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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敌或友?

一大清早,门外咚隆隆地声响把盛月荷吵醒。她赶忙穿上衣服,和阿菊一起把门板挪开。一股臭鸡蛋的味道扑鼻而来,熏得两人睁不开眼睛。她从门缝中侧身出店,其他几块立在大门口的门板上赫然几个大字:“汉奸必”。

“这些人都在瞎说八道些什么?”阿菊跟着出来,她拿着抹布一点点擦干净门板上沾着的臭鸡蛋和那字,那字上的墨水已经浸入到木头里面,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盛月荷站在街头,细细端详眼前这几个字:“这字写得漂亮啊,王羲之的行书。哎?你猜是‘汉奸必败’呢?还是‘汉奸必失’?”

阿菊被这擦不干净的字弄得心烦意乱,她没好气地说道:“姑娘语气轻巧,你都成汉奸了,你看看报纸上写的,姑爷该不会真的不相信你吧?”想到这里,阿菊慌了起来。

月荷也不急,她望了望天,悠悠地回:“他会相信我的。”

“姑娘怎么就这么相信?”阿菊不解。

月荷笑了笑,说:“就像你说的,我相信他!”说完便进屋去,她好奇最后那个门板上写的究竟是何字。阿菊想跟上去,犹豫地回头看着门口立着的门板,她突然灵机一动,把抹布直接丢在地上,起身去卸门板。对啊,把门板卸下来,别人就看不到了!她一边卸着门板,嘴上也不停:“姑爷真的相信吗?你们现在可是离婚了,他可以再娶的,要是......”

盛月荷似乎听不到阿菊说的话似的,扭着头看墙边门板背面的字:“哦,是个‘死’字,汉奸必死,写得好!”

阿菊被月荷说的话激起了好奇心,她勾着身子进屋,想上前看看那字,后面突然一人大喊,把她吓了一跳。

“盛掌柜,你连我的分成都抢,是我给你的活儿,让你可以安全留在日华区,你就这么报答我?”上杉理玖怒气冲冲,吓得准备买茶点的几位日本女人连连后退,犹犹豫豫走去了别家店子。

月荷要上杉的股份,是为了她们能够合情合理地呆在这和果子店,即使上杉老板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也赶不走她。她必须留在店子里,因为上次的任务就被送到了店子里,这是她和红党联系的唯一方式。上杉理玖对此一概不知,所以月荷也能理解他生气的原因。

“上杉老板,我未提前告知与您,我向您道歉。倘若这和果子店有我自己的股份,我可以帮助你开辟华人的生意,您看还亏吗?”盛月荷端着一杯茶到上杉面前,这是她赔罪的意思。

“你认识江城多少老板?”上杉理玖将信将疑地接过茶,一饮而尽。

月荷又去接过上杉的茶,从茶杯里倒了一些递上:“江城商会的那些老板我都熟,还有,安盛糖厂我和您一起经营,您看如何?”

“真的?”上杉老板眼神闪着金光。

“真的。”盛月荷笑着点头。

“我就知道你不简单。”上杉老板高兴地拍了拍腿,坐在柜台后的摇椅上随意翻起了账本。突然,他坐起来,神神秘秘地问店里的人:“盛掌柜可认识张学理?”

“听说过。”盛月荷应着,但也觉得稀奇,这上杉老板基本不管政事,今日不知为何提起这张学理来。

“他和随团的一行人从北平到湖北,刚入湖北境内,被炸了个重伤。现在人躺在协和的重症监护室,生死未卜!他们随行的有准备做财政部长、□□长的,炸死了四五个,这班子不好凑,我看这特别政府短期内难得见了。”

盛月荷暗喜,她知道自己的消息传递成功了。但她又觉得奇怪,特别政府是日本特意设置的伪政府,就是为了利用特别政府来管控国人,这上杉老板讲起这事儿来异常兴奋,倒不像是日本人该有的情绪,但此刻她也不想多去了解。

“俞家公子俞子安怎么样?”盛月荷知道这爆炸事件一定是红党做的,可她忽视了随行人员中的俞子安,这让她感到非常惭愧。

“盛掌柜认识?”上杉理玖歪头,脸上露出好奇和疑惑的神情。

“见过几面。”盛月荷回江城,说谎这项技能已然如火纯青。

“哦,他没事,和他一起去的那个日本使者被炸死了。但也没什么大事,白川需要他出面做生意,他可是整个江城最不可能死的人。”上杉理玖喝着茶,将自己的推测毫无保留地告诉盛月荷。

“上杉老板,这江城暂时太平吗?”盛月荷问上杉理玖。

他缓缓地摇动着椅子,看了看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似是发呆,又似是思考着什么:“别人管不着,但咱们还是安全的。哎,听说白川最近派了一个先锋连去赵家棚了,盛掌柜知道赵家棚吗?”

