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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蓦然回首

辛未年八月初七,关东军入侵沈阳,而此刻的江城百姓无暇顾及这场远在千里之外的冲突,眼前的灾难都让自己自身难保了,能不能活到明天才是他们最关心的问题。

在中央重组的救济水灾委员会的指挥下,滞留在江城无法归乡的难民和当地百姓齐心协力,重修房屋,重建公路,加固堤坝,每个人都极力希望将这里恢复如初,可大水早已把这这片城市的繁华一并带走,只留下江城百姓虚妄的幻想!

这场天灾**摧毁了一个又一个的农户家庭,家里没死几个人都不好意思说自家遭了灾。那些靠买卖吃饭的人家也因为这过高的物价破产倒闭。镇上的大户人家也都被扒了层皮,薛家因自家儿子入狱之事理所当然也是损失最大的。俞家本就是首富,灾祸于他们影响不大。最让人吃惊的反是这北江县周家,周家因这场灾难不仅没赔本,还赚得盆满钵满,唯一的损失大概只是周家老爷被捕入狱吧!

薛家财力虽大不如从前,可维持体面生活倒也不成问题。盛月荷的盛兴斋因是小买卖,缩小了原来的门面,也勉强可以开业了。

开业那天,曾经受过盛兴斋接济的难民都跑过来要免费给铺子帮忙,这热情把穆老三给吓到了,还是福大爷出来婉拒了各位的好意。当初受恩惠的那位汉川人怎么也不走,最后福大爷勉强同意让他留下来。

没想到这人竟把盛家历代掌柜做的好事编成故事连着在门口讲了三天,他的表演精彩纷呈,故事引人入胜,引得路人纷纷围过来看热闹,为重新开业的盛兴斋带来了很多客人!去了一趟南京回来后的阿菊没有太大的变化,依然好好照顾盛兴斋的每一个人,唯一的不同大概是每天在“通城”去吃碗豆皮。日子一天天平淡的过着,盛兴斋的生意说不上好,但比起江城很多人家,盛兴斋的人们已经知足了。

那日,正在喝着水的阿菊被穆老三的一句话吓得一口水喷了出来:“你……你疯了吧!”

“我没疯,我就是要娶你!”穆老三这话倒吸引了院子里所有人的注意。

“你……你喜欢我?”阿菊磕磕巴巴地说出自己的疑问。

“我……我要照顾你!”穆老三低着头,声音小的如蚊子般。

“你……你凭什么要照顾我?我跟你非亲非故的……你,我是不会嫁给你的,你别跟着我啊!”阿菊神情戒备,伸手把穆老三推得老远,转身便进了厨房。

穆老三还想追上去,被福大爷拦住了。

“老三,你真想娶阿菊?”说话的是站在院子里正熬着糖的盛月荷。

“二少奶奶,我想好了,我要娶她!”穆老三一把跪在盛月荷面前。

“可她喜欢的是大力,你应该看得出来。”盛月荷低头劝道。

“我知道,可是……可是……我答应了人,我要照顾她!”穆老三犹犹豫豫的,眼眶含泪。

盛月荷大概猜出了些什么,但又不敢开口讲出那个人的名字。

“大力让你照顾阿菊,但没让你娶她呀。”福大爷颤颤巍巍地走近,把穆老三扶起来。

穆老三站起来,擦干眼泪,认真说道:“二少奶奶,福大爷,我想过了,我答应他要照顾阿菊一辈子。倘若我以后结婚了,便决计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全心全意照顾她,只有我娶了她,我这辈子就会死心塌地对她一个人好。”

“二少奶奶,我老三有信心,我可以让她一辈子无忧!”穆老三说这话时语气非常坚决。

盛月荷想说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可她又想到了自己,自己也是稀里糊涂的嫁了不是吗?

