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贺长青睡得极不安稳。梦里反复出现断线的信号、无人接听的电话和漆黑一片的手机屏幕。第二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抓过手机查看。
聊天界面依旧停留在她昨晚发出的最后一条消息上。那个熟悉的灰色头像,没有任何回应。
一种冰冷的失落感顺着脊椎蔓延开。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安慰自己:也许他只是太累了,睡得太沉?或者手机没电了?又或者……是被竞赛后的各种琐事缠住了?
对,一定是这样。他刚刚拿了省一等奖,学校要表彰,老师要谈话,也许还有大学招生办的联系……他那么忙,一时没看手机也很正常。
她努力说服自己,压下心头的不安,像往常一样起床、洗漱、吃早饭。但整个过程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瞟向安静的手机。
去学校的路上,寒风凛冽,她却觉得心里更冷。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虚空里,找不到着力点。
走进教室,她的目光几乎是立刻精准地投向那个熟悉的位置。
空了。
魏林樾的座位是空的。
她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整个上午,那个座位一直空着。各科老师上课时似乎也习以为常,没有询问。周围的同学都在埋头学习,偶尔有人低声讨论着难题,没有人对魏林樾的缺席表现出过多的惊讶。
贺长青却如坐针毡。课本上的字一个也看不进去,老师讲的内容左耳进右耳出。她的全部心神都被那个空荡荡的座位和口袋里沉默的手机占据了。
他怎么了?生病了?还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课间,她终于忍不住,装作不经意地向同桌打听:“咦,魏林樾今天没来?”
同桌头也没抬,刷着题随口答道:“好像请假了吧。学神嘛,竞赛完了休息一下或者去参加什么活动也正常。”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但贺长青心里的不安却丝毫没有减轻。就算请假,他也不会一条消息都不回。这不符合他一直以来严谨甚至有些刻板的作风。
中午,她食不知味地扒了几口饭,就躲到了图书馆一个僻静的角落,再次尝试拨通那个语音电话。
听筒里传来冗长的忙音,一声,又一声,直到自动挂断。
无人接听。
冰冷的电子音像是一根细针,扎破了她最后一点侥幸。真的出事了。
下午的课,贺长青几乎是在煎熬中度过的。那个空座位像一个巨大的黑洞,吸走了她所有的注意力和冷静。她第一次感觉到,原来习惯了一个人的存在后,他的突然缺席,会带来如此巨大的恐慌和失落。
放学后,她失魂落魄地收拾着书包,目光一次次掠过那个依旧空着的座位,心里空落落的。
她慢吞吞地走出教学楼,冷风吹在脸上,带来刺骨的寒意。她下意识地裹紧了外套——身上穿的,还是那天他硬塞给她的那件校服外套。她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还给他,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点若有似无的、属于他的干净气息。
这气息此刻却让她更加心慌意乱。
周末如期而至。
周六早晨,贺长青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早早来到了市图书馆南区,那个他们心照不宣的老位置。
她选了他常坐的那个靠窗座位斜对面的位置坐下,摊开书本和试卷,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目光一次次地扫向入口处,期待着那个清瘦挺拔的身影会像以往一样,准时出现。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阳光透过玻璃窗,从斜斜的角度逐渐移动到正上方。
周围的学生来了又走,座位空了又满。
只有她和对面的那个位置,一直空着。
他最终没有来。
那个总是准时、如同精密仪器一样遵守约定的人,第一次失约了。
贺长青独自坐在喧闹又安静的图书馆里,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有些不真实。手机安静地躺在桌面上,屏幕漆黑,映出她茫然失措的脸。
她终于不得不承认,那个稳定的、给她带来无数安心和悸动的“共振频率”,真的消失了。不是暂时的干扰,而是彻底的、无声无息的断联。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甚至没有立场和身份去打听。他们之间所有的连接,都系于那根脆弱无比的、名为“地下恋情”的细线之上。线的那一端骤然沉默,这一端的她,就连询问的资格都没有。
巨大的无助感和担忧像潮水般将她吞没。她趴在桌子上,将脸埋进臂弯里,鼻尖萦绕着校服外套上那一点点即将消散的气息,眼眶忍不住一阵阵发酸。
周日下午,天空又飘起了细密的冷雨。
贺长青鬼使神差地又去了图书馆。明明知道希望渺茫,却还是忍不住想去那个充满回忆的地方等待。
结果依旧。那个位置空着,她的手机也依旧沉默。
她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和淅淅沥沥的雨丝,忽然想起竞赛前一天,他也是在这样的天气里,把外套和伞给了她。
当时只觉得温暖,此刻回想,却只剩下冰冷和焦虑。
她拿出手机,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在聊天框里输入了一行字:「魏林樾,你还好吗?很担心你。」
盯着屏幕看了半晌,她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了。
不能发。万一他的手机不在身边,被别人看到了呢?万一给他带来麻烦呢?