盛月荷摇头,他没想到上杉的话题转换得如此之快。

上杉用手遮住嘴巴靠门店的一面,用气声透露:“红党的,去摸底,找他们的根据地。盛掌柜认识红党吗?”

“红党”二字从一个日本人嘴里说出足以让人惊慌,盛月荷眼珠子飞转,她不知道该说知道还是不知道。如果答案是“认识”,上杉极有可能是在试探;如果答案是“不认识”,又会让人生疑,做生意的人就是得和各方人士打交道,她盛月荷在江城做生意,怎么可能不认识红党?不想回答的问题就反问回去。

“怎么?上杉老板认识?”

上杉听到话,从摇椅上坐起来,好奇地盯着盛月荷,不一会儿又笑着躺了下去:“我不认识,但就算是认识也没关系,做生意就得和各种人打交道。”

话题结束,上杉坐在摇椅上自顾自喝了一壶茶,便收起账本离开去别的店子了。

阿菊悬着的心终于沉了下来,她闭着眼睛鼓励似的拍了拍自己,又疑惑地问月荷:“这上杉老板究竟何方神圣?什么消息都知道?”

盛月荷想了会儿,说:“神人。”

盛月荷说的话让阿菊摸不着头脑,她疑惑着摸摸自己的脑袋,走到货架旁招呼来的一对日本夫妻。

盛月荷坐在上杉坐过的摇椅上,仔细回想他刚刚说的话。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就代表红党的人有危险,她需要将消息传出去。

“奇怪,这油纸里怎么有张报纸?”阿菊回屋,嘴里念叨着,“哎?还有一本书,《茶食食谱大全》,这是谁给的?”

盛月荷听到报纸,忙起身上前接过,正是那份《朝日新闻》。

这次报纸上没有油墨,只是用铅笔轻轻圈了些数字。盛月荷拿出一张纸,把那一串阿拉伯数字连起来,依然无法理解。究竟这次为什么是数字呢?她躺在椅子上,抬头望天花板,她从没想过自己竟然还得做脑力活儿,可这哑谜让她不得不猜。

“咦?这食谱还真是齐全,连广东的绿豆糕怎么做都写了。”阿菊在一旁翻着这本《茶食食谱大全》。

听到阿菊说的话,盛月荷瞬间坐起,让阿菊把这食谱递给自己。她对着书第一个字往后看,把每个数字对应的汉字写下来,汉字连成一句话:

“3月21日,赵家棚危,速去忠孝门外西,暗号:山泉水更甜。”

盛月荷立马起身取了些钱,找到商会专用的通行证,拿了几块金柑橘饼,便朝忠孝门去。

今日南江县又是贵子值守,他看到远处而来的盛月荷,想到那日在薛宅院子里,盛月荷出来看都没看她一眼就走了,他知道自己表姐一定是生气了。今天好不容易遇到了,他想上前去解释一番,虽然他也不知道解释什么,毕竟是他告诉白川大将,表姐才能光明正大地在这日华区做生意的。他走上前去,跟盛月荷寒暄。

“表姐这是去哪儿?”贵子殷勤地把盛月荷的布包接过来,帮她插队放在检查口。

盛月荷又开始她的演技时刻,她热情地和贵子拥抱,也熟络地寒暄:“准备去村子收点山茶花,做点茶花酥。现在白川大将把和果子店的经营权也分给了我,我想在里面稍微加点咱们的茶点。你看,就像这金柑橘饼,我就想上。”

说着便从桌子上摊开的物品中找到金柑橘饼,笑着给检查的宪兵每人分了一块,又递了一块给贵子。贵子内心是很佩服这个表姐的,他看到盛月荷热情的样子,想着表姐应该也是感谢自己把她介绍给白川的。那这样,他还是可以跟着表姐一起做生意,毕竟白川和她之间有一层亲戚关系。想到这里,他上前继续表忠心:“我就说表姐不会怪我的,表姐应该懂我的用心对吧?你和白川大将的生意,我也愿意帮忙。”

月荷装作思考的样子,抬起头露出她灿烂的笑容:“贵子,你这里很重要,到时候我一定和大将说,重用你这样的人才!”