虽不知先生心里是否有所爱之人,但自己确也从先生那里得到了许多慰藉,这场婚姻倒也不算坏!想想便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只是低头叹了口气,说:“阿菊从小和我一块长大,我希望她能够幸福,只要她愿意,我没有意见。”

穆老三是个木讷的农人,他不懂吟诗作画博美人一笑,也没有风流倜傥的模样惹得美人心颤,他只有一个傻乎乎的冲劲,闷头跟在阿菊身边跑东跑西:阿菊拿不动东西就闷闷地自己一把接过来;阿菊准备食材受伤了,就闷闷地把药膏拿出来给她抹药;到下午了便去“通城”给阿菊把豆皮买回来,却只字不再提结婚的事。

盛月荷知道长久下去倒也不是回事儿,便想着赶快把桔园的事安排给老三,让他好分心。可穆老三那日从南江县县回来,连连叹气,说种不成了。待到第二日盛月荷一行去往那地才知道,这地早已变成了一片湖,桔园早就沉入湖底,如那片玫瑰园般,消失无踪。

盛月荷不明白,从小到大,只要是她想种的东西,最终都没留住。

阿菊似乎看出了盛月荷的失望,她走近月荷,握住她的手,笑着说:“姑娘,你看看这大片池塘,来年就是满塘的荷叶和荷花,到时候姑爷回来了,姑娘可以和姑爷一起来划船。”

种植荷塘这件事盛月荷倒是没想到,荷叶可以制成茶,莲子和藕也是很好的食材,可穆老三怎么懂种荷呢?

阿菊默契地看穿了盛月荷的疑问,转而又说道:“小时候福大爷也跟我讲过这荷塘种植的技巧,只不过我一个女孩,倒没有那么多力气。现在好啦,我和老三结婚后,力气活他干,我就一旁负责指挥,到时候保证给姑娘一个漂漂亮亮的荷塘!”

这话让泡在水里查看水质和水底泥质的穆老三愣在了那里,他瞪着眼睛回过头看着岸上那个扎着长辫的姑娘。

“你愿意嫁给老三了?”盛月荷也很惊讶。

“我想了,那人想要我好好过日子,我就把日子过好给他看!”阿菊眼含泪水,对着水里的人喊:“穆老三,我以后每天都要吃碗‘通城’豆皮,你答不答应?”

穆老三木讷地点点头。

“我嫁你!”

孤苦伶仃的湖南人穆老三在江城有了自己的家。

阿菊结婚那天,退休回乡的吴管家让自家二儿子拿了块金条来交给阿菊,那是他自己攒着给大儿子结婚用的。

阿菊结婚后的第二天,江城街头巷尾都在谈论发生在一月二十八日的那场战争。

“打得惨烈呀,小日本鬼子的飞机大炮都来了,还有三十多艘军舰呢!”

“可不是吗?这还多亏九路军,要是其他部队,上海早就没了!只可惜,死了不少人呢!”

盛月荷听到“九路军”,忙冲上去抓住那个路人的胳膊:“你说什么九路军?”

那人奇怪的拉开盛月荷的手,说:“哟,姑娘,这报纸上登得都是的,您还不知道啊?小日本突袭上海,在上海驻防的九路军现在正和他们打着呢!”

“你胡说,九路军在赣州!”盛月荷这几天忙着阿菊的婚事,确实忘了看报纸,但她记得薛兆在信上写的是在赣州。

“还赣州呢?上面早就把他们派到上海去啦!您去买份报纸就可以看到了!”

盛月荷忙跑回家里。自从吴管家回乡后,家里的报纸便堆积在了报箱,薛老爷九一八后大受刺激,又听闻九路军在上海作战,连着几天不敢拿报纸看。薛霁因上次的打击,身染风寒,也自然无力管报纸的事了。见到盛月荷慌乱地把报箱里的所有报纸搬进客厅,这才感觉不妙,拄着拐杖下楼来。

果然张张报纸上都在讲这场战役,开始只是寥寥数语,到后来多了许多照片和详细的报道。盛月荷胡乱地翻着那一页页的报纸,顺着每张照片,报道中的每个字寻找那个人的踪迹:

“一月二十八日报日军突袭上海,蒋光鼐、蔡廷开、戴戟通电全国,表示‘尺地寸草,不能放弃’!”

