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一道弯,眼前景象豁然开朗,高高低低的屋舍错落分布于山脚,一眼望去十分繁盛。而当三人走近了,才发现这镇子里竟然大多都是无人居住的废弃屋子,至于有人居住的所在,更是全都紧闭着门窗,唯有镇口的路石旁拴着一只黄狗,冲三人汪汪大叫。
迟雾言与狗互相嗷呜,镇子里有人推开窗户瞧了瞧,又“嘭”一声关上。
此时天色已晚,他们需要找一个落脚的地方。看着与狗玩得不亦乐乎的迟雾言,二人颇觉无语,往镇子里走去。
夕阳渐落,天色已经越来越黑。一路走来,街上道路空旷,连半个人影也瞧不见,连家宅窗户都是一片黑洞洞,浑然不似有人居住的样子。
常泽眼前有些模糊,忍不住在墙壁上撑了一下。
“怎么了?”折丹立刻牵起了他的手,替他轻轻按了按眼周。
“晚上容易看不清,会晕。”上一次在丰沮玉门时他就曾认错了人,后又有火焰把夜晚照得堪比白昼,自然来不及犯病。而这赤水镇又恰好连个灯笼烛火都没有,几乎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个陷阱。
“别怕,师父在。”折丹轻轻牵起了他的一只手,走在前方。常泽默默地跟着,只觉得这无边的黑暗都多了一分静谧。
他们在唯一一户亮光的屋子门前停下,抬手敲了敲门。
门内迟迟无人应答,折丹正欲再敲门。
“你们在这里啊!”迟雾言的声音突然从身后的黑暗之中响起,“我在那和大黄玩了一会,一转头你们俩都不见了,这鬼地方又没个灯笼,好险没给我吓死。”
她一面说着,上前在门上咚咚咚敲了敲,“有没有人啊?能不能投宿?”
正当常泽以为没人会回答时,门后却传来了一道苍老的声音:“你们走吧,我们这里夜里不接待外来人。”
常泽放大了声音道:“是吗?如果我一定要住呢?”
门内人道:“还请几位到镇外休息吧。”
话音刚落,这幢屋子的灯也熄灭了。
赤水镇彻底陷入了一片黑暗,一眼望去宛如无人之境。
迟雾言嘟囔道:“什么毛病。”
折丹牵着常泽走开了,“走吧。”他话很少,却有着说一不二的力量。村庄里四处是散落的砖瓦和发霉的树枝,生活痕迹少得可怜。一栋栋无人居住的荒宅更似张着血盆大口在守株待兔。常泽并不在乎,迟雾言却说什么也不肯踏进去。
常泽不耐烦道:“你自己去和狗住。”
迟雾言:“不!我宁愿闯进去!”
常泽:“你刚才怎么不闯?”
迟雾言:“没看到合适的屋子……”
二人话音未落,一根干燥的枯树枝从隔壁院落中飞了出来,正落在迟雾言头上:“谁偷袭你姑奶奶!”
院中飞出来的枯树枝,可见其中必定是有人居住,同样的,也是在刻意引起他们的注意。此时三人都停下了对话,绕到了这家院子的大门前,轻轻敲了敲。
嘎吱——
门开了。
一个全身上下都包裹在黑色斗篷中的人影探了出来,问道:“你们做什么的?”
竟然还是个年轻女子声音。
迟雾言两眼放光地迎了上去:“姑娘,我们三人从贵地路过,没找着客栈,想借宿一晚,可否行个方便?”
她犹豫了半晌,迟雾言一把抓住了她扶在门板上的手,祈求道:“姑娘,拜托了。”
门开了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进来吧。”
小院的内里也如外表一样平平无奇,空荡荡的院子,三间平屋,打扫得倒是很干净。
嚓。斗篷女子点燃了一根蜡烛放在桌上,又走到了窗边。三人这才注意到,屋内的窗框都蒙上了好几层漆黑的纱布,没有一丝亮光透露出去。
女子封好了窗户,解下斗篷,露出一张清丽的面庞来,“你们是来做什么的?”
迟雾言坐到了她旁边:“姐姐,我们是路过此地,想歇个脚。你怎么称呼呢?”
“叫我白露就好了。赤水镇是是非之地,你们明天一早就赶紧走吧。”
她说完就要起身离去,迟雾言急忙抓住了她的胳膊:“姐姐,能否告诉我们,这镇子里发生什么事了呀?”
迟雾言看起来年龄尚小又天真活泼,容易让人降低防备,白露把她的手拽了下来,道:“镇子里要举行河神祭典,不允许点灯,也不允许外人进入,你们还是趁早走吧。”
常泽轻轻敲了敲桌子,“白露姑娘,敢问河神祭典是什么?”
白露已经急了,站起来道:“你们你们不信奉河神,更进不得村子了,明天赶紧走吧。”
她匆匆关上了门出去。
这间屋子里只有一方八仙桌、几条长凳、一个即将燃尽的蜡烛,还有角落里的一堆枯草。
嘭!门又打开了,白露冲着迟雾言招招手:“迟姑娘来和我一屋吧。”
迟雾言欢欢喜喜地跟过去了。
空空的室内便只剩下了两人。在路上他们能够随处栖息,此刻同处一室却忽然有些尴尬。常泽指了指草堆,“你要睡吗?”
