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靠着冰冷的储油罐,像三条离水的鱼,贪婪地吞咽着稀薄而冰冷的空气。肺里的灼痛渐渐平息,只剩下肌肉过度紧张后的酸软和控制不住的细微颤抖。
阿峰撕下一条脏兮兮的布条,胡乱缠住胳膊上还在渗血的伤口,骂了句脏话,声音嘶哑:“妈的……差点就交代在那儿了……”
黑子小心翼翼地将小雅从背上解下,平放在相对干净的地上。她的眼睛闭着,呼吸微弱但均匀,像是又陷入了昏睡,脸上的紫纹在白天光线下显得更加骇人。刚才的亡命奔逃显然耗尽了她刚刚积聚起的一点力气。
我扫视四周。这里像是一个老旧的厂区边缘,巨大的、锈蚀的管道和储罐林立,地面是压实的泥土和油污的混合物,杂草从裂缝中顽强地钻出。寂静无声,只有风声在高处的管道间穿梭,发出呜咽般的哨音。
暂时安全。但刚才闹出的动静太大,绝不能久留。
“水。”我哑着嗓子说。
阿峰把最后小半壶水递过来。我扶起小雅的头,小心地给她喂了几口。清水滑过她干裂的嘴唇,她无意识地吞咽了一下。
我把剩下的水递给黑子和阿峰:“分了吧。”
两人都没多推辞,默默喝了一小口,润了润同样干得起皮的嘴唇。水壶彻底空了,发出轻响,像一声绝望的叹息。
食物也只剩最后半块压缩饼干。
我们必须找到补给,必须尽快到达那个可能存在的诊所,或者……找到昨夜那声爆炸的来源。那是黑暗中唯一闪现过的不确定信号,可能是陷阱,也可能是唯一的生机。
休息了不到十分钟,我强迫自己站起来,双腿像灌了铅。“走。”
黑子重新背起小雅。阿峰捡起斧头,警惕地看向四周。
我们沿着厂区边缘的巨大储罐阴影移动,尽量避开开阔地带。这些工业巨兽投下的阴影提供了暂时的庇护,但穿行其间,总感觉像是走在某种怪物的腹腔里,冰冷而死寂。
脚下的路越来越难走,废弃的零件、凝固的油污坨、还有不知名的化学废弃物散落各处,散发出刺鼻的气味。我们必须格外小心,避免发出任何不必要的声响,也避免被这些东西伤到。
穿过一片坍塌的铁架棚区时,走在前面的阿峰突然猛地蹲下身,举起了拳头。
我们立刻僵住,屏住呼吸。
前方不远,一个开阔的卸货场上,景象令人头皮发麻。
不是零散的丧尸。是尸群。
至少二三十只,密密麻麻地聚集在一起,围成一圈,低着头,像是在撕扯争抢着什么猎物。压抑的咀嚼声和满足的嗬嗬声汇成一片,即使隔了一段距离,也清晰可闻,令人胃里翻江倒海。
它们挡住了唯一的去路。
绕路?意味着退回那片危险的居民区,或者闯入更未知的厂区深处,时间和体力都不允许。小雅等不起。
硬闯?等于自杀。
我们蹲在倒塌的钢架后面,心脏沉到谷底。绝望像冰冷的藤蔓,再次缠绕上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尸群丝毫没有散开的意思。
我盯着那些晃动的身影,目光最终落在它们脚下。争抢中,一件被撕扯破烂的东西被踢了出来——一个军绿色的帆布背包,上面印着模糊的标识,沾满了黑血。
那不是普通的行李。
而围着那背包争抢的丧尸里,有几个身上穿着破烂不堪、但依稀能辨认出的……迷彩服碎片。它们的动作,似乎也比普通丧尸更显……僵硬?或者说,有种不协调的怪异感。
昨夜那声模糊的爆炸声再次划过脑海。
军队?他们来过?遭遇了什么?