“一月三十日报 九路军总指挥蒋光鼐、军长蔡廷开死守闸北防线,打破盐泽幸一四小时占领上海的幻想!……”配图是蔡廷开军长骑在马上向全体将士动员,背景是全体将士立正听命,寒冷的冬天,他们的军服却是如此单薄。

“二月十一日报惨!日军飞机投弹,房屋尽毁,上海商务印刷馆被炸!上海沿江市民死伤无数!……”照片上是被炸后的断壁残垣,九路军的士兵们躲在断墙下阻击敌人,依然找不到那个人的影子。

……

薛霁看到报纸上的标题,叹了口气,转开了收音机,收音机里也在报道着这场战争,盛月荷继续翻着报纸。

“二月十八日报 植田谦吉提‘哀的美敦书’,九路军炮轰敌军作回礼!”

“二月二十五日报九路军小场庙与日军肉搏,一何姓营长阵亡!”照片上那个营长的头上包满了纱布,但他笑得很开心。

……

盛月荷翻了所有的报纸照片,没有一点那个人的踪迹,他似乎不存在于这场战争中,可他明明也是九路军啊!她扑在一地的报纸上,看着那个笑着的营长,泣不成声!

终于,在最后一张报纸上,没有照片,只有寥寥数语:

“二月二十九日报八字桥拉锯战,双方死伤无数,一薛姓副营长击毙敌军联队长!”

盛月荷忙举起那份报纸,食指在“薛”字上来回摩擦,她含着眼泪,笑着把报纸递给了薛霁。

同时,收音机里传来一个美国记者的播报:“各位在华公民,此刻我们正在上海的战场为您播报,这场战役是九路军和日军的对抗。我美利坚军队今日在上海公共租界举行阅兵仪式,打压日军锐气,让日本军队闻风丧胆……”

背景音是九路军的士兵在抵抗,他们用粤语交流着,收音机里面枪炮声不断,薛霁和盛月荷靠着收音机,自动过滤那美国记者的声音,专注地听着!

这些人是薛兆的战友,他们应该和薛兆一起喝过酒,再不济,至少也和他说过一句话。亦或者这枪炮声中的某一发是那个人打的!人在想念一个人的时候,一切与他有关的边边角角都会化作思念的慰藉!

突然,在那英语、粤语、炮火交织的吵杂声中,隐约传出了一个人的声音,那是两人都听得懂的家乡话:

“妈的,一排长,把这个美国佬给老子拉走,老子一营的兵,听不得他在这里唧唧歪歪的!”那是薛兆的声音。

那场战役打了几个月,九路军严防死守,但最终在中央的要求下,撤出南下。

中国似乎胜了,但又似乎没胜。九路军顽强抵抗,以少有的兵力与日军浴血奋战33天,打得日军四度易帅,最终守卫住上海;可即便如此,日军依然在中国的领地上肆掠,对中国虎视眈眈。

后来,薛兆的信再也没收到了。

盛月荷只看到报纸上本是抗日英雄的“铁军”,一夜之间变成了叛党的叛徒。但她盛月荷不管,不管是英雄还是叛徒,只要是他所在的部队,只要是与他有关的新闻,她都好好裁剪下来,贴到本子上。

那日收音机里的声音伴随着盛月荷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她守在江城,守在盛兴斋,只为等那个人回来,她想抱着那个人,对他说:

不管先生在别人眼里是什么,在她眼里永远是英雄!

民国二十三年春

晚上,盛兴斋的伙计们正往屋里收着货准备打烊。盛月荷在前铺整理着。二十一岁的盛月荷相比以前成熟了不少,她穿着白色镶青花的无领宽袖对襟短旗袍,下着淡青色丝质长裙,只有那双白色镶嵌珍珠的高跟鞋能依稀找到这个女人以前的样子。

阿菊抱着一岁的莲子,给放学后坐在前铺的薛沛霖端来一盘果脯。莲子是阿菊和穆老三的孩子,薛沛霖是薛霁给James上学后起的中国名字。

阿菊看着在前铺忙忙碌碌的盛月荷,总觉着哪里不同,但又看不出哪里不同。半晌,她恍然大悟地看着盛月荷,说:“姑娘现在又和南京那时有些不同了。”

盛月荷回头对着她笑了笑,问道:“有什么不同?”

