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南方终于褪去了湿冷，香樟树上冒出了新芽，嫩绿色的叶子在阳光下晃得人眼晕。晓鱼抱着素描本走进教室时，正撞见顾行和周屿在收拾课桌——开学第一天，班里要重新调整座位，顾行的课桌刚好在她斜后方，中间只隔了一条过道。
“晓鱼，快来帮忙！顾行抽屉里的东西太多了，都快掉出来了！”周屿的大嗓门打破了清晨的安静，他伸手去拉顾行的抽屉，却没注意到抽屉缝里夹着的一叠便利贴，“哗啦”一声，便利贴散了一地，五颜六色的纸片像被风吹落的花瓣，落在晓鱼的帆布鞋边。
晓鱼的心跳瞬间停了半拍。她蹲下来帮忙捡，指尖刚碰到一张鹅黄色的便利贴，就看见上面的字迹——“晓鱼今天穿了米色帆布鞋，鞋带松了三次”，笔画清隽，是顾行的字。她的手指顿在半空，像被烫到般缩了缩，却又忍不住捡起另一张：“晓鱼在图书馆画了香樟叶，笔尖顿了五次”“晓鱼物理题错了两道，明天要假装问她题”……
每张便利贴都写着关于她的小事，从高一开学的第一天，到放寒假前的最后一天，密密麻麻攒了快一百张。晓鱼蹲在地上，指尖攥着便利贴，指节泛白，眼泪差点掉下来——原来赵然说的是真的，顾行的便利贴，真的全是写她的。
“哎呀，这些便利贴怎么掉出来了！”周屿也蹲下来捡，拿起一张看了看，笑着说，“顾行，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文艺，还写这种小纸条？”
顾行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被人戳穿了秘密的小孩，慌忙把便利贴往怀里抢：“没、没什么，就是随便写的！”他的目光扫过晓鱼，看见她手里攥着张便利贴，脸色发白，心里突然慌了——她是不是看见了？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很奇怪？
晓鱼赶紧把便利贴塞进顾行手里，站起来往座位走，脚步有些踉跄。她把素描本往抽屉里一塞，趴在桌上，耳朵烫得能煎鸡蛋。脑海里全是便利贴上的字迹，那些细碎的瞬间，她以为只有自己记得，却没想到，顾行也悄悄记了下来。
“晓鱼，你没事吧？”林柚走过来，戳了戳她的肩膀，“刚才看你捡便利贴的时候，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
“我没事。”晓鱼把头埋进臂弯，声音闷闷的，“就是有点累。”她没敢告诉林柚，自己刚才看到了顾行的秘密，也没敢说，那些秘密里，全是她的名字。
顾行把便利贴重新塞进抽屉，指尖还在发抖。他偷偷往后看了一眼，看见晓鱼趴在桌上，肩膀微微起伏，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想跟她说“那些便利贴是写你的”，想跟她说“我喜欢你很久了”，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沉默——他怕晓鱼会拒绝，怕他们连朋友都做不成。
午休时，晓鱼抱着素描本去了图书馆。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翻开画纸，第三十八张顾行的侧脸就在眼前。她掏出笔，在画纸旁边写了满满一页字：“原来他记得我鞋带松了三次，记得我画香樟叶顿了五次，记得我物理题错了两道……原来他的便利贴，全是写我的。”
写完后，她把便利贴夹进素描本里——刚才捡的时候，她不小心漏了一张，上面写着“明天想把伞挂在三楼扶手，希望晓鱼能看见”，是暴雨天那天写的。她摸着便利贴的字迹，心里又甜又酸，像吃了颗没成熟的梅子。
顾行也来了图书馆，他坐在不远处的位置，手里拿着物理笔记，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他的目光总往晓鱼的方向飘，看见她对着素描本发呆，手里还攥着张纸条，心里突然有些期待——她是不是在写什么给我？
“晓鱼，你也在这里？”夏栀的声音突然响起，她刚转学回来，说是北方的学校不适应，还是喜欢南方的雨季。她坐在晓鱼对面，看见她手里的便利贴，笑着说，“这不是顾行的字迹吗？你终于知道他的秘密了？”
晓鱼的脸瞬间红透，赶紧把便利贴藏起来：“我、我不是故意的……”
“别装了，我早就看出来了。”夏栀拿出课本，“顾行每次看你的眼神，都快把你盯出洞了，也就你傻，看不出来。”她顿了顿，又说，“上次我扔钢笔的时候就跟你说，喜欢就该让他知道，现在知道他也喜欢你，怎么还不表白？”
晓鱼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素描本。她想起赵然在车站哭的样子，想起周屿告白失败后的消沉，想起林柚错过自主招生考试的遗憾——她怕，怕自己的告白也会像他们一样，变成遗憾。
下午的物理课，老师讲了一道很难的题。晓鱼听得很认真，可注意力却总在顾行身上。下课铃响后，顾行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晓鱼，那道题你听懂了吗？我可以教你。”
“我听懂了。”晓鱼抬头，撞进他的目光里，赶紧低下头，“谢谢你。”
顾行看着她泛红的耳尖，心里突然有些失落。他想说“那些便利贴是写你的”，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那你好好复习，下次有不会的再问我”。
放学回家的路上，晓鱼慢慢走在青石板路上。香樟树叶在晚风中轻轻摇曳，她掏出素描本，看着那张漏捡的便利贴，突然觉得，或许自己该勇敢一点。她掏出笔，在便利贴的背面写了行小字：“我也记得，暴雨天你挂在楼梯口的伞，记得你给我讲题时的声音，记得你转笔时的节奏。”
顾行坐在书桌前，看着手里的便利贴，上面写着“晓鱼今天看见我的便利贴了，她好像有点不开心”。他掏出笔，在新的便利贴上写下：“或许我该早点告诉她，我喜欢你，不管她会不会拒绝。”写完后，他把便利贴放进抽屉，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空，心里默默想着：晓鱼，再给我一点勇气。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素描本、便利贴和物理笔记上，像是在为这些快要藏不住的心意，镀上一层温柔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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