肺部不多的氧气本就像干稻草遇到火一样，消耗得飞快。
何况每次撞击，都让姬渊被迫吐出一串带着氧气的泡泡。
他几乎是刚意识到自己被鱼吞了就已经开始意识模糊。说话是说不了的，姬渊也不知道这辆“**过山车”什么时候会停下。
——这是一场没有自主权的赌博。
过山车的激烈程度始终没有下降，直到氧气被彻底消耗殆尽。
他的大脑不再能控制身体，手上不由自主地放开，水开始倒灌进肺部，让他痛苦地咳呛起来……可是越挣扎水就倒灌得越多。
可能是前面水里的压差，加上撞击显得过于激烈，以至于在肺部彻底被水灌满之后，姬渊的脑内反而有一瞬间觉得轻松。
——至少不再像前面那么痛苦了。
“……”
姬渊闭着眼浮在激荡飘摇的水中，身体随着水流仍在四处晃着，不时撞到鱼的内壁上。
他闭着眼，耳边逐渐只剩下安静地水流声。
意识就像逐渐黑掉的屏幕，直到彻底关闭到只剩下听觉的时候，他才感觉自己像一条鱼似的，顺着水流不知被倒到了哪里。
姬渊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落在地上，头发都贴在脸上，但他却动不了。
——大脑好像都飞到了天上。
“……”
好像……有谁在叫他……？大脑好像被谁拽着线似的，往回拉了点。姬渊想。
赌……赢了……？
他终于朦胧地意识到有人在摸他，下意识接上。
不……是他没有猜错……
“姬渊……！！”
“……！？”姬渊猛然回过神，像是终于从噩梦中惊醒般猛地转身趴在地上咳呕起来。
“咳咳……！”他痛苦地皱着眉，手撑在地上低着头呕出了一地的水。
连带着呛出的眼泪一起。
“姬渊……？”旁边响起一道小心翼翼的声音。姬渊终于听清了。
是陆竞川的声音。
不过他这时没什么力气，只是把肺里的水吐了出来就像软面条似的趴到了地上，再起不能。
姬渊微睁着眼睛喘气，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让他的眼神十分迷茫……他只能感觉到自己和陆竞川似乎处在大片光源里。
“哈哈……！”不知哪里又传来了那少年的声音。
“很好玩对吧？”
姬渊的大脑暂时还转不动。倒是跪在旁边的陆竞川直接抬头吼了一句。
“那你怎么不把自己往死里玩啊？！”
——他的声音十分激动，听得出来非常生气。
“……”不远处黑暗里的少年沉默了一会，才又突然笑着说。
“哼，反正我也遵守约定了不是吗？我可是一连给他开了将近十盏灯呢。”他灰白色的脸在不大的灯源里显得如此的恶劣。
他说到这顿了一下，扫了一眼两人身后的巨鱼才看向陆竞川。
“不然你还以为自己能跑到这里来呢？”
“你……！”姬渊这时稍稍回了神，注意到旁边的陆竞川激动得在地上蹭了一膝盖。
——一副恨不得跳起来打人的样子。
“我才懒在这里陪你耗呢，反正我也玩够了，先走咯……”
少年雀跃的声音到最后就已然远去。
随后，姬渊又一次听到了巨鱼缓慢游走的声音。
“……”他沉默着。
陆竞川在旁边喘了会气，努力平复了心情才转身问趴在地上的姬渊。
“你怎么样了……？”
姬渊闭了闭眼，深吸口气才提起力气从地上爬起来，被陆竞川扶着翻身坐下。
“……没事。”姬渊稍稍休息了一会就抬眼打量起远处。
——那少年倒算是讲信用，开的光源很多，也没有堆积在一起。
能轻易的分辨出一条由灯光引导的路。
姬渊到此终于能松口气。他垂下眼，心中庆幸。
……看来以后除非必要还是别这么赌的好，哪怕最后结果不出所料……姬渊想起刚才那种溺水的感觉，不由得又捂嘴咳了两声。
但过程未免也过于痛苦了……
“你……”陆竞川又在旁边着急起来了。姬渊连忙转头抬手打断他。
“好啦……我没事。”他想了想对陆竞川笑了一下。
陆竞川剩下的半句话就这么被迫憋回去了，他脸上有些莫名的委屈，但更多的还是担心。
“你没事就好……”他最后只是垂下眼这么说。
“……”姬渊心里没忍住疑惑了一下。
那么委屈干什么？
他想了想，明白了——其他人在这种情况下都是要感谢救命恩人的。
于是姬渊又抬起头笑着补了一句，“……谢谢你。”
陆竞川顿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也没有说非得让你感谢我，毕竟你已经帮忙开了那么多灯了……”他说着左右看了一眼周围对姬渊解释。
“这里可是水族馆的必经之路啊。”
“……！”姬渊听他这么说，想起什么，猛然把手伸进裤子口袋，摸到仍然干燥的硬纸才松了口气，把手册拿出来展开。
陆竞川看姬渊这样，也凑过来和他并肩坐下，低头一起看他的手册，感慨。
“……不愧是副本的东西，完全不遵循常理。”
他想了想，也低头从衣服口袋拿出了自己的手册，展开和姬渊的放在一起看。
——一个理智值100%，一个理智值80%。
姬渊看见这个数值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陆竞川，“你这么一路过来，竟然都没掉？”
陆竞川转头得意地笑着，“毕竟第三展厅也没什么。至于水族馆这一段……”他顿了顿，眼神坚定地看向姬渊。
