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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民国十八年,除夕夜

连下了几场雪,秦淮河畔早已是银装素裹。冬日的六朝古都多了几分肃杀的味道。

薛兆和盛月荷见面的日子依然少之又少,所幸家里把阿菊送过来陪伴月荷了,一同来的还有管家的儿子吴大力,练得一手好武艺,他比薛兆略大几岁,从小护着薛兆长大。盛月荷觉着奇怪,祖母本意是让他们小夫妻相处,所以当初特意把家仆留在了家里,让她和韵芝一道来南京。可过了几个月,为何又让阿菊和大力过来了呢?那日从阿菊口中才知道,薛兆特意写了一封信,信上写道:

“孙每日诸事繁多,校纪严明,假日不多。月荷虽已嫁,却仍少不更事,不足以自保。盼家中派人,照顾吾妻,吾亦可专注学业!”

除夕前一天,阿菊和月荷在街上准备第二天带到白家的礼物以及做点心的食材。路上遇到了一对飞行员夫妇。只见这位飞行员左手提着各类点心礼品,右手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妻子,他看她的眼神中充满了爱意,而一旁的妻子只是低头浅笑。多么羡煞人的一对呀!

“姑娘跟姑爷不像夫妻!”阿菊看到此情此景,心中不平地小声嘟囔着。

“傻阿菊,世上夫妻千百种,你还各个都见着啦?”月荷笑着轻轻敲了一下阿菊的头。

“阿菊知道世上夫妻千百种,可阿菊想看到姑娘是幸福美满的妻子,而不是这样……”阿菊内心还是有些不忿。

“我和先生怎么样啦?还不是该说话就说话,该笑就笑的!”

“那不一样!”阿菊激动地辩解道,“您和姑爷只能算是朋友,不能算是夫妻!夫妻是要同床共枕的,是心系着对方容不得对方出半点岔子,你们这哪里算是夫妻呀!”

月荷看着激动的阿菊,依然是淡淡地笑着,然后说:“阿菊你想什么呢?先生当时娶我是为了救我于水火,非爱情而是恩情。我跟着来南京,先生不但不觉着我拖累他,反而愿意教我很多东西。也因为先生的尊重和支持,我才敢于跟韵芝他们学新的文化,自由穿着、自由畅谈而不受限。像我这样自由自在的太太,在南京许多官宦人家中都是少的!我打内心里感激先生的!”

“那姑娘呢?对姑爷也是恩情?姑娘难道不心许姑爷吗?”阿菊疑惑。

“我不知道。”月荷轻声说道。这个问题韵芝和亭兰也问过她,韵芝说喜欢是占有,希望这个人只属于你。亭兰说喜欢是满眼都是他,想到他就会不自觉地笑,就像她对阿耀一样。月荷想了想:让先生只属于自己,她怎么敢这么自私?满眼都是他?两人见过的面数都数的出来,又怎么可能呢?

相比薛兆,月荷更期待的是除夕夜。来南京的日子里,陪伴她的除了韵芝的金陵女大小姐妹外,还有就是白震鹤家的白夫人了。白夫人优雅端庄,是军中太太的典范。她最爱的便是花楼街盛兴斋的点心,所以第一眼见到月荷便喜欢得不得了。

和白夫人相处中,月荷才知道这白震鹤一家其实也是江城人。白震鹤是薛兆的军事启蒙老师,早在薛兆八岁时,就被他的老师带着上靶场打枪,教他骑马射击了。而白三民也是薛兆、李韵芝、俞子安小团体中的一员,只不过他年龄太小,年少好动的薛兆和俞子安幼时常嫌他碍事,不愿搭理他,他便只能每日追在李韵芝的后面“姐姐、姐姐”地喊着。

民国十八年的除夕夜,颐和路白公馆灯火通明,与暗处那神色诡异的特务们形成对比。

薛兆带着盛月荷刚到白公馆门口,便遇上了李韵芝和她金陵女子大学的同学:亭兰、萱宝和贺君仪。薛兆抬眼望见了贺君仪,便愣了神:是她?贺君仪一见着薛兆便笑着上前来,说道:“原来如此威武神勇之人就是月荷妹妹的夫君呀!”薛兆笑了笑,伸出手说:“薛务观,感谢女侠那日相救!”

“哎呀,景桓哥哥,你对着我们就没必要务观务观的了。”李韵芝笑着转向君仪,说道:“这人真名薛兆!我们江城的阎罗王!”

