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总……”黎淼下意识唤了一声，立刻又移开了视线，不敢与柏今对视。
柏今没有回应他，视线落在跟见了鬼似的方莳身上，说：“身体好了？”
方莳看了看黎淼，又看了看柏今，当着他的面也不敢太嚣张，回答道：“不好不会出门的，柏总，我们Omega都金贵得很。”说着，意有所指地看向黎淼：“淼伤得可能比我还重呢，那一跤摔得可瓷实了，这几天是不是还坚持上班呢？要我说博闻就该给有这种工作态度的黎淼同志颁个奖，奖励的话……总裁的香吻怎么样？”
黎淼蹭地一下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脸红得像滴血，双手合十隐晦地在胸前朝方莳拜了拜，求他放过自己，然后转身苍白地解释道：“柏总，小莳他开玩笑的，您别介意，我，我不用什么奖的。”
千万不要把离婚协议拍在他脸上啊。
柏今垂眸看了他一眼，虽然没有说话，但表情还算平静，应该是没有生气。
黎淼忍不住又问：“柏总，您怎么会在这里？”
“路过。”柏今终于有回答了。
黎淼啊了一声，还想说些什么，肩膀被人从后面搭上，方莳朝他挤了挤眼：“走，陪我去买下单。”
“我买过了。”柏今说。
“啊？”
“啊？”
黎淼和方莳面面相觑，都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不是，我说好了请淼淼吃饭，柏总你这突然出来横刀夺爱什么意思啊？你们夫妻俩差这一顿吗？”方莳搭在黎淼肩膀上的手在他肉上掐了掐，很是喜形于色地笑着。
黎淼简直想给方莳跪下来求他少说两句。
柏今依旧是那副冷酷的表情：“这顿当他请你，你下次再请。”
黎淼不知道柏今是什么意思，但方莳好像懂了，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朝他耳朵吹风：“好啊，淼淼下次也要赏光哦。”
黎淼云里雾里的，懵懂地应着。
柏今盯着两人靠得极近的距离看了两眼，转身：“走了。”
“柏总再见。”黎淼乖巧地与他道别。
柏今的脚步却停住了，侧过头看他：“你跟我走。”
“啊？”黎淼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方莳在背后推了一把：“你俩真讨厌，赶紧双宿双飞去吧。”
黎淼被推的差点撞在柏今背上，用尽了全部的腿部肌肉才勉强刹住车，没有违反合同上“禁止任何非必要肢体接触”的条约。
柏今在看见他跟上来后就没再回头，目不斜视地向前走着，他的步伐并不快，但因为身量太高腿太长，迈一步够黎淼走两步的，黎淼哼哧哼哧地在他身后几乎是小跑追着，但也没有丝毫怨言。
直到坐上了副驾，黎淼一丝不苟地把自己的安全带扣好，气都还没有喘匀，微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吸气呼气。
柏今侧头瞟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扣好安全带后启动了车子。
黎淼用湿亮的眼睛悄悄瞥着柏今，小心翼翼地问：“陈叔今天有事吗？”
陈叔是柏今的司机，跟了他很多年。
“私人行程。”
黎淼哦了一声，车内又陷入沉默。
私人行程不能用司机吗？
过了一会儿，黎淼又问：“柏总，我们的事您是全都跟小莳说了吗？”
“没有，合同的事你也不许透露。”
“我明白的。”黎淼乖顺地说：“那您刚才帮我们买单，包括现在送我回家，都是在演戏对吗？为了不让小莳察觉合同的事。”
刚好碰到一个红灯，柏今把车停住，转头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嗯，你知道就好。”
黎淼咬了咬下唇：“我知道的……”
绿灯亮了，随着车子再次启动，黎淼也再次开口：“柏总，您父母那边……还好吗？我有没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没有。”柏今专心开着车，没有分给他一点目光：“那边的事还轮不到你操心。”
“好的，抱歉柏总。”黎淼的右手抓着衣摆，手心已经汗湿了，他悄悄在衣服上擦了擦。
安静了片刻，柏今竟然率先开口道：“和方莳很熟了？”
“也没有很熟，今天是第二次见面。但是小莳人很好，如果可以，我很想和他做好朋友。”黎淼抿唇微笑，很周到地回答。
柏今不置可否，只是说：“叫他小莳，叫我柏总，和你结婚的是谁。”
黎淼一愣：“是您……柏……”黎淼摸不准柏今的意思和脾气，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驾驶座上面无表情的男人，于是谨慎地询问：“我该怎么叫您呢？柏哥可以吗？”
“在知情人面前，随你。”
言外之意，在不知道两个人关系的人面前记得管好自己的嘴。
“好的柏哥。”
黎淼应完，安分地坐了两分钟，手机在口袋里震了几下，他不动声色地侧目看了柏今一眼，嗯，正在专注地开车，于是动作很小地把手机拿出来看了一眼。
黎淼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鬼鬼祟祟的。
