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表面坑洼，仿佛一个微小的漩涡，正在缓慢地吸收着周围逸散的灵烬乱流，自身却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内敛的稳定感。
不是天材地宝的璀璨光华，更像是一种沉淀，历经灵烬冲刷后的奇特稳定物体。
林砚走近，用灵识探查。石头内部蕴含的并非纯净灵气，而是反复捶打压缩过的......灵烬本源？
狂暴的属性被吸收，消失殆尽，只剩下精纯而厚重的能量。
寻常人避之不及的狂暴灵烬，对修士而言，本就是炼化的原料。
这块石头里的能量，经过了某种天然的处理，狂暴属性大减，灵力精纯度却极高，简直是修士梦寐以求的补品，这种稳定内敛的特性，与她化枢境追求的以身为枢，入体炼化的理念完全相合。
林砚没有犹豫太久，她本就灵力匮乏，这块意外得来的石头，才是她的急支糖浆。迅速将石头挖出，入手微沉，带着岩石的温凉。
寻了一处相对隐蔽的石穴，布下简单的隔绝法阵。林砚盘膝坐下，将那块深灰色石头置于掌心。
运转化枢功法，小心翼翼地引导出一丝石头内的能量。
一股远比普通灵气更磅礴精纯、带着厚重感的能量洪流冲入灵枢。虽然狂暴属性被中和了大半，但其雄浑的本质，依旧让林砚闷哼一声，经脉传来胀痛感，一下融入过多，不太适应。
她全力运转功法，灵枢疯狂地碾磨、炼化着这股外来的能量。
过程极其痛苦，能量冲击着灵枢的壁垒，要将这个容器撑破。林砚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时而涨红时而苍白。
她想起还有其他的丹药，毫不犹豫掏出吞下一颗。温润的药力化开，稍稍护住了脆弱的经脉，缓解部分疼痛。
引导、炼化、压缩。
时间在痛苦中流逝，不知过了多久，掌心的灰色石头颜色似乎暗淡了一丝，而林砚体内的灵枢，却在持续的冲击和炼化中，悄然发生着变化。
原本感觉漏风的灵枢，壁垒上那些看不见的细小裂痕，在庞大精纯能量的反复冲刷和自身功法的锤炼下，竟开始弥合、加固。
体内奔腾的灵力流，瞬间变得顺畅、充盈，灵魂深处也充斥着灵力，许久没这样饱过，林砚都有些许困意。一种稳固感充盈全身，对周围灵烬的感知，也变得更加清晰可见。
林砚睁开眼，化枢境大成，她突破了。
她低头看了看掌心那块小了一圈、光泽稍淡的石头，又看了看爆炸后一片狼藉的石谷。
境界突破的固然可喜，更多的是对这块石头来历的不安，君子无罪，怀璧其罪，万一......
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烬，石头小心收好，却发现周围繁花似锦，应是周围的花草吸收了那块石头的余波，一时间疯长。
她想起周师伯的嘱托，采了大把开的好的鲜花，放入烬藏袋中。
烬藏袋，吞万物而形不变。
这袋子确实比师妹的话还能装。
石谷外，灰蒙蒙的天光依旧。
林砚交接好任务，一切妥当之后，向着道宗的方向走去，灵枢充盈，那石头带来的疑问，有待查证。
如今灵枢中心已变得清晰有力，灵力如溪流奔涌，充盈全身，比起刚醒来时的气色好太多。
山巅净土的防护阵法低鸣着，隔绝外界翻涌不息、饱含致命污染的灵烬灰海。视野里是阵法护罩下略显苍白的天空，远方是灵烬扭曲成的怪诞剪影。
一味在山中修炼死坐，灵力再满也是死水。真正的力量，需在灵烬的冲刷中淬炼，是先辈用生命和鲜血铸造的真理。
该去历练了。
指尖划过腰间，触到那枚冰冷灰黑碎石，它沉寂着，但林砚能感受到它的温度和它对于修士而言天然的吸引力。
它的秘密，这里给不了答案，林砚没在《灵烬科普大全》里看到相关记载。
答案在那片被彻底扭曲的废土里，有太多秘密没被发现，人族对废土知之甚少。
师父院前。
“恢复得不错。”师父的声音传来。
“师父，我该下山历练了。”林砚不是请示，是陈述，她已经做好决定，只有在战斗中才能淬炼自己。
门内师父花白的眉毛动了动，用灵力探测，“你归枢境大成了。”
“嗯。”
门内沉默片刻。
“带上你师弟师妹。”师父突然说。
“他俩一个药修，一个符修，你们一起历练。”
林砚想起那个总躲在房里的师弟，上次见他时，给了块蓄灵石就跑了。
还有总在丹房搞爆炸的师妹，造出来的急支糖浆和她最近沉迷用药材染布料，说是要研究“扎染”。
她不一定能护好他们。
“师父，此行危险，我......”
