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声歇,年味渐淡。寒假在题海和屏幕背后零星的微光中悄然流逝。新学期开学那天,贺长青背着塞满了新书和未完成的寒假作业的书包,重新踏进江市一中的校门。
空气里还残留着冬日的清冷,但枝头已隐约可见鼓胀的芽苞,透出几分不易察觉的春意。校园再次被学生的喧闹声填满,假期沉寂被蓬勃的生气取代。
贺长青的心跳带着一丝久别重逢的雀跃和隐隐的期待。一个月不见,他……怎么样了?
教学楼大厅里贴着新的分班名单和课程表——这是高三下学期的惯例,会进行最后一次微调,优化资源配置。公告栏前挤满了学生。
贺长青挤过去,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她先找到了自己的名字,依旧在七班。目光下意识地继续搜寻。
魏林樾的名字,毫无意外地出现在理科重点班(一班)的名单上。但紧接着,她注意到课程表上一个细微的变化——每周二和周四下午的最后一节自习课,年级前一百名的学生,可以自愿去实验楼的多媒体教室参加“培优拓展课”,由各科顶尖老师轮流进行深度辅导。
她的心猛地一跳。年级前一百名?她期末排名是81!这意味着……她也有资格参加!
而魏林樾,必然会在那里。
一种混合着兴奋和紧张的情绪瞬间攫住了她。这意味着,他们有了固定的、每周两次的、可以“合法”共处一室的机会!虽然是在严肃的学习场合,但比起之前全靠“地下”联系和偶然碰面,这已经是巨大的进展!
她几乎是怀着一种朝圣般的心情,迎来了第一个周二的培优课。
下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一响,她就收拾好东西,怀着忐忑又激动的心情,朝着实验楼的多媒体教室走去。
教室很大,已经来了不少学生,大多是熟悉的面孔——各个班级的学霸们。气氛安静而专注,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贺长青选了一个靠后、不太起眼的位置坐下,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在前排搜寻。很快,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魏林樾坐在前排靠窗的位置,正低头看着一本厚厚的书,侧脸线条清俊,神情专注。他似乎瘦了一点,但那股清冷沉稳的气质丝毫未变。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笔记,生怕被他发现自己在看他。
学生们陆续到齐,老师开始讲课。讲的是大学自主招生水平的数学拓展内容,难度很高,节奏很快。贺长青集中全部精神,才勉强跟上思路。
期间,她偶尔会偷偷抬眼看向前排。魏林樾始终保持着高度的专注,时而抬头看黑板,时而低头记录,笔尖流畅,没有丝毫停顿。他甚至会在老师提出一些极难的问题时,极其简短地参与回答,思路清晰精准,引得老师也微微颔首。
贺长青心里既佩服,又感到一丝压力。他们之间的差距,在这种环境下,显得更加直观和**。
课间休息十分钟。教室里的气氛稍微活跃了一些,有学生围着老师问问题,也有三三两两讨论着刚才的内容。
贺长青正对着一道没完全理解的例题皱眉,犹豫着要不要去问老师。
一个身影停在了她的桌旁。
微凉的阴影笼罩下来,带着她熟悉的那股淡淡的、干净的气息。
贺长青猛地抬头。
魏林樾站在她桌边,手里拿着他自己的笔记本,目光落在她摊开的、写满演算过程的草稿纸上。
“这一步,可以用拉格朗日中值定理,更简洁。”他开口,声音不高,清冽平静,如同往常,仿佛他们昨天才见过,而不是隔了一个寒假。
他修长的手指伸过来,指尖在她草稿纸的某一处点了点。
贺长青的心跳瞬间失控,脸颊发热,大脑几乎停止运转,只能愣愣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手指和低垂的眼睫。
“这里,”他似乎没注意到她的僵硬,自顾自地拿过她手边的笔——极其自然的动作——在她的草稿纸空白处,飞快地写下一行简洁的公式和推导,“代入,直接得出结果,不用绕那么远。”
他的字迹清晰利落,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
写完后,他把笔放回原处,抬眼看她:“懂了吗?”
