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再跟我说说么？以前的事。”阮喻问。
“让我想想啊，”安吉花晃了晃脑袋，“你第一天来报道……是去年什么时候来着？”
“去年十一月十五日，”杨辰有些不耐地打断，他正了正领带，煞有介事道，“还是我来说吧。”
……
去年十一月十五号，你第一天来公司报到，办理入职手续，正式开始上班。
之所以记得这个日期，是因为那天正好是由我主理的“Unleash Her”品牌上线期，不过半天时间，商家存货就被抢购一空，“真自由，真释放”的宣传广告语甚至一度登上网络热词榜。
当时我的主管领导李经理拍着我的肩膀承诺，等过段时间，就给我提一个职级，升我为副组长。
我入行五年多了，第一次取得这样的成绩，那天可以说是春风得意。
给公司做了那么大的贡献，我觉得也许可以难得出格一些，打破一些规矩。
我决定提早下班。
午间休息时间都还没到，我就关了机，在桌上摆上一杯装满热水的茶杯，还把工牌取下来挂在了工位上。
我故意没拎包，在同事们还在忙碌于工作的时候，提前下了楼。
路过一楼接待台，阮喻，我忽然看到了你。
那天你应该是刚来报到，因为你穿着对于这份工作来说，过于正式的套装。
要知道我们这些策划狗，谁不是没日没夜地干，哪里有精力收拾自己，整天蓬头垢面地穿着洞洞鞋走来走去，心里的怨气全写在脸上了。
你却不是这样。你穿着白色套装裙，妆化得精致甚至还有些刻意，头发也特意打理过，似乎还喷了点香水。
我一见你就走不动道了。
你站在接待台边，很小声地和工作人员争论着什么。我心想好不容易来个大美女，可不能把她吓跑了啊，急忙走过去。
“出什么事了？”我假装自己是个大领导，凶巴巴地问。
你很是惶恐不安地看了我一眼，说：“您好，我是来入职报到的。”
“小姐，您真的搞错了，”前台经理赵娜似乎耐心告罄，没好气地说，“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招聘期早就过了，新一批职工早在上个月就入职了，你这时候过来有什么用？”
即便我也给甲方当惯了狗的，当时也觉得赵娜的态度有点儿过分。
“也有补招的，”我脱口而出，“策划B组正好有个员工离职了，上周才通知人事部招人，这事儿你不知道吗？”
赵娜看了看我：“杨辰……”
我主理的品牌项目收获如此巨大的成功，就连董事长也在工作群上点名表扬我，眼看着就要成为高层热捧的红人，我知道我的劝阻让赵娜感到迟疑了。毕竟她也不想得罪我。
“好吧，你进去吧。”赵娜最终妥协了。
阮喻，你说要上楼报到，很奇怪的是，当时我本来是打算趁着午休开溜的，居然也跟着你往回走。
进了电梯，我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你。
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那时我就发现，虽然你很漂亮，五官精致，妆化得也漂亮，但依然掩盖不住你的疲惫。
我又做策划又做商务的，经常要跟人打交道，我看人的眼光绝不会错。
你入职第一天就像是经受过一些打击，其实内心应该是很脆弱的。
我是个正常的男人，你知道男人嘛，遇到像你漂亮脆弱的女人，很容易产生保护欲。
我忍不住主动和你攀谈起来。
我问你，你真的是来报到的吗？
“嗯，”你点点头说，“是人事部的Alex让我今天来上班的。”
“哦，你说的是钱大智啊，那我兄弟，早说嘛，你别紧张，他很好相处的，一会儿我带你过去。”
原来那天人事部真的紧急招了一个新员工。但我没想到，大智那小子下班后人模人样挺有烟火气的，一当上HR就狗都不如了。
到了人事部的办公室，听你说完来意之后，钱大智一脸挑剔地翻着你的简历说：“你大学毕业后只上过一年班？之后居然一直是空档期？这种履历到底是怎么通过初筛的？面试呢？过了没有？”
“过了的，是你们经理面的我，”你有些惶恐不安地说，“我大学时期做过一些作品，还有毕业后也在4A广告公司工作过……”
“我问的是你的空白期，”钱大智一脸不耐地打断，“简历断档了这么久，总该有个理由吧？”
“这……”