“所以才要带他们。“师父打断林砚的话。
“他们都需要历练，你以为需要你保护他们，是你需要他们......你难道放心他们和别峰的人一起？”
师父一针见血的话透过门窗传过来，他说的对，是林砚需要他们，师弟千奇百怪的符纸和师妹的“创新药”（师妹自己命名的），都是她的底气。
她也会比其他人更拼命的保护他们，是最好的选择。
“好。”
门内师父松了一口气，总算能摆脱两人了，一个咋咋乎乎，不听使唤，一个闷葫芦不肯见人。都走，都走！
“怎么还不走？”
“师父，您不给点东西？”
师父：作孽啊……学坏了。
回廊背光的廊柱下，师弟李云河指尖捻着一张刚画好的净化符纸，正贴在自己身上。
他脸色不大好，带着细汗，空气中残留着灵力的气息，不过味道有点奇怪，应是修炼时，转化灵烬出了点岔子。
虽然他可以自己解决，林砚还是准备取出药丸塞进师弟嘴里。
“师姐，灵力恢复了吗？”
师妹苏西溪风风火火跑来，挥舞着一本封面画满怪异符号的厚册子，是她的《创新药剂简录》，师妹又在钻研药用之道，做些奇奇怪怪的实验。
苏西溪把册子夹在腋下，在烬藏袋中掏出一物。
“师姐，你看这是什么，我新做的健胃消食片，可以清除体内多余灵力，防止暴体。健胃消食片下肚，给灵府做个大扫除，多好的宣传标语啊。”
师妹的用词依旧古怪，带着活力，本来沉寂的气氛都变得欢脱起来，朗朗上口，师妹确是个人才。
林砚的目光扫过角落恨不得消失的李云河，再落到兴奋的师妹身上，心中了然。
“你又拿云河师弟试药了？”林砚给了苏西溪脑门一个轻敲，师弟都快被她玩坏了。
“对呀，只不过多余的灵力会放屁排出来。”苏西溪遮嘴偷笑，悄悄告诉林砚。
林砚：......
师妹你真行，云河师弟出了名的心怯言讷，用师妹的话说就是重度社恐。
但偏偏苏西溪经常“折磨”他，把他搞得面红耳赤的，一个人生闷气，吵架又吵不过，没说几句就要被师妹气死。
“收拾收拾，我们过几天下山。”林砚开口，声音不高，但两人都听见了。
“明白！”苏西溪应得飞快，人已卷向库房方向。不多时，她抱着一堆东西回来，提纯灵石、带基础过滤符的净水囊、味道可疑的膏块......
“地图、情报、护身法器，我去寻小师叔。”林砚转向廊柱阴影，“师弟，这次你要亲自去，我们是去历练，不能扎纸人代替。”
师弟总是畏惧人群，常用符纸伪造成本人出现在各个场所。
阴影里一片沉寂，只有符纸摩擦的微响，良久，响起一声极轻的嗯。
李云河人影已贴着墙根，滑向他那间布满层层净化符阵的静室。
......
师叔李萧昀展开兽皮地图，暗红色的血色标记着扭曲路径和大大的叉。
“南城边缘，依附净土的三个聚落没了。”
“牲畜一夜毙命，精血尽失，躯壳发灰。人全部失踪，具体情况未知，可作为历练场所。”
他递来三枚触手温润、内蕴清光的玉符，“净心玉，贴身戴，一刻不离。”
净心玉可防止烬气对人体的影响，虽然他们在净土，但不可避免空气中还是残留着烬气。
“精血尽失......”林砚凑近地图，指尖划过红叉标记，她察觉不对劲，手指快速翻动手里的册子，停在一页画满扭曲符号处，
“像是巢醒前兆？”
小师叔点点头，意识还不算太差，“探子只报妖气诡谲难寻，但我确实认为是巢醒前兆。”
若不在前兆之前解决，只会爆发大量妖兽觉醒，情况会更严重。
那这一站，会是他们下山的第一站。
出发前夜，阵法低鸣对抗着永不停歇的灵烬潮汐，惨淡月光勉强穿透厚重的灵烬云层，乍一看还以为天光破晓。
林砚分发行囊，李云河、苏西溪将净心玉放置紧贴灵枢位置，李云河拿出沉甸甸的玄铁符匣，表面铭刻密集净化符文，灵光内蕴。他沉默递给西溪和林砚。
林砚握住破刀的刀柄，山下，并非全是净土领域，灵烬的气息，对于他们来说，是地狱，充斥着狂暴能量、扭曲妖物、未知污染，以及深埋的未解之谜，但也是挑战。
人族从不缺乏战斗的勇气。
每一步是磨砺，每一次呼吸是净化，每一次探索，都有可能失去生命，也可能是探索生机。
她抬手，灵力灌注在铭刻巨大净化符文的山门上，在低沉的轰鸣与流转灵光中，山门缓缓开启。
翻涌的灰白灵烬浓雾，带着压迫，寒风里，裹挟着灰烬与绝望，灌入净土。
李云河深吸，闭眼，体内灵枢加速运转，净化灵光笼罩全身，紧跟苏西溪身后半步。
苏西溪用力合上地图，握紧，眼中透着认真，主线终于要开启了。
三人身影，没入吞噬一切的灵烬灰海。身后，山门在沉重的摩擦声中，缓缓闭合，隔绝最后的光明。
前方，唯有无尽灰暗。
与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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