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像打翻的橙汁，泼满了天际，也将放学的喧嚣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学生们如同开闸的洪水，欢腾着涌出校门。夏至却觉得自己的脚步被钉在了原地。
隔着涌动的人潮，马路对面，那辆线条冷硬的黑色保时捷911旁，陈蝉斜倚着车门。他换下了校服，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T恤，身形挺拔落拓，融在树影的光斑里，却像一块磁石，牢牢吸住了夏止所有的感知。他的目光穿透熙攘，精准地锁定了她，没有催促，没有表情，只是那样看着，就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走过去吗？夏至的心跳在胸腔里笨拙地撞击。以什么名义？接受这突如其来的、跨越了清晰界限的“邀请”？那罐汽水的冰凉触感似乎还残留在记忆里，而教室中他那句“她配得上”带来的微妙波澜也未完全平息。理智在尖叫着警告，这很危险，他和他所处的世界都充满了不可控的变量。
就在她犹豫的几秒钟内，陈蝉似乎耗尽了最后一点耐心。他直起身，没什么表情地拉开车门，自己先坐进了驾驶室。车门就那样敞开着，像一个沉默却强势的宣告。
夏至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是青春汗水的味道和汽车尾气的淡淡腥咸。她攥紧了书包带子，骨节微微发白，最终还是迈开了脚步。不是屈服于那无声的命令，而是一种决心——她需要直面这个谜题，弄清楚他反复无常的举动背后，到底藏着什么意图。
她走到副驾驶门边，没有立刻上车。降下的车窗里，露出陈蝉没什么耐心的侧脸轮廓。“上车。”他的声音被车窗过滤后，依旧带着一种金属质的冷感，简短得像一个指令。
“有什么事，在这里说就好。”夏至站得笔直，声音尽力维持着平静，却依旧透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她需要守住自己的边界。
陈蝉终于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似乎她的拒绝在他意料之外。他扯了扯嘴角，那弧度近乎嘲讽：“关于竞赛。你想站在这里，被当成猴子围观？”他的视线意有所指地扫过周围那些明显放缓了脚步、偷偷投来好奇目光的同学。
夏至的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线。她不再犹豫，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门“嘭”一声关上，瞬间将外界的喧嚣隔绝。车内冷气开得很足，冰冷的空气裹挟着高级皮革的气息，以及一种独属于陈蝉的、清冽中夹杂着极淡烟草味的干净气息，将她紧紧包围。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充满侵略性的空间。
她刚坐下，陈蝉便毫无预兆地倾身过来。夏至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后背下意识地紧贴住椅背。然而，他只是伸过长臂，拉过她身侧的安全带，“咔哒”一声，利落甚至有些粗鲁地帮她扣上。整个过程快得只在呼吸之间，他身上那股强烈的气息扑面而来，又迅速退开。近距离之下，夏至能看清他低垂的眼睫，浓密而漆黑，在下眼睑投下淡淡的阴影。
引擎发出一声低沉有力的咆哮，车子平稳地滑入车流。车内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只有空调系统运作的微弱声响，以及彼此间清晰可闻的呼吸声。
“孙老头（物理老师）指定我们俩一组，做竞赛项目。”陈蝉目视前方，率先打破了沉默，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方向盘，像是在打发时间。
“我知道。老师在课堂上宣布了。”夏至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光。
“集训的实验部分，需要搭档。”他继续道，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没有起伏，“我不喜欢废物，更讨厌被拖后腿。”
夏至转过头，目光落在他线条冷硬利落的侧脸上：“所以，那罐汽水，还有你在教室里对王珂说的那些话，是提前支付的‘队友安抚费’？为了确保我这个‘工具’能好好配合？”
陈蝉似乎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嗤笑，几乎被车辆行驶的噪音掩盖。“你想多了。”他偏过头，目光锐利地在她脸上扫过，带着审视，“那只是确认一下，你是不是只有刷题厉害。”
“那么，确认的结果呢？”夏至迎着他的目光，不闪不避。
车子在一个漫长的红灯前缓缓停下。陈蝉终于完全转过头，认真地看了她几秒钟。夕阳的余晖透过前挡风玻璃落在他脸上，他的眼睛在光线下呈现出一种近乎琥珀色的通透，却又深不见底。
“脾气，”他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的评价，听不出是赞许还是贬斥，“比你的成绩更厉害。”
典型的陈蝉式总结，傲慢，直接，懒得修饰。
“集训地点在哪里？我需要提前准备什么？”夏至将话题拉回正事。
“我家。”他轻描淡写地吐出两个字，仿佛在讨论去学校图书馆一样平常。“实验室的设备比学校的破玩意儿好得多。周日下午两点，地址我会发到你手机。”他显然早已通过不为人知的渠道拿到了她的联系方式。
夏至彻底愣住了。去他家？那个在财经新闻里看到的、如同另一个维度的存在——嘉信集团董事长的家？
绿灯亮起，跑车发出低吼，重新启动。陈蝉没有给她任何消化信息或提出异议的时间，几分钟后，直接将车靠边停在一个地铁站入口旁。“到了，就这里。”
夏至解开安全带，手指触到车门开关的冰凉金属时，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攫住了她。她忍不住回头，看向驾驶座上那个神色淡漠的少年：“陈蝉，你为什么……”为什么要一起集训？为什么偏偏是我？无数个问题在她舌尖滚动。
陈蝉的目光看着前方川流不息的车河，侧脸在窗外流转的霓虹灯光影里显得有些模糊不清。“因为效率。”他回答得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而你，目前看来，是唯一一个可能跟得上我节奏的人。”
夏至下了车，站在傍晚人来人往的街头，看着那辆黑色的跑车像一道幽灵，毫不留恋地汇入车流，转瞬消失。她站在原地，晚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心里却像是被打翻的调色盘，五味杂陈。
效率。这真是一个……无比符合陈蝉风格的理由，理性、冰冷，不带任何多余情感。
这个周末的集训，前往那个传说中的“家”，似乎注定不会是一场平静的学术交流了。她抬头望向城市上空，晚霞褪尽，墨蓝色的天幕上已隐约可见星辰。一种混合着不安、警惕，以及一丝被强者认可后难以抑制的隐秘兴奋，在她心底悄然蔓延开来。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