我的心跳莫名加速。如果那是军队的人,他们的装备里会不会有……
一个疯狂而危险的念头冒了出来。
我慢慢转头,看向黑子和阿峰,他们的脸色同样难看。
“得过去。”我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是气流声。
阿峰瞪大了眼睛,像是没听懂。黑子也皱紧了眉,看向那密集的尸群,又看看我背上的小雅。
“怎么过?”阿峰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我没回答,目光再次投向那个军绿色的背包,又扫过尸群外围几只动作最迟缓的。它们背对着我们,完全被中间的“盛宴”吸引。
机会只有一瞬。
我解下腰间的水壶——那个已经空了的水壶。又抽出母亲那把菜刀,将缠手的布条解下,飞快地绑在水壶盖上。
“黑子,”我极其低声地吩咐,“我扔东西引开左边那几个。你看准机会,以最快速度冲过去,捡起那个背包,然后别回头,一直往前跑,到下个路口等我们。”
黑子的瞳孔缩了一下,看向那个离尸群边缘不过五六米的背包,喉结滚动了一下。这是玩命。
“阿峰,你和我,制造最大的噪音,等黑子得手,就往反方向跑,引开它们。”
“默哥,这太……”阿峰想反对。
“没有别的路!”我打断他,眼神扫过小雅苍白的面孔,“那包里可能有药,可能有吃的!必须赌一把!”
两人不再说话。黑子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锐利,紧紧盯着那个背包,身体微微弓起,像蓄势待发的豹子。阿峰握紧了斧头,额角青筋跳动。
我将布条捆好的空水壶在手里掂了掂,看准尸群左侧外围一块生锈的铁板。
吸氣,手臂猛地甩出!
空水壶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砸在几米外的铁板上!
当啷——!
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在死寂的厂区里炸响!
尸群的嘶吼和咀嚼声骤然一停!几乎所有丧尸的头都猛地转向声音来源!外围那几只立刻被吸引,嗬嗬叫着,迟钝地朝铁板方向挪动!
就是现在!
黑子像箭一样射了出去!他的速度快得惊人,脚步落地无声,几乎贴着地面,直扑那个军绿背包!
尸群的注意力被声响吸引,中间的核心圈还没反应过来!
黑子的手已经抓到了背包带!
就在这时,一只原本俯身啃噬的丧尸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灰白的眼珠正好对上了黑子弯腰的身影!
嗬——!它发出警报般的嘶吼!
瞬间,整个尸群的注意力被拉回!
最近的两只丧尸直接朝着黑子扑去!
“跑!”我狂吼一声,和阿峰同时从掩体后跳了出来!
我挥舞着砍刀,用刀背疯狂敲击旁边的钢架!阿峰则发出巨大的怒吼,抡起斧头将一只冲过来的丧尸劈倒!
哐哐哐!咚咚咚!
巨大的噪音瞬间爆发!
刚刚被黑子吸引的尸群顿时陷入了混乱,一部分转向我们这两个更近、更吵闹的目标,嘶吼着涌来!
黑子趁机猛地拽起背包,转身就跑!背包似乎很沉,拖慢了他的速度,一只丧尸的爪子几乎擦着他的后背划过!
“走!”我对着阿峰大喊,一边继续制造噪音,一边向着与黑子相反的方向后退。
尸潮像一股污浊的洪水,大部分被我们吸引,嘶吼着追赶过来!数量远超预估!
我们亡命狂奔,利用厂区复杂的地形左右穿梭,不断推倒沿途的杂物延缓追兵。吼叫声、撞击声、嘶吼声在身后紧追不舍。
根本顾不上看方向,只知道拼命跑,直到再次冲进一片破旧的居民区,七拐八绕,终于暂时甩掉了大部分追兵,躲进一个散发着恶臭的垃圾站后面,瘫倒在地,几乎呕吐出来。
肺部像要炸开。
过了好一会儿,脚步声谨慎地靠近。黑子喘着粗气出现,脸色发白,手里紧紧抓着那个沾满污血的军绿色背包。
他一把将背包扔到我面前,声音还在抖:“妈的……差点……差点就回不来了……”
背包很沉。帆布料子厚实,上面有一个模糊的喷漆标识,像是某种编号。
我深吸一口气,手指有些发颤地扯开背包扣带。
里面的东西映入眼帘——
几盒密封的军用压缩干粮。
两瓶未开封的纯净水。
一个急救包,标签上印着红十字。
还有……
一把保养良好的军用匕首,刀鞘冰冷。
以及,最底下,一把乌黑色的手枪,和两个压满子弹的弹夹。
空气瞬间凝固了。
我们三个人,目光都死死盯在那把枪上。
冰冷的金属反射着幽暗的光。
希望,以最致命的方式,出现在我们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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