她最终什么也没发,只是默默收起了手机,收拾好东西,离开了图书馆。
雨还在下,她没有带伞,任由冰凉的雨丝落在头发上、脸上,和心里。
回到家,她发了一场低烧。或许是淋了雨,或许是心绪不宁。病恹恹地躺了两天,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关于他的点点滴滴:图书馆的阳光、夜晚的语音通话、蓝色的错题集、自行车后座的风、还有那句低沉的“频率对了,自然会产生共振”……
一切清晰得仿佛就在昨日,却又遥远得像隔了一层毛玻璃。
周三,贺长青的病好了大半,强撑着去上学。走进教室的那一刻,她的心跳骤然加速,目光急切地投向那个位置——
有人了!
魏林樾坐在那里,低着头,似乎正在写些什么。侧脸依旧清俊,只是看上去似乎……清瘦了一些,脸色也有些苍白,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感。
他回来了!
巨大的喜悦瞬间冲垮了贺长青所有的担忧和委屈,她几乎要控制不住地跑过去问他到底怎么了。
但她硬生生忍住了。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他能来上学,至少说明不是特别严重的事情,对吧?
她一整天都心神不宁,暗中观察着他。他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听课、记笔记、做题,依旧沉默而专注。但贺长青总觉得,他身上似乎笼罩着一层比以前更深的疏离感,一种难以触及的沉寂。
他没有看她,也没有任何试图联系她的迹象。手机依旧安静得像一块石头。
放学后,贺长青磨蹭到最后。她看到魏林樾收拾好东西,起身离开了教室。
她的心提了起来。他会不会……像以前一样,在某个地方等她?或者至少,会发一条消息解释一下?
她怀着微弱的希望,慢慢收拾着书包,目光却紧紧盯着教室门口。
没有。他没有出现。
她失落地走出教学楼,冷风一吹,刚刚升起的希望又一点点冷却下去。
他回来了,但连接似乎并没有恢复。那场持续了将近一周的失联,像一道无形的鸿沟,突然横亘在了他们之间。
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疑问和不安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的心,越收越紧,几乎让她窒息。
她独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第一次觉得这条走了无数遍的路,如此漫长而寒冷。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贺长青的心脏几乎瞬间停止跳动!她猛地停下脚步,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
屏幕亮着。是一条新消息。
来自L。
贺长青的手指因为激动和紧张而颤抖,几乎握不住手机。她深吸一口气,点开。
屏幕上只有一行字,依旧是他简洁到近乎冷漠的风格:
「最近有事。图书馆暂停。」
没有解释,没有问候,没有提及之前的失联。
只有一句通知。
「最近有事。」 「图书馆暂停。」
贺长青看着这短短七个字,站在原地,冰冷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她的脸颊,却远不及此刻心里的寒意。
她等了这么久,担心了这么久,最终只等来这样一句……冰冷的、公事公办的告知。
频率对了,自然会产生共振。那如果……频率不对了呢?
她看着那条消息,良久,慢慢地、慢慢地蹲下身,将脸埋进膝盖里。
周围人来人往,车流穿梭。没有人注意到,路边那个蜷缩着的、微微颤抖的。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