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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戚:“不过是一处阴暗洞穴,什么也看不清。”
若芜疑问:“没有耆女?”
月戚摇头轻笑。
原以为君泽为了耆女不惜攻上仙云,幻境中必有与她相关的秘辛,或可解弱症之疑。现下瞧着,月戚也不像是在诓骗她。
若芜转而道:“那今日这位……”
月戚笑吟吟:“若芜仙子放心,我什么都没有见到,你也没有来过这里。”
仙官擅闯万妖山虽不算大过错,但因此若引发两族矛盾,那可是大大的不妥。得了月戚的承诺,若芜稍稍宽心,拉了霜岱飞奔出洞。
勾了朵云便赶往百妖长街。
一问才知原来霜岱也和招英一样,摸到门道寻到了无影窖,只不过出了树穴洞口,却被传送到美人窟,入了幻境。怪不得无影窖看守松散,原来在这等着呢。
霜岱义愤填膺:“这妖人竟敢私自囚禁仙官,如此大胆,待我回仙云定要上告帝君。”
若芜看了一眼她平平无奇的扮相,不知是哪里露出了马脚被引入了无影窖,只得道:“你这竹妖扮相,他大可否认,反告你私闯万妖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霜岱:“这怎么行,来日若有别的仙官……”
若芜打断她:“万妖山若是未曾邀请,便是仙云理亏,不过霜岱,你这样未受邀待在万妖山实在不便,这里的人不大喜爱仙人,不如你先回去,我定能完成任务,绘完图卷。”
“阿芜,我此行实是为探寻澜青天君下落,顺道看看你需不需要帮忙。”
澜青虽然座下只有若芜这么一个名正言顺的弟子,但他人缘好,各家弟子问学都往来不拒,霜岱也算她半个小师姐。
听她提到澜青的下落,若芜忙问:“可是找到澜青的下落了?”
霜岱摇头:“只是查到澜青天君的法器青白最后出现的方向,指向妖界方向。妖界群山众多,我便想先到这都城万妖山中一寻。”
若芜欲言又止。
妖界山脉众多,地广人丰,如此探查必是颇费力气。
白云一路疾驰。
若芜思虑片刻,终是无法劝服自己阻止霜岱介入,眼瞧着时候,已经快到了和君泽约定的时间,便道:“那你切忌小心行事,有事便上通灵镜联络我。”
她边说边伸手进乾坤袋里翻腾。
霜岱应下,又皱眉道:“阿芜,你到这万妖山不过半月,怎么妖气如此浓郁?”
若芜郁气一扫,呲牙一笑:“我这顶顶贵的蛇香丸效果不错吧。”
她摸出颗同样顶顶贵的竹香丸,给霜岱含下。
这时,已到了目的地近处,引路枝颤动不已,二人落地一处小巷分别,若芜匆匆赶往百妖长街。
夜幕轻垂,星点莹亮。
若芜跟着引路枝来到了人潮拥挤的街道,今夜人怎的如此多,长街上到处都是兽头妖尾模样的各异行人。
她随手逮了个红毛妖问了溺隐泉的位置,急急寻去。
距离戌时初刻,已经过去了一刻。
在人流中一阵拨乱奔走 ,忽然撞到一小人。
“哎呦!”巴崽扭了扭身子,转身搂住扶柔的脖子,扶柔抱着他,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
若芜“咦”了一声,“小巴崽,你也出门玩呐,今天真热闹。”
她从牛婆那里听说,巴崽是耆女捡的小蛇,生来不足月体质虚弱,约莫是和耆女同病相怜都鲜少外出。不想今日一个两个的全都跑出来了。
巴崽嫩声嫩气:“是呀,君泽说今天可以和若芜仙子玩一会儿。”
若芜拱起眉头:“?”
她想和谁玩就和谁玩,要他批准?
扶柔闻言一笑,抱着巴崽往怀里托了托,给若芜指了个方向,“若芜仙子,阿泽在那里等你呢。”
若芜顺着他的方向,果然看到一身乌漆墨黑的君泽。
君泽站在一方泉池旁,阴沉沉望着池子。
泉池中立着一座三首巨蛇石雕,三支蛇头幽幽吐出三条水柱,簌簌落进池中,水中玉石闪闪发光。
若芜瞧他如石雕般动也不动盯着池水,嘴角噙着似笑非笑的森寒。她心里不由抹了几把汗。
这景象实在没什么好笑可言。
走近了几步,若芜只觉得寒意逼人,不由得停下了步伐。
其实这些天相处,君泽虽然表面倨傲狂邪,可除了新婚次日,强迫她吃了一碗夹生的米饭,似乎也做什么过分的事。反而屡屡出手相助,甚至以身相抗帮仙云捉拿了逃犯。
可前一遭在画镜司中,他却变成那般疯狂狠戾的模样。如果一切皆是因耆女的不治弱症而起,那便要解决此困,画镜司的结局才能改写。
此刻,君泽抱胸盯着水中,不知是在看清泉还是玉石,墨色长发温顺的披落在肩头迎风招展,长睫盖住了眸底的波澜,似察觉得了什么,他忽然抬起头,望了过去。
黑石般的眸子吸尽了霜雪寒冰,惊异之色乍然消逝。
若芜看晃眼了,不禁微微一怔。
人群走马观花,在眼前穿流不止。
君泽立在不远处,似笑非笑看着她。
若芜汗了汗,方才竟会觉得他有点善良,真是脑袋被门夹了,她抬起不知飞哪去了的狗腿赶紧一溜烟地跑了过去。
“抱歉抱歉,我不太认路,来晚了,有什么事要在这里办吗?”