折丹摇头,起身牵着他走到草堆前,又将枯草铺了个整齐。
常泽:“……我并不是完全看不见。”
折丹笑了笑:“我自然知道。”
两人一齐在稻草堆上躺下,折丹扶起他的头放在了自己的腿上,手指一下一下地梳拢着他的长发。
常泽颇觉惬意。实际上他也早已习惯不睡觉,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避免了说话。一片死寂之中,时间不知不觉地溜走了。
也正是在绝对的安静之中,细微的响动才格外明显。
常泽手一挥,白光向外窜去,院子里传来了一声不太明显的闷哼。
二人落在院子里时,恰与刚开门的白露对上了眼神。
她的脸上是尚未来得及收敛的焦急和担心,见到常泽和折丹时猛然一愣,一切情绪立刻消失得干干净净。
常泽默默把手背到背后。
地上那一团黑影子挣扎着站了起来,解了面罩,竟是一个英气蓬勃的女子,见了常泽二人,长剑“唰”一声出鞘:“你们是什么人!”
白露上前夺了她的剑,示意众人一同进屋,“你别闹,这是路过的客人。”
女子长腿一伸坐了下来,眼神仿佛长剑般带着惊人的亮光:“你们最好明天一早就走,赤水镇留不得男子。”
常泽失笑:“白露姑娘只说了不留外人,未曾想原来是不留男子?”
白露抱着歉意解释道:“对不住二位,赤水镇的确是不容外人,怪我没解释清楚,”她转向黑衣女子,“方惠姑娘,我同你也说过,不要在此处久留,还请赶快离开。”
方惠急道:“我走了你可怎么办!我怎能眼睁睁看着你踏入火坑?”
白露半是惭愧半是绝望地背过了身,低低地哭泣着。
“咳。”常泽清了清嗓子,表明自己二人还存在着,“白露姑娘有何难处,不妨说出来听听?或许我们可以帮得上忙。”
方惠两眼放光:“对呀!你们能隔空把我放倒,想来是比我厉害多了,你同他们说一声。”
白露仍旧只摇着头。
方惠咬咬牙:“我替你说!这赤水就是一条吃人的河,赤水镇也是一个吃人的镇子!他们要搞天杀的祭河大典,把白露扔水里去喂鱼!”
常泽的确曾见过部分地方还葆有着人祭的风俗,却没想到如今也是让他们碰上了。他追问道:“真的有河神?”
白露转过身,面庞上尽是凄惶:“赤水时常涨水,把镇子淹了的情况也不在少数,祭司大人说这是河神发怒了,必得投女子去平息河神大人的怒火。”
常泽只觉得荒唐至极:“河神早就死了,哪来的闲工夫享受祭品?”
白露流着泪道:“但赤水真的淹死了很多人。”
方惠紧张地替白露擦着泪水,“那也与你无关!狗屁的大祭司,等我把他投河里!”
折丹:“河神固然不在,河洛神族却还有控水的能力,为何不向他们求助?”
白露:“高高在上的仙人又怎会在意凡人的生死。”
方惠动作一僵。
常泽道:“为何不能搬走?”
白露泫然低泣,脸几乎都隐没在黑暗中:“这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我孤身一人,去了别处未必就能落得好下场。”
常泽还要再问,折丹却拉了拉他的手。
白露起身,“时候不早了,诸位都早点休息吧。”
方惠立刻站起来,长凳划拉一声倒在地上,“我扶你过去吧。”
白露挥挥手拒绝了,摇摇晃晃地出了门,传来了一声细细的关门声。
方惠把剑摆到了桌上,“你们是来做什么的?”
常泽:“没看出来吗?我是个瞎子,跟着一兄一妹赶路呢。这是我大哥,我小妹就在白露姑娘的房里睡着。”
折丹飞过来一个眼神,常泽欣然接受。
方惠信以为真,劝道:“那你们还是尽早离开此地,免得第二天早上被他们拿着棍子赶,我方才是一时嘴快,你们最好还是别牵扯进来。”
折丹道:“那方姑娘也不该如此说,平白给白露姑娘念想。”
方惠悔恨地捶了捶桌子。
常泽轻轻摇头,声音往下低了低,叹道:“可怜白露姑娘无辜受难,这村子里究竟是一帮什么人,竟狠心推一个弱女子出来。”
方惠眼珠子都要喷出火来,“一帮见识短浅的凡人假借河神大人的名号害人,我必然不会让她去白白送死。”
常泽:“方姑娘,你不是这里的人吧。”
“不错,”方惠也不遮遮掩掩,“我也是从此地路过,在这里歇个脚,谁承想这偌大个镇子,连个客栈也没有,若不是白露好心收留,恐怕我就要露宿街头了。话也说回来,这究竟是什么世道,好人莫名其妙地送死,坏人倒是高枕无忧,简直可恶至极!”
“哦?此话从何说起?”
“该死的,就像族里那帮老家伙一样……”她猛然停住,“有些事,我还不能对你们讲。”
常泽站了起来,摸索着折丹的手向外走去,“这不难理解,出门在外,还请方姑娘早些歇息吧。待你想说的时候我们再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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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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