“岂止是你们江城啊,这还是我们军校的阎罗王呢!有他在,我们能捞着的就只有第二咯!”说话的是路逸鸣,后面一个同样穿着灰色军装略高点的是黄金生。他忙上前说道:“你骑兵科还可以得以解救几门,我这同为步兵科的那才是被这大山压得无法呼吸,真是惨兮惨兮呀!”

黄金生滑稽的动作惹得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进到白公馆内坐下来,大家便开始谈起薛兆和贺君仪认识的缘由,盛月荷听后才知道贺君仪还算得上是薛兆的救命恩人。原来这一切还得从一次剿匪说起:徐州附近的山林地区有一批土匪,专门做些打家劫舍的勾当,搅得当地村民不甚其烦,若只是打劫村民,这伙匪人也不会惊动中央派陆军军官学校的学生。可这匪人好巧不巧,竟然抢了南京政府官员外出写生的千金,还毁了人家姑娘的清白,闹得姑娘当场跳湖而亡。这下政府就不得不派人去徐州剿匪了。那日薛兆作为先头部队,伪装成村民进山打探情况,可不料这狡猾的土匪还是看出了破绽。薛兆以少敌多,不堪重负。而就在那时,准备为死去朋友报仇的贺君仪及时赶到,两人合作下,直剿土匪老巢,活捉匪首。

“这一出赶上话本啦!”路逸鸣在学校就听他们俩讲过这个故事,再听依然觉得惊叹万分。

“哎!你别说,话本都没这么写的。你不是一直嚷嚷着要见那日的女侠吗?现在就让你好好认识认识!”黄金生边说着边把双手在贺君仪面前一伸,做一个亮相的手势,逗得大家不停地笑着。

今夜的白公馆,全国最优秀的军校学生和全国最顶尖女子大学的学生聚在了一起。

他们心中存有各自救国图强的真理和道路,头顶着国家最殷切的期待,他们默契的不谈主义,不谈党派,只是畅所欲言地抒发自己所认为的救国之道。盛月荷置于其中,却又仿佛不在其中。她不懂他们谈论的那些西方伟人,也不懂他们引用的英文、法文、德文。她只觉着今天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薛兆:他意气风发,畅所欲言,此时的他不是在自己面前客气又陌生的模样,而是真正肆意豁达的笑着,岳飞作诗“鲜衣怒马少年时,不负韶华行且知”,便是送给这样少年的罢!

而她自己呢?她瞧了瞧自己的装束,今天穿的是一身海军领的素底碎花连衣裙,上身套一件粉紫色毛线褂子,看起来和南京城的年轻女孩没什么不同了,可自己真的与他们无异了吗?身处于这样的时代,自己能做什么呢?

等到快吃饭的时候,月荷便进厨房做起点心来了。还是厨房更适合自己!

白震鹤的夫人察觉出月荷的无措,便进来帮月荷备材料,顺便闲谈起来。

“盛兴斋真是历史悠久,在长江边也滋养了几辈的人了。我以前不喜绣花,师父总是拿盛兴斋的点心诱惑我:说当天的活儿完成,便可以尝一块儿咸酥饼。就是这盛兴斋的点心,才成就我今日这绣工呀!”顿了一会儿,白夫人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他也随我,小时候就闹着要去盛兴斋买蟹壳黄。那时我还见过你,你约莫三四岁的模样,跟在你父亲后面有样学样,真是可爱呢!”白夫人一边说着,眼神望着远方,似乎在回忆过去的美好时光。

“可惜我师父去世,你们家铺子也没了,我就再也吃不着这盛兴斋的点心了,”白夫人又叹了口气,转过头来,含着眼泪注视着月荷,继续说道,“他今日是没我这口福了,还指不定在哪儿苦着呢!”说到伤心处,白夫人的眼泪像开了闸的水龙头,“哗”地一下从眼眶中涌了出来,月荷忙扶着夫人到偏厅歇着了。

还好,这一小小的风波并未引起外厅客人们的注意。

白震鹤虽是军中少将,但军人出身的他也不喜太多人侍候,家中也就一老一少两位家仆。菜食都备好,家仆们便出去准备开席了,留月荷一人在厨房内准备点心。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从漆黑的窗外窜了进来,吓得月荷大惊失色。

“你别害怕,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月荷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人,突然她想起了大雨瓢泼的那天早晨,想到了那个满脸是血的人。

“是你!”月荷惊到。

“哎,我就是那位义士!”原来月荷和薛兆那天谈话时,白三民早就在客房醒了,他当时听到盛月荷的那番评价,很是感动。

盛月荷很是不解,这白三民现在危在旦夕,他是怎样还可以这番笑嘻嘻地!即使是除夕夜,也有特务营的人在暗中盯着白公馆,等着这白公子回家探望父母,他们便可来个瓮中捉鳖。

“你是怎么进来的?”月荷明白这事情知道的人多了不好,他白三民没有来找自己的父母,而是到这厨房来,便是不想连累父母。月荷一边轻声问着,一边走过去把厨房门关上。

“这您别管,只求嫂嫂帮我做件事!”