方先生：淼啊，本少的右眼皮怎么总在跳，那个姓柏的不会听到我骂他的那些话了吧？
方先生：你俩关系比我想象中要好，你帮我试探他一下呗
方先生：Alpha都可小气了，我怕他背后阴我，如果他真听到了，你可要记得替我吹吹枕边风，让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当我在放屁
可柏今刚才都是在演戏啊，他们的关系可能比方莳想象中还要差呢。黎淼有些悲哀，甚至升起了几分兔死狐悲之感——毕竟如果柏今真听到方莳那些“大逆不道”的话，自己可能才是最惨的那个。
黎淼斟酌片刻，试探道：“柏哥你……你吃饭了吗？刚才在边上站了多久呀？怎么不叫我一声，可以坐下来一起吃一点呀，小莳点了一大桌，我们俩都还剩了好多呢……”说到这黎淼想起来，待会儿要问问方莳有没有把那些没吃完的打包，刚才那顿四舍五入也算是他请的了，剩那么多零在桌子上着实有些肉疼。
柏今：“你让我吃剩菜？”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也可以点两个新菜，他们家的口味挺不错的，我希望你可以尝尝……”
“吃过，一般。”柏今看了他一眼：“听见了方莳说你蠢，老了要卖你保健品。”
“啊？”黎淼愣住。
柏今轻描淡写：“你不就想问这个吗。”
突然得到了想要的回答，黎淼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呆了几秒后，小小声试图为自己辩解：“其实我，我不蠢的，老了也不会买保健品。”
黎淼听见柏今好像很轻地笑了一声：“蠢的人都这么说。”
“……”黎淼的脸颊鼓了鼓，也没有反驳，如果自己和他比起来的话，确实有点蠢。
黎淼于是没有说话了，低头戳着屏幕给方莳汇报。
三水：小莳，别担心，他没听到你骂他的话，只听到了你骂我的
小莳：？
小莳：我骂你了吗？
三水：就是你说等我老了要卖我保健品这样的
小莳：……我说那其实是夸你呆萌可爱的，你信吗？
三水：原来是这个意思吗？那我要不要帮你解释一下
小莳：……不用！你真是没救了！
被方医生下达了病危通知书的黎淼收起手机，双手叠在一起搓了搓，转头看向柏今线条过于锐利的侧脸，低声搭话道：“柏哥，你为什么会告诉小莳和我结婚了的事呢？”
明明可以只说自己已婚，但不表明对象是谁，就像他前一个月一直做的那样，知道他们结婚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柏今单手握着方向盘，将自己这边的窗户稍微往下降了一点：“婚不是结给我自己看的，总要让人知道。”说着，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他嘴巴很严，而且……”
黎淼不打算对刚在自己面前不留情面狠狠揭了柏今老底还踩了两脚以示恶意的方莳“嘴严”这一点多做评价，只是问：“而且什么？”
柏今的眼神在夜色的遮掩下显得有点沉，他顿了几秒才开口：“没什么。”
黎淼不是个爱追问的人，听到柏今这样回答，点了点头，目光挪向窗外的车水马龙。
A市极尽繁华，霓虹灯光无孔不入，夜幕也亮如白昼，已是晚上八点多，道路上的车流却依旧密集，黎淼现在的家离方莳晚上带他去的地方并不远，只是因为路上太堵，他才得以和柏今多上些许相处的时间。
此时注意到窗外的风景已经有些眼熟，黎淼知道快到家了，心里升起几分失落，自以为很隐蔽地偷偷斜视着看一旁的柏今。
果然不出五分钟，车就开到了小区门口。
黎淼现在住的锦江花园并不是什么高档小区，房子也只是很普通的户型，三室一厅算不上大。他住在这里不是因为便宜，事实上也并不便宜；也不是因为他能负担得起，事实上他也负担不起，房子还是柏今买下来的。只是因为这里离公司很近，就算走路通勤也只需要花费不到十分钟。
这一点对朝九晚五的社畜来说非常重要，柏今有车有司机住哪里都方便，但是自己只有两条腿啊。
所以他也不是不能理解柏今总是不回家，锦江花园6栋2403只是他个人自以为是的家，谁会愿意放着大别墅不住来跟自己挤小公寓呢？
只不过心理上失落是不可避免的。
“柏哥，你把我放小区门口就行，我自己走进去，还能消消食。”黎淼一只手已经放在了安全带扣上方，一副随时准备下车的样子：“时间也不早了，柏哥早点回家休息。”
柏今没说话，但车也没停，直直地驶入了锦江花园。
黎淼看了看窗外简陋的绿化和狭窄的道路，又转头瞄了一眼没有表情的柏今，嘴巴张开又合上，最后沉默地端正坐好。
车子驶过6栋时，黎淼又担心柏今不认识，还特地开口提醒了一下：“柏哥，我在这里下车就行……”
依旧没得到回应，柏今表现得轻车熟路，竟然很顺畅地开进了负一楼的地下停车场。
黎淼心里生起了一个堪称荒谬的念头。
不等黎淼进行自我否定，柏今很迅速地找到车位，倒车入库，熄火开门，转眼一看黎淼坐在副驾驶一动不动，眼睛虽然还睁着，但人看起来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你要睡车上？”柏今撑着车门，低头问他。语气很稀松平常，好像如果黎淼点头，他立马就会锁车走人。