贵子听到这话,心里满是欣喜,他激动地表态:“只要表姐需要,我一定竭尽全力。”

“当下确有件棘手的事得麻烦你。”盛月荷故作为难状,犹犹豫豫地问道:“你有车吗?上杉老板没车子派我,可这太远了,你可以陪我走一趟吗?”

盛月荷知道:贵子是白川吉野的人。凭着白川多疑的性格,关于她的行踪白川一定会过问,所以与其让白川怀疑,不如帮他找个人看着自己。

“表姐你等等,我马上去找车。”贵子答应的没有一丝迟疑,忙起身去准备。

“行,那我先出城,免得在这里挤着。”盛月荷快速应下,便收拾好行李出了忠孝门。

忠孝门外西边不远处有一个简易的棚子,棚子由木桩子和油布搭建起来的。最左边的木头桩子上挂着一个“茶”字的幌子,幌子上挂着一串铃铛,那铃铛和那日小孩头上的一模一样,这是黄金生单独告诉盛月荷的联络信号。盛月荷明白这茶水铺子就是站点了,她深呼吸一口气,随意地走到这铺子里的一个没人的位置坐下。

“师傅,烦您上碗凉茶。”盛月荷边说话边注视着棚内的人。

不一会儿,老板端上一碗凉茶。盛月荷轻抿了一口,笑着说:“师傅,这茶很甜啊。”

老板笑着说:“这还不够呢,若能上山,山上的山泉水更甜。”

盛月荷看了老板一眼,老板微微点头。

她并未露出别的神情,不动神色地从包里拿出金柑橘饼,放进嘴里感叹起来:“这茶水配我这金柑橘饼,正好解腻。”

“真的吗?”

“真的,”盛月荷应着话,把金柑橘饼递给老板:“不信您尝尝。”

给完茶水铺子老板后,盛月荷把金柑橘饼拿出来,给其他桌的客人都送了一些,还不忘推荐:“宾阳门那边的,欢迎各位来。”

一切完毕,盛月荷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喝起茶来。

“这位客人,麻烦您再给我一块,我想留给我老婆尝尝。”老板收拾完桌子,走到盛月荷前,不好意思地笑着请求。

盛月荷笑着迎上老板的眼神:“当然可以,这块本来是准备留给自己吃的,给您了吧!”

紧接着,她从大衣荷包里,把单独放置的那块金柑橘饼递给了老板。

就在这瞬间,盛月荷成功把消息递了出去。贵子也开着车过来了,盛月荷便跟着贵子上了车。

山茶花在距离江城不远一处海拔500多米的山上,此山上历来种植各类花卉,盛月荷从一农妇手里订购好山茶花,便匆匆返程了。夜里,贵子在白川吉野的住处一五一十地把盛月荷的行踪汇报。第二天一大早白川吉野就派手岛连中来预定茶花饼。盛月荷自然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所以当手岛连中微笑着提出想检查原材料时,盛月荷欣然答应。好在手岛是一个温顺礼貌的人,他并没有把这原料弄坏,只是一层层小心翼翼地倒在竹篓子里。

“薛团副给您来信了吗?”手岛检查着竹篓里的山茶花,不经意地拉着家常。

虽然手岛是他们见过最礼貌温顺的日本人,但盛月荷也明白他礼貌问句下隐藏的真实想法。她蹲在手岛旁边,把检查过的山茶花一点点拆下花瓣,平铺在簸箕上。

“报纸上写得清清楚楚了,还需要写信来吗?”月荷说的是实话,100师登报声明离婚的新闻她是看到的。

手岛连中也明白,那声明就是正式切割的信号了,他没想到中国这“父母之命”的婚姻如此脆弱不堪。手岛检查完山茶花,又拿起装山茶花的袋子仔细瞧了瞧,觉得没什么可疑之处,便舒了口气,把还不用的茶花帮盛月荷装回袋子,这举动倒让盛月荷惊住了,手岛竟然是如此细心之人,她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因为手岛日本人的身份而误会他的品行。