“我?”月荷更加不解了,他不去找外面那些人,反而过来找自己?

“今日除夕,我未能在家中陪伴母亲,实属不孝。请嫂嫂教我做一碗汤圆,帮我端给母亲,以表孝心。”说话间这白三民早已跪在地上,用乞求的眼光看着盛月荷。

“你不起来要怎么做汤圆?”

这话便是答应了,白三民忙站起来,跟着到了案边。

“为何不给你父亲也做一碗?”月荷随口问。

“我与他政见不合,他早已不认我这儿子了,还放言哪天见到我,必亲手手刃我!自然也不想吃我这碗汤圆吧!”白三民低着头用手揪着湿面,掉到湿面的眼泪暴露了这年轻人故作轻松的言语下最深沉的感情。

“若这么想念他们,当初为何要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呢?”月荷这话倒不像是提问,而是有些许责备。

“嫂嫂见过那些田间农人吗?见过工厂里的工人吗?他们占据中国大部分人口,为国家的发展付出劳力苦力,享受的权益却少之又少。这不公平!”白三民忿忿不平,“人人都说为国,人人都说革命,革命不是得势的人享福,无势的人受苦,失势的人受难。是所有国人都能够用自己的双手让自己过上想过的日子,是人们心中的盼头!”沉默一会儿,三民继续说道:

“我不想做那个坐享其成的人!”

“你不怕吗?”

“我怕!”三民抬起头正视着盛月荷,脸上的泪水还没干,他挤出笑容,说道:“我挺怕的,韵芝姐姐知道,我从小怕疼!”

“但有些事儿,总得有人做呀!”那个年轻人眼神坚定,没有一丝动摇。

“我不懂你的革命,但你不能死,谁都不值当死!”月荷的声音虽小,但句句有力。

终于,盛兴斋的点心在这南京城的公馆里又散发出了生机。

“松软可口,枣泥的味道甜而不腻,这就是盛兴斋的蟹壳黄!”韵芝一边吃着一边叹道。其实这茶食店各地都有,但一方水土的人总爱这一方水土的物。有时候爱的不是食物,而是食物中所带的情。

“小时候我不吃饭,就爱吃盛兴斋的蟹壳黄,我们家家丁们总是一早就去排队,有时候还排不上,现在好啦!我想吃多少就吃多少!”韵芝继续补充着。

“这咸酥饼还是当年的味道,让我想起了盛家老掌柜的……”白夫人说着,便回忆起来。这盛家老掌柜的说的便是月荷的爷爷盛老太爷。白夫人本是苦出身,到结婚的年龄被父亲随便许给了一位同乡。她不愿就此度过一生,便逃了婚一路来到江城!到达江城时早已饥肠辘辘,是盛老太爷的一块儿咸酥饼让她活了下来,这也成为了她久久难以忘记的食物。

“想不到这点心里竟然蕴含着这些感人肺腑的故事!”萱宝一边吃一边叹道。

“多亏了月荷,我们今日才能吃着江城的味道,想着美好的过去,感谢月荷!”韵芝笑着说。

月荷害羞地低着头,忙说:“我也只能做这些罢了!”

“你可别小瞧你做的这些点心,那是留存在每个人心中的印记。我们所做的事都不如你做的点心,吃着让人安心,让我们感觉这才是过日子!”贺君仪忙鼓励着月荷。

“你的点心是生活安宁的佐证,意义重大!”说话的是坐在一旁的薛兆,他向来是不爱吃甜食的,今天也不例外。

“今天吃了你的点心,才让我的思乡之情得以缓解,你做的不是食物,是家呀!”韵芝夸张地说道。

饭闭,月荷从厨房里端出了一碗汤圆。这碗汤圆捏的并不规整,一看就知道是个不会下厨的人做的。月荷恭敬的把这碗汤圆端到白夫人面前,说是特意为她准备的。

白夫人不解,饭桌上早已备下了汤圆。月荷为何要专门为自己准备一碗?白夫人端起碗,细细品尝着,尝了几口便察觉出这做汤圆之人是白三民了。人永远不能小看一个母亲对孩子的了解,那是由爱筑成的!白夫人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她一面抽泣着,一面把碗里的汤圆往嘴里送。韵芝和薛兆便知这汤圆的来历了,韵芝在一旁不做声地抹着眼泪,薛兆不发一言。

“他走的时候安全吗?外边的人没看到他吧!”白夫人像个孩子般,一双手放在月荷的肩膀上,仿佛眼前这人就是自己的孩子般。

“安全的!”月荷也早已泪流满面:“他说自己是不孝子,让您陷入两难境地,望您见谅!”