“我都打定主意了要自己努力了，当然再怎么慌也能镇定下来。”
姬渊沉默了一会才意味深长地说。
“……你倒是说到做到。”
——至少据他所知，有很多人哪怕明知该怎么样，不该怎么样，也不妨碍他们慌。
“过奖。”陆竞川笑着，眉眼瞧着有点锋利，成熟中带着意气风发。
“……还真是两个人啊？”身后的黑暗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女声。
“？！”两人同时转过身去。
“哎别紧张别紧张！我也是玩家！”
那女生慌忙解释着走进光线里——穿着十分简洁，长得倒是意外好看。挠着头有些尴尬地打量他们。
“咳……你们好？”
姬渊思考了一瞬，率先放松下来朝她点头，“……你好。”
陆竞川看了一眼姬渊，稍稍撑地挪开了些蹲着，才抬头冲女生点了一下。
那女生尬住了，视线来回扫着，看到他们手里的手册才一抬眉毛，“哦对。”她低头，从卫衣口袋里拿出手册，上前两步。
“来来来，对情报是吧，我也来！”
她走到两人面前蹲下，正准备一屁股坐到地上，陆竞川就抬手制止了她。
“地上脏别坐了！”生怕说得慢了她的裤子就不保。
“啊？”女生瞟了一眼地上才注意到有很多水，明白过来，“哦哦！”她脚下一换变成了蹲姿才自我介绍起来。
“我叫鹿凌，你们呢？”鹿凌也是个笑得阳光开朗的。
“我叫陆竞川。”陆竞川对鹿凌笑了笑。
“姬渊。”姬渊还坐在地上——反正衣服早就全湿了，也无所谓脏不脏的。
他看着鹿凌皱眉……她为什么笑得这么开朗？
不害怕吗？他刚这么想完，就想起自己比鹿凌还奇葩。
“……”算了。
鹿凌没注意到姬渊的眼神，展开手册挪过来和他们的凑在一起，来回对比着。
姬渊注意到她的理智值是94%。
“路线还真是完全不一样……”鹿凌挠了挠头，“那家伙没诓我啊。”她把手册收了回去，站起身来。
“那家伙？”姬渊下意识抬眼看鹿凌追问。
“嗯？”鹿凌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哦，就我之前那展览馆的队友。”
“也是第二展厅吗？”陆竞川也跟着好奇抬起头问。
“第二展厅？”鹿凌又是一顿，想了想，“如果你是说那个有大坑的地方的话……是。”她点头，接着反问。
“你们应该也是组队过来的吧？”鹿凌说到这想起什么，嫌恶地撇了撇嘴。
“……反正我是不觉得那该死的地方能单通。”
“是这样。”陆竞川也想起了当时的场景，神情凝重地点头。
“……那看来组队是系统有意安排的。”姬渊突然开口。
“？”其他两人同时转过头来，看姬渊垂眼思索着。
“我一路上，除了这必经之路和从体感来看必须组队的第二展厅外，根本就没有碰到过其他玩家。”
姬渊说到这里抬起头望向他们。
“这说明玩家数量可能非常少，第二展厅前……自然也不可能是偶遇了。”他把自己的分析说给他们听。
“有道理哎……”鹿凌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旁边的陆竞川也点头——毕竟鹿凌也才是他遇到的第三个玩家。他回忆着。
“那这么看来，我当时遇到另一个玩家还真是运气好。”
陆竞川这么感叹着，随即也就抛到脑后了，他摇了摇头看向鹿凌。
“话说回来，你的理智值还真高。”他刚才也注意到了鹿凌的理智值。
“你是怎么做到的？”陆竞川有点好奇地问。
“啊？”鹿凌听见这个问题伸头疑惑了一下，理所当然地摇头，“我不知道啊！”
“……”陆竞川顿住了，罕见地没话说，神色复杂地沉默下来。
不过他想了想也就释然了。
——可能正是因为这份粗神经吧。
有时候知道得太多并不是好事。
场面沉默下来。
“……要命。”鹿凌一拍额头无奈地看向他们，抽出另一只手挥了挥。
“得了，我看咱们几个也不同路，我先走了。”
她说完低头看起手册，没一会就果断抬头，顺手把手册塞进了卫衣兜里，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两人目送鹿凌的身影没入黑暗里。
“……”姬渊率先回过头看着陆竞川，然后才看见他回过头。
两人对视了一眼。
陆竞川想了想问姬渊，“你还要再休息会吗？”
姬渊摇了摇头，拿着手册站起身来，“……差不多了。”
——我们也该分开了。
两人都明白这句未尽之言。
陆竞川眼神也淡了些，沉默一会，拿着手册跟着站起来。
“那……”他低头想了想开了个玩笑，“这次我该祝你什么？”他抬头笑着朝姬渊眨了眨眼。
“……”姬渊垂下眼沉默一会。
“不必了，祝你自己吧。”他最后只是心里叹了口气，这么说。
“好吧。”陆竞川无奈地笑着耸肩，想想姬渊的提议也不无道理，只能也叹了口气，垂下眼嘀咕着。
“……那就祝‘我’好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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