“您不必如此,剩下的我来装就行。”盛月荷礼貌推辞,那是她的本能。

手岛笑着摆摆手,说:“这本来就是我弄乱的,当然得我来收拾。只是麻烦盛掌柜,多去宅子陪小姐说说话吧。”

盛月荷抬头望着眼前这个人,略带试探地问道:“手岛先生和大嫂好像关系不错。”

手岛连中笑了笑,说:“我只能告诉你,小姐对于我来说,很重要。”

手岛走后,盛月荷终于等到那个人,那是个早就该出现在店里的人。

俞子安下车,依然被一群人簇拥着,还是白色西装,头发是最时兴的三七分。下车后的他低头用手帕甩了甩裤腿上的灰尘,不慌不忙地站直身子,大跨步走进盛月荷的和果子店。后面跟着的家丁被他手一挥,乖乖站在门口,不再往前。俞子安不顾阿菊的阻拦,一步跨进后院,转头看到正在厨房里摆弄山茶花花瓣的盛月荷。他跨进厨房,一把拉住盛月荷的胳膊,盯着她的眼睛。生气的俞子安一脸严肃,他不会像薛兆那样充满攻击性,他只是用严肃的表情告诉你:他生气了。

盛月荷瞪圆了眼睛看着俞子安,一脸无辜。

“盛月荷,你大可不必这种眼神看着我,你到底什么意思?”俞子安紧咬后槽牙。

盛月荷知道俞子安提的是糖厂的事情,这件事是她做错了:“对不起。”

这话把俞子安一肚子的气堵得无处可发,他知道“对不起”这三个字的意思,就是“这糖厂她要定了,所以只能说对不起”。

“我俞子安哪里对不起你?你做生意,谁给你的地?谁教的你?你为什么非要抢我的?”俞子安不明白盛月荷回来江城怎么就性情大变,以前的她是懂得感恩的人,那个口口声声把“规矩”挂在嘴边的盛月荷究竟哪里去了?

“不是我非要抢你的,只是这江城只有一个糖厂,刚好就是你的。”盛月荷挣扎着解释,但奈何力气没有俞子安大,怎么都挣扎不开。

俞子安回头观察厨房外的院子,阿菊已经被盛月荷命令退到前铺了,整个后院只有他们二人。

他小声问道:“你回来之前和韵芝有没有过联系?”

盛月荷回想起李韵芝说的嘱托,谁也不要告诉,于是她反问:“俞大哥见过?”

“你少来了,”俞子安压低声音,刚好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你宁愿和景桓离婚都不走,一定有问题。这世界上谁和日本人做生意,你盛月荷都不可能。你肯定是和李韵芝他们勾搭上了。”

盛月荷别无他法,只能死不承认:“俞子安你想象力真丰富。但你能不能先松手,我胳膊快被你废了。”

俞子安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指已经在月荷细白的胳膊上留下一团红印,他忙松手。

“盛月荷,我告诉你,不管你打什么算盘,我俞子安说什么都不会把糖厂让给你的。”俞子安指着盛月荷的鼻子,说完扭头就走。突然又回头,盯着盛月荷问了一句话:

“值得吗?”

“值得的。”

几日后,暴雨如注。

盛月荷拿着收购合同去江口县的糖厂收厂子,家丁阿顺看到盛月荷和阿菊,立马派人围住。盛月荷举着那糖厂合同,一步一步往前走,每走一步溅起的泥点子飞起,沾到盛月荷白色的衬裙上。她面对手拿棍子的家丁,举着油纸伞,气定神闲地走进糖厂的院子。

“俞大哥,何必呢?”

盛月荷见到厂房门口坐着的俞子安,他坐在厂房屋檐底下,一壶茶放在他旁边的桌子上。俞子安不予理睬,只是细细品着杯里的普洱。

盛月荷叹了口气,继续笑着:“俞大哥还是要用过去江城的老法子吗?您要不要看看合同上是谁签的字?”

盛月荷一边劝着俞子安,一边往厂房走去。

新来的家丁并不知道这里面错综复杂的关系,眼看着这女人还不识趣地往前走,他冲上前,拿刀比到盛月荷的脖颈,这举动让阿菊和俞子安吓了一跳。阿菊想上前拦,被月荷呵退,俞子安在这种场合下也无法妥协。

一旁拿刀挥舞的阿顺小声骂了一句:“这傻子明天就让他滚蛋。”

“俞大哥非要这样撕破脸皮吗?你今天把我撂倒在这里,明天手岛中尉带着兵来,那俞大哥在这江城的其他产业怎么办?是要姓俞,还是另改他姓?”