“逆子!”一旁的白震鹤也低着头抹起了眼泪。中国传统的父子关系便是如此,口口声声喊着“逆子”的人,往往爱得更加深沉。

回去的路上,依然是一前一后。

大街上他们碰见了在雪地里裹着报纸和草席睡着的乞丐,薛兆轻声地在他旁边留了一块银元。

“你不该做今天这事儿的!”前面的人回过头看着后面的人,见这人不说话,他接着说:“这样不安全!”

“若今日这事儿换做是其他人呢?换做是韵芝,是萱宝,还是君仪姐,先生还会说这话吗?我别无他意,只是想帮助一个想要尽孝之人罢了!”月荷的声音很轻,但从她的眼神中,薛兆读到了一丝不悦。

“老师和三民本就水火不相容了,你如今让师娘吃这一碗汤圆有何用呢?只是帮三民减轻不能尽孝的负罪感,但师娘依然痛苦……”薛兆试图向月荷解释这个中缘由。

“先生,我不懂!白三民明明做的是好事,他为工人们争取权益,给农民们开夜校,让他们有享受知识的权利。他没杀人没放火,可为什么上头要抓他?要让这人无法尽孝?他们真的没有做错吗?”月荷留着眼泪盯着薛兆。眼前这人忙用手封住她的嘴,一面四处瞧了瞧,看这四下无人,才敢松口气。

“这些话你不要再说了!”薛兆一脸严肃地指着她,声音虽小,但也听得出怒气。这是他第一次对她发脾气。

“先生是认为我说错了而不让我说,还是因为自己也这么觉着,但是不敢说?”今日这盛月荷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句句夹枪带棒。往日里薛兆即使是不做声,她都会自己害怕得不知所措,今日却怎么都不停,似乎非要把话说完才肯罢休。

“先生真觉着刚刚那一银元就可以救他们了吗?他们缺的真的是钱吗?”

“你不要再胡闹了!”薛兆虽是有名的阎罗王,可对女人这事儿他却一点儿也不知,虽然嘴巴上说着硬话,但其实内心也对眼前这个人束手无策了。

“我是胡闹,今天这话如果是贺君仪说的,你就不会觉得胡闹了吧!”盛月荷说完头也不回的径直往前走去,留下薛兆一人站在原地,摸不着头脑。

当日饭前,白公馆里三两一群地聊着天。路逸鸣和薛兆在阳台上抽着烟。

“哎,今日一见这贺君仪,果然英气十足,不同凡响啊!像是会连开四枪的人!”说话的是路逸鸣。

“嗯,确是巾帼不让须眉,别有一番气概!”回话的是薛兆。

“我倒觉着你们俩更般配,站在一块儿就是那回事儿!你看你们多投缘。”路逸鸣接着说道。

“你还没喝酒呢,就醉了?”薛兆淡淡地回一句。

“兄弟!我真同情你,你是受新式教育长大的,如今在婚姻爱情上竟然还困于指腹为婚这种鬼事儿上!你不觉得憋屈?”路逸鸣不平道。

“救人一命,有何憋屈的?”

“那你以后要是自己有了心上人呢?那你怎么办?你太草率了!”

“我只想学好军事,到时候带着自己的部队,奋勇杀敌!儿女私情,我想不到!”

“那是你身边没出现那个人,你没感受过心里眼里都是一个人,想一个人想得发疯的感觉。当你真遇上了,你就知道你的决定有多么草率了。你那个小白兔般的老婆能做什么?我承认,她确实长得眉眼有些清秀!但她无法走进你的心里,他知道什么是三民主义吗?他知道俾斯麦、孟德斯鸠吗?你跟她聊得着吗?你们压根儿就不是一类人!你在外打仗,她准是整日里以泪洗面,啥也干不了,啥也干不成!老子就是为你觉得不值!”

屋内正准备端着点心去阳台的盛月荷,听了此话,默默折返了回来,因为她确实不懂什么俾斯麦、孟德斯鸠。

“逸鸣,你见过启明星吗?它总是伴着太阳而生的。但人们总是只看得到太阳,因为它过于耀眼,一旁的启明星却被掩盖了。但你仔细瞧,你就会瞧见这启明星,它也有自己的光亮,但这光亮只有想看的人才看得到。

“盛月荷便是这启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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