黎淼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连忙推开车门要下车，结果忘了安全带没解，脚还没沾地就被拽回了车座上。
起身起得急，越是用力就会被安全带扯得越重。黎淼后腰的伤本来就没好，被这么一拍差点眼前一黑跟太奶打上照面，忍不住痛呼了一声。
柏今见状微微皱眉，俯下身去替他解开了安全带，心里更加认同方莳对他“呆傻Omega”的评价。
黎淼哆嗦着跟柏今道了声谢，扶着腰战战兢兢地去坐电梯。
柏今也跟着上了电梯，黎淼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愣愣地看着他高大的身影走进来，转身，瞥了一眼全黑着的楼层按钮，又瞥了一眼睁着湿亮的大眼睛呆愣地瞪着自己的黎淼，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在24楼上按了一下。
难道他把隔壁2402买下来了？
黎淼这么想着，直到柏今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看着他机械地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插进锁孔，转动，转反了，再反着转动两圈，开门，进门，抬脚跟着进来，才终于接受了柏今今晚回家了，而且回的是自己家的事实。
“柏哥你，今晚住在这里吗？”黎淼不确定地问。
柏今一边换鞋，一边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不欢迎？”
黎淼刚想说没有，就听柏今自己接话道：“不欢迎也没用，房子是我买的。”
“……你说的对。”黎淼悲痛地低头换鞋。
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黎淼问：“为什么今晚住这里呢？”
今天的柏今好奇怪，在方莳面前跟他演戏就算了，现在的观众只有自己，柏今为什么还要和他一起回家？
“我想住哪里就住哪里。”
话说的没毛病，反正房子全都是他的，真正的外人只有自己。
不过柏今在家里住，最开心的绝对是黎淼。
从最初的惊愕中回过神来后，黎淼一直跟在柏今周围一米左右的距离，眼睛亮亮的，像条不太聪明的小尾巴。
“……”柏今似乎是忍无可忍了，回头面无表情地看他：“有事？”
黎淼立马摇了摇头，没事，他就喜欢跟着柏今，能看见他就觉得很开心，但转念又想到什么，试探着说：“柏哥你饿吗？我给你煮碗面吃好不好？”
他还没放弃那个用自己的番茄鸡蛋面抓住柏今的胃的计划。
柏今有些莫名其妙，冷漠拒绝道：“不饿，不吃。”
黎淼只失落了一秒，又巴巴地凑上来：“那明天早上呢？明天早上给你煮碗面吃好不好？”
“不好。”
第二天早上，柏今一丝不苟地穿着一身板正的西装，坐在甚至不如他臂展宽的餐桌上，面前放着一碗热乎乎的番茄鸡蛋面，对面坐着一脸期待的黎淼。
“……”柏今盯着卖相还算不错的鸡蛋面观察了半晌，觉得应该吃不死，勉为其难地用筷子夹起几根送入了口中。
对面的黎淼立马问：“好吃吗？”
柏今慢吞吞地吃完一口，抬头看向黎淼的眼睛里所有情绪都隐藏的很好，黎淼从中完全看不出柏今到底满意还是不满意，只能焦急地等待他开口做出宣判。
“不。”
铡刀终于落下，把黎淼那点幼稚的小心思腰斩，他努力表现得不那么失望，勉强勾了勾嘴角：“好吧，抱歉，那要不要我现在去楼下帮你买点其他早点？包子可以吗？或者粥？”
“不吃那些。”柏今语气很冷淡。
“好的。”黎淼低着头，像做错了事那般，整个人显得格外消沉，又说了一遍：“抱歉。”
再次道歉，柏今看了他一眼，只能看见他毛茸茸的柔软发顶。
又过了几分钟，柏今动作很利落地起身，走向玄关，看样子是要出门上班去了。
黎淼不自觉就跟了过去，问了句废话：“要走了吗？”
柏今不咸不淡地嗯了声，低头看见黎淼穿着款式略显老土的围裙，而围裙下还是睡衣睡裤。
“不会送你。”
黎淼压根没敢奢望这些：“我知道的，我收拾一下晚点自己去，不会迟到的。”
他可是要拿全勤奖的人。
柏今没有对他敬业的工作态度发表什么评价，从推门出去到关门，速度快得像一阵留不住的风。
黎淼对着空荡荡的玄关低声说了句再见，转头去收拾餐桌。
今早他只煮了一碗面，因为鸡蛋只剩两个了，全部打给了柏今，但是柏今觉得不好吃，肯定没有吃完，于是黎淼打算把柏今剩的面将就吃掉，然后把碗洗了桌子擦了就去上班。
结果黎淼端起碗一捞，面被柏今吃得一干二净，番茄和鸡蛋也一点没剩。
不是不好吃吗？
黎淼搞不懂，只好把汤全部喝完了当作早饭。
不好吃（全部吃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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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面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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