贺长青对上他的视线,他的眼睛很黑,很沉,里面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有纯粹的、对于解题的专注。但这种突如其来的、近距离的辅导,还是让她紧张得手心冒汗。
“……懂了。”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有点发干,“谢谢。”
“嗯。”他应了一声,没有多余的话,转身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周围似乎有几道好奇的目光扫过,但很快就移开了。学霸之间讨论问题太常见了,并没有引起太多注意。
贺长青却久久无法平静。她看着草稿纸上他那行与众不同的、干净利落的字迹,混合在她略显潦草的演算中间,心里像揣了一只兔子,砰砰直跳。
他注意到了她的困惑。他主动过来帮她。他那么自然,仿佛理所当然。
整个培优课,贺长青都有些心神恍惚。后半节课的内容听得断断续续,脑子里反复回放着他刚才站在她桌旁的样子,和他指尖点在她草稿纸上的触感——虽然并没有真正碰到。
下课铃响,学生们收拾东西陆续离开。贺长青动作慢了些,等她收拾好,教室里已经没剩几个人了。魏林樾也不见了踪影。
她心里有一丝淡淡的失落,但很快又被一种微甜的充实感取代。至少,他们有了新的、稳定的交集点。
她走出实验楼,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初春的晚风带着凉意,吹拂着她的发丝。
就在她经过教学楼与实验楼之间那条连接走廊时,一阵清脆悦耳的“叮铃”声忽然传入耳中。
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只见走廊尽头靠近窗户的地方,不知何时挂起了一串小小的、玻璃制成的风铃。大概是哪个班级做装饰剩下的,造型很简单,几片透明的玻璃片,被风吹动,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空灵的声音。
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透过玻璃窗,照射在风铃上,折射出细小而斑斓的光点。
而风铃下方,那个清瘦挺拔的身影,正背对着她,微微仰头,看着那串旋转叮咚的风铃。晚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和校服的衣角。
是魏林樾。他还没走。
贺长青的脚步顿住了,心跳再次不争气地加速。他站在那里,安静地看着风铃,侧脸在夕阳余晖和摇曳的光影中,显得有几分柔和。
她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打招呼,还是悄悄走开。
就在这时,他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缓缓回过头来。
目光穿过渐渐昏暗的走廊,精准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四目相对。风铃还在叮咚作响,清脆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敲击着寂静,也敲击着彼此的心跳。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眼神在暮色中显得有些深邃。
贺长青鼓起勇气,朝他走过去。脚步很轻,仿佛怕惊扰了这片宁静和那串歌唱的风铃。
她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方停下。风铃的声音更清晰了。
“它……很好看。”贺长青找不到别的话,干巴巴地评论道,声音有些紧张。
魏林樾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重新落回那串风铃上,淡淡地“嗯”了一声。
“培优课……很难。”贺长青又小声说了一句,像是在没话找话。
“嗯。”他依旧只是应了一声,但顿了顿,补充道,“慢慢来。你跟得上。”
这句简单的肯定,让贺长青心里一暖。
两人就这样并肩站在走廊里,安静地看着那串在晚风中旋转、叮咚作响的玻璃风铃。谁也没有再说话。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走廊里的光线更加昏暗。斑斓的光点消失了,但那清脆空灵的声音依旧持续着,像是一首无声的伴奏。
一种难以言喻的、静谧而温和的氛围在两人之间流淌。没有尴尬,没有紧张,只有一种经过一个寒假分离后,重新靠近的、心照不宣的平静和默契。
仿佛他们本该如此,并肩站在这里,听同一串风铃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魏林樾才收回目光,看向她:“走吧。”
“嗯。”贺长青点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走廊。风铃的声音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身后。
走到分别的路口。
“走了。”魏林樾说。 “明天见。”贺长青下意识地说出口,才惊觉明天并没有培优课。
魏林樾似乎也顿了一下,然后极轻地应了一声:“嗯。周四见。”
说完,他转身离开。
贺长青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在暮色里的背影,耳边却仿佛还回响着那串风铃清脆空灵的声音,和他最后那句低低的“周四见”。
新学期的开始,像一段新的阶梯。他们站在了同一间教室里,虽然依旧一前一后。他们有了每周两次固定的“见面”。他甚至主动而自然地帮她解题。
而刚才,在挂着风铃的走廊里,那片刻无声的并肩,比任何语言都更让她感到一种安稳的靠近。
春风渐起,万物复苏。某些悄然滋长的情愫,也如同枝头的嫩芽,在风铃的伴奏下,期待着更多的阳光和雨露。
她知道,这个春天,注定会发生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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