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枪冰冷的触感透过布料渗入指尖,沉甸甸的,压着的仿佛不是弹夹,而是几条人命。
空气凝固了几秒。我们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目光黏在那乌黑的金属上,移不开。垃圾站的腐臭似乎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冰冷的杀意驱散了些许。
最终,是我先动了。我没有去碰那把手枪,而是猛地合上了背包扣带,发出轻微的“啪”一声,惊醒了怔忡的两人。
“走。”我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这不是地方。”
这里太开阔,枪声一响,就是催命符。
黑子猛地回过神,立刻将背包甩到肩上,警惕地扫视四周。阿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眼神复杂地从那背包上掠过,最终握紧了手里的斧头。
我最后看了一眼那鼓囊的背包,弯下腰,将小雅重新背到背上。她的重量似乎比刚才更沉了。
我们再次潜入迷宫般的小巷,但这一次,气氛截然不同。沉默不再是疲惫和绝望,而是一种绷紧的、一触即发的紧张。黑子肩上的背包像是个炽热的火炭,散发着危险而又诱人的气息。
我们必须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七拐八绕,避开几波零星的游荡者,我们最终发现了一个半埋在地下的社区防空洞。铁门被什么东西从外面暴力破坏过,歪斜着敞开着,里面黑黢黢的,散发着尘土和封闭的气息。
黑子率先探头进去,用手电扫了一圈,半晌才低声道:“空的。很深。”
足够了。
我们侧身钻了进去。里面空间不大,混凝土结构,除了厚厚的灰尘和一些散落的碎砖块,空无一物。最重要的是,只有一個出口,那扇破铁门,容易防守,也容易……被困死。
黑子迅速用找到的碎砖和一根锈蚀的铁杆从内部勉强卡住门扇,让它无法被轻易推开。黑暗和相对密闭的空间带来了一丝虚幻的安全感。
手电光柱是唯一的光源。
我小心翼翼地将小雅放在角落,摸了摸她的额头,还是冰凉的湿腻。时间不多了。
“黑子。”我伸出手。
黑子立刻将背包递过来。我再次打开它,忽略掉那把手枪和匕首,直接拿出了那个印着红十字的急救包。
打开。东西比想象中全。止血带,纱布,缝合针线,抗生素针剂,甚至还有几支密封着的注射器和一小瓶止痛剂。
没有解毒剂。意料之中。
但抗生素针剂比口服药强太多了。
我拿起一支抗生素和一支注射器,撕开包装。手电光下,我的手指很稳,但只有我自己知道,心脏跳得多快。我从未给人打过针。
“按住她。”我对阿峰说。
阿峰上前,用力按住小雅的肩膀。她似乎有所察觉,微弱地挣扎了一下,发出模糊的呓语。
我撩起她胳膊上的衣服,用碘伏棉签消毒皮肤。她的胳膊瘦得皮包骨头,血管清晰可见。我深吸一口气,将针头小心翼翼地斜刺入静脉,推动活塞。
药液缓缓注入她的身体。
做完这一切,我才感觉后背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接下来是食物和水。压缩干粮硬得像石头,但能量极高。我们分食了一小块,就着珍贵的清水咽下。胃里有了实在的东西,一股暖意和力气才慢慢回到冰冷的四肢百骸。
沉默地吃完,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回背包里。
那把枪。
阿峰忍不住伸手,将它拿了出来。乌黑的枪身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冽的光泽。他笨拙地退出弹夹,检查了一下,又咔嚓一声推回去。金属撞击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真家伙……”他喃喃自语,眼神里有渴望,也有敬畏。
黑子则拿起了那把军用匕首。刀身锋利,血槽深刻,和他之前用的钢管、消防斧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东西。
“还有这个。”黑子从背包侧袋又摸出一个小东西——一个军用指南针,还有一张折叠起来的、材质特殊的区域地图。
地图!
我们立刻围拢过去。手电光照在摊开的地图上。这是一张局部军事地形图,覆盖范围包括我们所在的这片工业区以及……更东边的大片区域。上面用清晰的符号标注着道路、建筑、以及几个醒目的红色叉叉和一个圆圈。
其中一个红叉,就在我们之前躲藏的居民楼不远处。旁边还有一个细小的标注,字体是印刷体:“Z-1 哨所 已失联”。
另一个红叉在东偏北方向,靠近地图边缘,标注是:“临时物资点α”。
而那个圆圈,则在更东边,几乎出了地图范围,旁边写着:“第七庇护所(疑似)”。
第七庇护所?
我们的呼吸都急促起来。
希望。一个明确的地点。一个可能有药品、有安全、有……未来的地方。
但那个“疑似”,又像一盆冷水。
昨夜那声爆炸,是哪个红叉的位置?是那个失联的哨所,还是那个物资点?军队遭遇了什么?那个庇护所,真的还存在吗?
问题一个接一个,但没有答案。
“去这里。”阿峰的手指直接点在那个“第七庇护所”的圆圈上,眼神灼灼,“只要有希望,就得去!”
黑子比较谨慎,指着那个“临时物资点α”:“这个更近。可以先去看看,补充一下,再决定下一步。而且……”他顿了顿,“枪声……如果昨夜是那里爆炸,也许……”
也许还有活人?或者,至少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看着地图上那两个标记,又看看角落里呼吸微弱的小雅,最后,目光扫过阿峰手里的枪,和黑子手中的匕首。
母亲那把卷了刃的菜刀依旧别在我腰间,冰冷地贴着皮肤。
我们必须移动,不能坐以待毙。小雅等不起。
去近处的物资点,风险未知,但可能获得关键补给,并获取情报。
去远处的庇护所,希望渺茫,路程遥远,变数极大。
我盯着那个“α”点,昨夜那声爆炸仿佛又在耳边回荡。
“去物资点。”我做出决定,声音在防空洞里显得异常清晰,“先弄清楚发生了什么。拿到能拿的东西。”
我抬起眼,看着阿峰和黑子。
“然后,我们去庇护所。”
我伸出手,从阿峰那里拿过了那把手枪。冰冷的金属质感,沉重的分量,陌生而危险。我生疏地退出弹夹,又装上,打开保险,再关上。
然后,我把它插在了腰后,取代了之前别着的砍刀。
砍刀递给了黑子。
“省着点子弹。”我说,声音没有任何波动,“最后关头用。”
黑子接过砍刀,默默点头。阿峰咽了口唾沫,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但很快被坚定的神色取代。
我们收拾好所有东西,将地图和指南针小心收好。我给小雅注射了第二支抗生素和一点止痛剂,希望能撑得更久一点。
推开堵门的砖石,铁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外面的光线照射进来,依旧灰暗。
新的目标已经设定。
路,还得用血和脚去蹚。
我背起小雅,感受着腰后手枪冰冷的坚硬触感,迈出了防空洞。
这一次,我们不再是完全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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