“盛月荷!”俞子安气得站起来,他手指着眼前这个女子,他似乎认不出这人。当初那个低眉顺眼、不敢高声说话的盛月荷和如今这个刀子压在颈间眼睛都不眨的盛月荷是一个人吗?

俞子安听完盛月荷说的话,他终于明白:这江城的产业并非自己做主,是白川让它归谁,它就得归谁。想到这里,他失望地瘫坐在椅子上,挥挥手,示意家丁们退下。盛月荷走上前,将合同摆在眼前,他看都没看,直接签了字。

暴雨下了一天,到了夜晚也依然如泼水一般。盛月荷在卧房里看书,可是书翻在同一页很久,她呆呆地看着那一页出神。她想着白天的情景,心里很不是滋味。俞子安是一路上支持他的人,可自己却如此强硬地抢走属于他的产物。她想不出任何合适的方法可以保住他的产业,只知道韵芝的那个任务要想完成,现在只能是拿下糖厂。父亲死前让她做一个善良的人,可现在的自己,算是善良的人吗?进入这沦陷区,她似乎变得开始算计利用,这是她不愿看到的自己,可她却不得不如此。她猛然明白祖母说的话:在这乱世之中,很多事是不得已而为之。

原来这就是属于她的“不得已”。

心里无数思绪在打着架,盛月荷丝毫没注意到店外小声地敲门声。阿菊把门板挪开,看到门前的俞子安惊恐不已,她忙四下看了看暗黑的街巷,空无一人,她放松地输了口气。

俞子安拿着一瓶酩悦香槟往里闯。阿菊慌乱把门板摆回原位,没有用力合上,他便回过头去抓这完全失了礼节的俞子安。盛月荷披上外衣走出来,看到院子里站着的俞子安,他的衣服被雨打湿,可他却丝毫感受不到。

盛月荷默不作声,穿过院子走进前铺,俞子安默默跟在后面。

“俞大哥这是做什么?”盛月荷走到前铺,生气地质问道。

“陪我聊聊天吧,”俞子安恳求着,“我憋的慌。你抢了我的厂,可我能交心的也只有你。”

“俞大哥可知道,夜晚乱走被宪兵队发现了,会是什么下场?”盛月荷非常生气,他不明白俞子安为什么可以如此不管不顾,只为了喝酒聊天。

“有时候我真想让他们把我抓了算了。”俞子安靠在门框边,语气颓废,任由雨水打湿他的后背。

“我爷爷咸丰七年出生,他不是个富裕人家的孩子。七八岁就做送奶工,经同治、光绪、宣统,到现在民国二十八年才攒下江城如此的基业。我小时候在爷爷面前发过誓:要给他守住基业。我要走容易,可我走了,跑马场的马夫、牛皮行的掌柜、钱庄的伙计、转运公司的职员怎么办?我家的地就要拱手让人了吗?好,就算这些我都不要了,玻璃厂、矿场、榨油厂怎么办?机器运不走,那一台台机器运转起来可以养多少人,你知道吗?我俞子安,舍不了。爷爷走了,我俞子安,更舍不了了。”俞子安目光涣散,但盛月荷知道他说的不无道理,若她站在俞子安的立场,也不知该做何选择。

月荷叹了口气,她知道难,但有些实话得有人如刀一样刺给俞子安:“俞大哥,我理解你想要为爷爷守住产业的心,我也相信你不是贪图富贵之人。但是,你真的觉得你为他们带来的利益,可以换你的基业吗?日本人不可能和我们平等谈生意的,他们要的是你为奴,他为主,奴才是没有资格谈平等的。你口口声声说‘你的厂’,可白川一句话,这厂就换了名,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在他们眼里,我们都是奴才。”

俞子安错愕地望着盛月荷。

“俞大哥,”盛月荷为俞子安整理好凌乱的衬衣,帮他扣好扣子,认真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又变回往日里优雅高贵的样子。

“你有你要守护的东西,我也有我想要做的事。希望我们各自安好,活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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