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林樾竞赛“仅”获三等奖的消息,像一颗投入平静池塘的石子,在一中小范围内荡开了层层涟漪。虽然对于绝大多数学生来说,三等奖已是难以企及的高度,但发生在向来稳坐神坛的魏林樾身上,便多了许多议论和猜测。
“听说他最后一场考试状态不好,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会不会是早恋分心了?我看最近好像有女生老往他们班跑……” “真的假的?谁啊?谁能拿下魏林樾?” “不知道,就瞎猜的呗。不过看他最近好像确实没那么‘生人勿近’了……”
这些流言蜚语,或多或少也传到了贺长青的耳朵里。尤其是那句“早恋分心”,像一根细刺,扎得她心里很不舒服,隐隐生出一丝不安和愧疚。虽然她知道魏林樾的失利绝非因为这个,但她害怕他们的交往,哪怕再隐秘,也会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变得更加小心翼翼。不再敢频繁地看向他们班级的方向,传递纸条和东西时也更加警惕,甚至开始有意无意地避免放学后去“老地方”。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天课间,贺长青去水房打水,刚好听到两个别班的女生在洗手池边低声聊天。
“哎,你听说没?三班那个贺长青,好像就是她。” “啊?真的吗?看不出来啊……平时挺安静的,居然这么有手段?” “人不可貌相呗。估计是看魏林樾竞赛没考好,觉得有机可乘了吧?” “啧啧,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成绩也就那样,长得也就清秀而已,凭什么啊……”
不堪的猜测和带着恶意的评价像冰冷的污水,猝不及防地泼了贺长青一身。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握着水杯的手指用力到指节发白。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又疼又闷。
她低着头,假装没听见,快步接完水,逃离了水房。回到教室,一整节课都心神恍惚,老师讲的内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那些话语反复在她耳边回响,像针一样刺痛着她的耳膜和自尊。
她凭什么?是啊,她凭什么?成绩不够拔尖,长相不够出众,性格也不够开朗…… 她和他之间,本来就隔着遥不可及的距离。那些隐秘的甜蜜,此刻在流言的映照下,仿佛都变成了她不自量力的笑话。
一种深切的、混合着委屈、自卑和愤怒的情绪在她胸腔里翻涌,几乎要将她淹没。
一整天,她都蔫蔫的,没什么精神。放学后,她只想快点回宿舍,把自己藏起来。
她低着头,心事重重地走在回宿舍的路上。经过教学楼后那片僻静的小竹林时,一只手臂却突然从旁边伸出来,轻轻拉住了她的手腕。
贺长青吓了一跳,猛地抬头。
魏林樾。
他站在竹林的阴影里,眉头微蹙,眼神沉静地看着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你怎么……”贺长青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想挣脱他的手,并紧张地四下张望,“被人看到怎么办……”
“听到什么了?”他却没松手,反而稍稍用力,将她往阴影里又带了一点,声音压低,直接问道。
他的目光太锐利,仿佛能一眼看穿她所有的心事。贺长青的鼻子一酸,委屈瞬间涌了上来。她低下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发红的眼圈,声音闷闷的:“没……没什么。”
“撒谎。”他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今天一整天都不对劲。有人说什么了?”
贺长青咬着下唇,沉默着。那些难听的话,她一句也不想重复给他听。
魏林樾看着她这副样子,眉头蹙得更紧了些。他沉默了几秒,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更沉:“是因为那些无聊的流言?”
贺长青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带着惊讶和一丝慌乱:“你……你也听到了?”
“嗯。”他应了一声,表情没什么变化,眼神却冷了几分,“不必理会。”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那只是不值一提的尘埃。可贺长青心里的委屈和不安却无法轻易消散。
“可是……她们说得很难听……还说……说你是不是因为我才……”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哽咽,“我是不是……真的给你添麻烦了?”
