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风带着凉意，吹得教室窗户玻璃嗡嗡作响。晓鱼把素描本压在物理课本下，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画纸里顾行的轮廓——第三十八张侧脸终于画完了，她甚至敢在画纸角落添了片小小的香樟叶，像在给这个秘密盖了个温柔的戳。
“晓鱼，你看！元旦晚会要报节目了，班里准备出个话剧，你要不要参加？”林柚拿着张报名表跑进来，脸上满是兴奋，“听说顾行也想报，他好像要写脚本呢！”
晓鱼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手里的铅笔“嗒”地掉在桌上。她赶紧捡起笔，假装整理课本：“我、我不太会……”话虽这么说，目光却不自觉飘向顾行的座位——他正低头写着什么，眉头微蹙，指尖在草稿纸上划得飞快，阳光落在他的发顶，像撒了把细碎的金粉。
顾行确实在写话剧脚本。前几天文艺委员找他时，他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就是晓鱼上次在图书馆说的“喜欢《暗恋橘生淮南》里的话剧片段”。他想把脚本的主角人设写成他们的样子：女生喜欢画画，男生喜欢物理，连台词里的细节都藏着小心思——比如“我攒了半个月的钱，买了本物理笔记”“我画了三十七张你的侧脸”。
晚自习时，顾行把写好的脚本初稿放进抽屉，刚想拿出来修改，就听见周屿在后排叹气：“唉，早知道元旦晚会有话剧，我当初就不该告白说错名字，不然还能跟苏晓一起演……”
顾行回头，看见周屿正对着课本发呆，下巴上冒出了点胡茬，整个人没了往日的活力。他想起夏栀扔钢笔时说的“有些东西留着碍事”，突然觉得，或许自己该帮周屿一把——如果脚本能让周屿和苏晓一起演，说不定能弥补告白的遗憾。
可转念一想，他又想起晓鱼期待的眼神，想起自己在脚本里藏的那些小心思，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把脚本又塞回抽屉，指尖反复摩挲着纸页边缘，最终还是没说话。
接下来的几天，顾行一有空就修改脚本。他把主角的名字改成“阿行”和“小语”，把“物理笔记”换成“数学练习册”，把“素描本”换成“日记本”，可写着写着，还是忍不住在台词里加了句“我喜欢看你转笔的样子，三慢两快，像在跟我说话”。
晓鱼每天都能看到顾行在写脚本，有时她会故意问林柚：“顾行的脚本写得怎么样了？”林柚总是笑着说：“不知道，但他肯定写得很好，你没看见他每天都在改吗？”
晓鱼的心里甜甜的，她甚至在素描本上画了个小小的话剧舞台，上面有两个模糊的身影，像她和顾行。她掏出笔，在旁边写了行小字：“希望元旦晚会，能和你一起演话剧。”
周三下午的班会课，文艺委员拿着节目表走进教室：“班里的话剧节目，我们决定让赵然和苏晓一起演，赵然马上就要转学了，这也算是给她的送别礼物。”
顾行手里的笔突然掉在地上，墨水在脚本上晕开一片黑渍。他抬头看着文艺委员，喉咙发紧：“为什么？我已经把脚本写好了……”
“对不起啊顾行，赵然说她很想演话剧，而且她马上就要走了，我们想让她留个纪念。”文艺委员有些不好意思，“你的脚本写得很好，下次有机会再用吧。”
顾行没说话，只是弯腰捡起笔，把脚本揉成一团，塞进抽屉最深处。他的目光飘向晓鱼的座位，看见她正低头看着素描本，肩膀微微颤抖，像是在哭。他心里突然有些疼——他知道，晓鱼肯定很期待这个话剧。
晓鱼确实很伤心。她听见文艺委员的话时，眼泪差点掉下来。她想起自己在素描本上画的话剧舞台，想起那些期待的日子，突然觉得有些委屈。她掏出笔，在素描本上用力画了个叉，把那个小小的话剧舞台涂成了黑色。
放学时，顾行叫住晓鱼：“晓鱼，对不起，我……”
“没关系。”晓鱼打断他，声音有些哑，“我知道你也不想的，赵然要转学了，让她演也挺好。”她说完，转身就跑，没看见顾行眼里的愧疚。
顾行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团揉皱的脚本，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想起自己在脚本里藏的那些小心思，想起晓鱼期待的眼神，突然觉得有些后悔——他不该把脚本让出去的。
赵然拿着新的脚本，走到顾行面前：“顾行，谢谢你的脚本，我会好好演的。”她顿了顿，又说，“其实我演话剧，是想在转学前，跟暗恋的人告白。我觉得你说得对，喜欢就要说出口，哪怕会失败。”
顾行看着赵然坚定的眼神，突然想起夏栀扔钢笔时说的话，想起周屿告白失败的样子，心里突然有些释然。他笑了笑：“祝你告白成功。”
赵然点点头，转身跑开。顾行看着她的背影，心里默默想着：晓鱼，下次有机会，我一定亲自给你写个脚本，只给你一个人演。
晚上，晓鱼坐在书桌前，翻开素描本，看着那个被涂成黑色的话剧舞台，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她掏出笔，在旁边写了行小字：“话剧脚本被换了，我的期待也没了。”
顾行坐在书桌前，把那团揉皱的脚本展开，小心翼翼地抚平。他拿出笔，在脚本的最后一页写了行小字：“晓鱼，对不起，下次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写完后，他把脚本放进抽屉，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空，心里默默想着：晓鱼，我等你。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素描本、脚本和便利贴上，像是在为这些失落的心意，镀上一层淡淡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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