“姑娘以前那些衣服好摩登,好漂亮,好时尚的,您当时还说那是进步的象征。”

“傻阿菊,”薛沛霖学着盛月荷的语气说话,“衣在洁,不在华……算了说了你也不懂……”正说着被阿菊轻轻地敲了一下头。

阿菊笑着回击道:“小少爷你再学我们家姑娘说话,以后我就去告诉你爸你逃学的事情!”这下这顽皮的小子便不敢做声了。

“阿菊你知道吗?”盛月荷一边擦着货架,一边缓缓地说,“以前我以为要像韵芝他们那样,就不会让人瞧不起。所以我拼命的学习他们的穿着打扮,学习他们学的那些知识,希望自己能够离那样的人近一点,这样似乎离先生也近了很多。可后来我发现,一个人的样子怎么变,也无法改变内心。我懂得越来越多,反而发现这外貌装束相比内心,反而没那么重要了。”

“那姑爷喜欢你这个样子呀!”

盛月荷想了想那个人,她印象中的那个人还是中学时照片上的样子,而真实的那个人,她早已记不清长得什么样子了。她知道自己心系着这个人,可他又是否心系着自己呢?想必是没有的吧,要不然怎么会几年没有一封信来呢?想到这里,她苦涩的笑了笑:

“我只想穿我喜欢的!”

说完盛月荷便进后院准备明天的食材了,阿菊也抱着莲子跟着月荷进后院看福大爷去了。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沛霖和人吵架的声音:“嘿,哥们儿,我们打烊了,明天再来,听不懂吗?”

盛月荷是知道的,薛沛霖这家伙天生反骨,和他那个叔叔脾气一样火爆,于是忙出去教训那个不礼貌的小子。

“薛沛霖我说过和人说话要礼貌的吧,”盛月荷冲出来在沛霖头上重重敲了一下,“你要是再这样,以后下了课就让孙妈直接接你回去!”盛月荷说话的语气很温柔,可沛霖却很怕她,看到月荷的眼神,他忙低头不说话了。

这时盛月荷才想起门口那人,他们是街上打烊最晚的一家,此刻街道上的灯都关了,只留盛兴斋的铺子亮着暖黄色的灯光,而那人在暗处,看不清模样。

“不好意思,先生,孩子不懂事,请您不要介意!”

黑暗中的那个影子依然不说话。

“先生,”盛月荷又凑近了点,她扶着门框边沿,继续和那人搭话,“我们打烊了,请您明天再来吧!”

她借着铺子里的灯光,隐约可以看到那个人的身型了。

那人个子很高,破旧的衣服被划成一片一片,随着风飘来飘去。那人腿似乎受了伤,他将重心放在一条腿上,另一条腿的裤子上的血渍早已把那条裤子染成乌红色。盛月荷确信这人受了伤,但她也不知来人是谁,只得试探地又上前一步。

薛沛霖感觉到了异样,忙举着手电筒往那暗处照去。光亮一瞬间闪过那人的脸,照到对面紧闭的木门上。可那张脸让薛沛霖看清了。那张脸很瘦,瘦得可以看到两颊骨头的走向,那人的眼睛却很美,如天上的星辰般明亮。薛沛霖不认识那张脸,但盛月荷是认识的。

他怎么会落得这般模样?

盛月荷顾不得一切,冲上前抱住了那个她朝思暮想的人。薛兆早在那明亮的灯光下就认出了那个女孩,只是如今这副模样,已经让他没有勇气上前了,可这女孩冲上来时那委屈的泪水,让他无法忽视这个存在他心里的人。

那是他在战壕里,在病床上,在牢房里支撑他活下去的那张脸,是他身负重伤从福建逃回来的支撑。

若不是想着她,他早已死了千百次!

盛月荷感觉到抱着的那个人缓缓地举起手,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头发,他随着她的头缓缓下滑,他的嘴唇划过她的鬓角,滑过她的脸颊,滑过她的脖颈,然后一头倒在她的肩膀上。

“先生?”盛月荷轻声的问,她怕打扰到这个人,但他没有回应。

“景桓?”又一次试探,但盛月荷的眼神已经非常慌乱了,她试着推了推这人,他抱着自己的手也渐渐垂了下去。

她彻底的慌了神,大哭着喊着他的名字。

薛兆回家的第一天,给盛月荷的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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