我一直在旁边观察你，所以注意到当时你脸上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茫然。
随后，你皱了皱眉头。
似乎是回忆起一些很不好的事情。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她不是连三面都过了么？你怎么这会儿还在问来问去的？”
面对我的质问，钱大智虽然有些不爽，但毕竟我资历比他深，现在又成了业务部门的主力员工，他也不敢得罪我，缓和了一些语气向我解释：“没办法，太缺人了，上面才决定急招。她学历不错，对薪资又没什么要求，经理才决定要她的。”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催促钱大智抓紧办手续。
办完手续，我领着你走出来，你低头对我说了句“谢谢”。
“这有什么，别客气，以后就是一个部门的战友了，大家以后多照应。”
你对我笑了笑。我看出来，你笑得有些勉强。
我猜想可能是刚才钱大智挑剔的态度对你打击太大，开始给你做思想工作。
“我们做广告策划的，经常三班倒，干得没日没夜的，对身体的负荷很大，所以人员流动也比较大。你简历空档期比较长，人事怕你干几个月就跑路了，这才多问了几句。”
你轻轻地笑了下：“我理解的。”
原谅我，阮喻，我当时确实对你很好奇，所以未经允许就问了你的私事。
“所以实际上呢？你真的四五年没工作了？”
你闻言一怔，某一瞬表情变得有些伤心。
不过下一秒你又恢复如常了。
“没有，我当时……做其他事去了。”
你说完就转身走了。
这就是我第一天见你发生的全部了。
……
杨辰说完，忽然想到了什么，补充说：“不过之后你跟我们混熟了，就没再穿过那么精美的套装了，还挺可惜的。”
“可惜个头啊，我看你是喜欢看美女吧？”安吉花呸了一声，又亲亲蜜蜜地拉住阮喻的手，“阮喻宝宝你是不知道，你以前话很少的，我还是喜欢现在的你，比以前亲切多了。”
“你们说人失忆后，性格也会变吗？”阮喻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啊？应该不会吧，”安吉花想当然地说，“你就是你啊，虽然暂时失忆了，可你还是你啊，为什么性格还会变啊？”
“可事实是，她的性格确实变了不少，”杨辰沉吟道，“听说她这种属于逆行性遗忘，以前也有听说过这样的先例，患者忘却了过去，也失去了构成自我叙事的关键经历和关系记忆，以至于性情大变了。”
三人开始垂头沉思。
“算了，别想了!”安吉花受不了这种沉重的氛围，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杨辰，差不多该走了，晚上去哪儿吃？必胜客怎么样？”
“我无所谓。”杨辰耸肩。
“那你等等我，我先去个厕所。”安吉花出去了。
说了这么久话阮喻也有些渴了，正想问杨辰要不要喝水，杨辰却忽然叫了她一声。
“阮喻。”
“嗯？”她疑惑抬眼。
“阮喻，你听我说，”杨辰说话的声音比平时要低，他没有笑，认认真真地看着阮喻的眼睛，“其实我从见你的第一面开始，就喜欢上你了。”
阮喻愣住。
哈？这是什么发展？这这这……这就被告白了。
此时此刻她很想逃，心里一紧张就开始胡言乱语：“这怎么能行呢，我们不是同事吗，你还算是我的前辈呢哈哈……”
“怎么不能行？”杨辰一把抓住她的双手举到胸前，“阮喻，你不知道自从你出事之后我心里有多着急!我每晚都睡不好，偏偏又找不到你……好在你人没事，所以我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保护你!”
病房门刷的一下被拉开。
阮喻心中一惊，惊愕不安地回头。
于邵安单手拽着门把，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抱歉，钱包忘拿了。”他直接走进来，反手推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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