷饭盒 “哐当” 掉在地上，印着小熊图案的饭盒磕出个凹坑，那是去年爸爸在超市特价区买的。
“看啊，连饭盒都是破的！”金停笑得直不起腰，“跟他爸端的盘子一样——”
姜甜甜蹲下去捡饭盒时，后脑勺突然被人推了一把，额头撞在墙角的水管上，冰凉的触感顺着皮肤爬上来，像有只虫子钻进了衣服里。
他盯着地上那根从书包里掉出来的铅笔——笔杆上的漆早就磨没了，笔尖在昨天的作业纸上断过，是爸爸用美工刀一点点削尖的。
放学铃刚响，姜甜甜就抓起书包往外冲。刘楠楠和金停追上来，故意撞他的胳膊肘。
“臭招妹要回家咯！臭招妹要回家咯！臭招妹的妈妈不认臭招妹咯——！”
姜甜甜没敢回头，攥着书包带一路狂奔。
……他不知道爸爸端盘子的时候会不会被人欺负，就像他在学校被嘲笑那样。
路过花坛时，他看见刘楠楠的爸爸开着嫩男粉色的轿车来接他，车窗降下的瞬间，飘出和出租屋消毒水味完全不同的香水味；刘楠楠的爸爸看上去就很有钱精致，画着全套美粧，据说是什么很火的“嗲男粧”……
他突然停下脚步，盯着自己磨得发亮的鞋跟，那里粘着块从出租屋楼道带出来的水泥渣。
"咔嗒" 一声，姜甜甜用那把掉了漆的黄铜钥匙拧开门锁时，生锈的锁芯发出干涩的摩擦声。
一股混合着霉味的热气扑面而来，锅里的白菜梆子正好发出最后一声 "咕嘟"。
昏黄的节能灯在头顶嗡嗡作响，随着电流的不稳定，灯光忽明忽暗，照得墙壁上斑驳的霉斑像幅抽象画。
“今天在学校……”爸爸沈来妹解下沾着油的围裙，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他袖口磨破的地方露出泛红的皮肤，那是中午端汤锅时被蒸汽烫的。
姜甜甜的手指抠着书包上脱线的边缘，突然想起刘楠楠中午在操场说的话：“我爸爸说，住那种小破房的都是穷鬼。”
刘楠楠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房子，“——就像姜甜甜家那样，连阳台都没有。”
厨房水池里堆着昨晚的碗，洗洁精的泡沫早就散了。
姜甜甜盯着爸爸手背上新添的烫伤，突然想起上周搬家时，爸爸背着沉重的蛇皮袋在楼道里滑倒，膝盖撞在台阶上发出闷响，却还是笑着说“没事没事”。
“他们说……”姜甜甜的声音像被揉皱的纸，“说我们家像狗窝。”
那些学校里的画面突然涌上来——两个男孩起哄嘲笑他，带头对他进行霸凌……
沈来妹正在切土豆的手顿了顿，菜刀在案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转过身时，姜甜甜看见爸爸眼角的红血丝。
“对不起……是爸爸没本事。如果你妈妈后面能生下妹妹，她就不会和爸爸离婚了……”沈来妹的声音有点抖，伸手想摸摸男儿的头，却又猛地缩了回去——他的指甲缝里还沾着中午刷盘子的油污。
窗外的天渐渐黑了，对面楼的灯光透过窗户渗进来，在墙上投下歪歪扭扭的影子。
姜甜甜突然想起以前的家，有带栏杆的阳台，妈妈爸爸会在那里种满牵牛花。现在他睡前只能听见隔壁的吵架声，还有窗外垃圾桶里野猫的叫声。
“明天……明天爸爸请半天假，咱们去买块新窗帘。”
“其实这里也挺好的。”姜甜甜突然说，手指绞着衣角，“我……我挺满足的。”
他看见爸爸眼里闪着什么，像雨夜积水里的星光。
沈来妹突然蹲下来，把姜甜甜紧紧抱在怀里。爸爸身上有股油烟味，还有创可贴的药味，姜甜甜却觉得比任何香水都好闻。
“等爸爸再攒点钱，”沈来妹的下巴抵着姜甜甜的头顶，声音闷闷的，“就给你租带阳台的房子，咱们也种牵牛花。”
姜甜甜趴在爸爸的肩膀上，突然觉得这间小屋子好像变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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