问出这句话,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心脏揪紧,等待着或许会让她心碎的答案。
魏林樾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和小心翼翼的神情,那双总是淡漠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情绪翻涌了一下。他沉默地看着她,过了好几秒。
竹林里很安静,只有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
然后,他忽然松开了握着她的手。
贺长青的心随着他松开的手,猛地往下一沉。果然……他还是觉得麻烦了吧……
然而,下一秒,他的手却并没有收回,而是向下,温热干燥的掌心,坚定地、整个地包裹住了她微微颤抖的、冰凉的手指。
贺长青整个人都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全部的感官仿佛都集中在了那只被他紧紧握住的手上。
他的手掌很大,完全包裹住了她的手,温热而有力,指腹带着常年握笔留下的薄茧,摩擦着她的皮肤,带来一阵阵战栗般的酥麻感。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牵手。不同于之前那次指尖轻触的试探,这是一个完整、坚定、带着某种不容置疑力量的紧握。
血液仿佛瞬间冲上了头顶,她的脸颊和耳朵烧得厉害,心跳快得几乎要窒息。
“魏林樾……”她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他却握得更紧,不容她退缩。他的目光牢牢锁着她,眼神深邃得像不见底的寒潭,里面却仿佛燃着两簇幽深的火焰。
“听着,贺长青。”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敲打在她的心尖上,“我的成绩,是我自己的事,与任何人无关。那些话,是无能的噪音。”
他顿了顿,目光在她震惊而羞红的脸上停留片刻,语气变得更加斩钉截铁,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近乎霸道的意味:
“还有,我想和谁接触,是我的自由。轮不到别人指手画脚。”
“你,更不是麻烦。”
最后那句话,他说得格外重,眼神专注而灼热,仿佛要透过她的眼睛,将这句话烙进她的心里。
贺长青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紧蹙的眉头,看着他深邃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坚定和维护。所有的委屈、不安、自卑,在他这番话语和这个紧紧的握手中,奇异地开始消散、融化。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汹涌澎湃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暖流和悸动。
他听到了流言。他不在意。他甚至……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他选择她。
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仿佛在为他们保守这个惊心动魄的秘密。
他就这样紧紧握着她的手,站在僻静的竹林阴影里。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而滚烫的沉默。彼此的体温通过交握的手心传递,心跳声在寂静中仿佛重合在了一起。
过了不知多久,也许只有几十秒,却像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远处传来学生嬉笑打闹的声音,越来越近。
魏林樾像是突然惊醒,眼神闪烁了一下,力道微微一松。
贺长青也立刻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手心里还残留着他滚烫的温度和粗糙的触感,让她整条手臂都仿佛失去了力气,酥麻不已。
两人的脸颊都泛着不自然的红晕,目光躲闪着,不敢看对方。
“走了。”魏林樾率先恢复冷静,声音依旧有些低哑,他别开视线,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淡然,“流言的事,别想了。”
“……嗯。”贺长青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心跳依旧快得不像话。
魏林樾没再说什么,转身,快步走出了竹林,身影很快消失在暮色里。
贺长青却还站在原地,背靠着冰凉的竹子,用手按住依旧狂跳不止的心脏。那只被他紧紧握过的手,仿佛还在发烫,指尖微微颤抖着。
流言的寒意早已被掌心那灼热的温度驱散得一干二净。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安全感和他给予的、无声的誓言。
他没有甜言蜜语,甚至依旧言简意赅。但他用最直接的方式,握紧了她的手,告诉她——不必害怕,有我。
那些自卑和不安,在他的坚定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她缓缓抬起那只手,看着掌心,仿佛还能感受到他留下的力量和温度。
竹林外的喧嚣渐渐远去。
暮色四合,天光暗淡。
但她的世界,却因为掌心那片刻的紧握,而被彻底点亮。
暗涌的流言未能伤她分毫,反而让那份地下的情感,在无声的誓言中,变得更加坚定,更加义无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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