君泽低下头,抓起她的手腕,冷眼道:“镯子呢?”
若芜讪讪向乾坤袋里摸去。
今日出了崇吾殿,她便把蛇镯塞到了乾坤袋里的十八层扣百宝箱里。
摸索半天。
其实是开扣开了半天,她掏出了蛇镯戴上,完事还厚脸皮地扬扬手,嬉笑着展示:“好看吧?这小宝贝,我真怕弄丢了呢。”
自打来了万妖山,若芜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渐长,面不改色大气不喘,死的也能给他说成活的。澜青要是见到一定很欣慰。
君泽嗤了一声,别过头。
戴也不高兴 ,不戴也不高兴。
呵,男人。
若芜正莫名其妙,前头妖民一阵攒动,乐声如轻纱飘渺,拂过喧哗躁动的妖群,妖民立刻安静下来。
她忍不住看热闹,跟着人流往前走了几步,垫脚望去。
五彩灯车缓缓游出,一人挎着篮篓站在花车上,手中叶片蘸了篮中的水,轻点在空中。
空中远远飞来三只绮丽灿烂的五彩吉祥鸟,在花车上空盘旋成一个圈,长尾轻柔摇曳悠悠飞转。
思绪忽地缓下来,若芜感到内心不由自主地陷入一种沉寂的祥和中,仿佛全世界的喧嚣都与她无关。
这就是妖族崇拜的图腾——鸾鸟!
据说鸾鸟之祥能守世代安宁,且居于妖界群山的腹地深居简出,为万千妖名所拥护。
花车沿着百妖长街缓慢移动,五彩鸾鸟盘旋鸣乐,一些虔诚的妖民,跪拜了下去,言语间皆是祈求妖族昌盛安宁,千秋万代占地自居。
为妖族祈福?君泽拉她来是为了看这个?
花车驶过了眼前,若芜手腕一凉,被君泽拉到了溺隐泉后边的一棵三桑树下。
她抬头瞧了瞧。
三桑树的枝条缠绕交错,如同一窝巨大的鸟巢,枝条上没有叶子,却结出了澄澄发亮的果子。
拇指大的果子挂满了枝条,方才还有些人在这里摘果子吃,这会儿都聚集在街道旁向鸾鸟求福,树下便没几个人。
君泽摘了颗果子,递给若芜。
若芜狐疑的接过来,挑了挑眉,抬手一抛,丢进嘴里。
君泽:“……你挺好意思。”
都送到嘴边了岂有不吃之理,若芜没心没肺道:“客气能当饭吃?”
妖族几时宣扬过这些世俗礼节。
君泽又摘了一颗,若芜又丢进嘴里。
反复好几次,君泽的脸沉了下去。
周围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却都悄悄绕着他们二人走,君泽周身散发着低气压,没人靠近。
若芜冷不丁打了个颤,几乎吃饱了。这果子看着小小一颗,却很是裹腹,不像她的大饼子那般下肚虚无。
“若芜仙子,这三桑树的果子一年才结一次,照你这么吃可不行哩。”一只管闲事的妖痛心疾首劝说了一句。
这欢脱的声音甚是耳熟。
若芜闻声望去,只道:“瑶容儿,你在做什么?”
“我采了果子去酿酒哩!”
酿酒?若芜不信,小花妖制蛊还差不多。
瑶容儿打量一下二人。
迫于某人黑得要沉水的脸色,讪讪问道:“若芜仙子,你怎么不给君泽大人吃一颗。”
君泽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来。
若芜抽了抽嘴角,她又不是白痴。
她不幸知晓这三桑树的故事,说是一对恩爱却生死不得的夫妇羽化而成,据传将这果子谦让给伴侣便能得到三桑夫妇的祝福。
不过,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她来万妖山是当细作,又不是来祈讨祝福的。
而且她和君泽之间,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她拿他狐假虎威,他拿她当药引子。
若芜把果子往嘴里丢。
这三桑果于妖来说,不过是滋补灵力的补品,于仙人来说,未免思欲之气过于浓重,莫不是应对耆女之症需要中和体质,君泽是在拿她当药罐子炼药呢。
不过,若芜摸了摸肚皮,吃了这么多也该差不多了,“你自己吃吧,我饱了。”
君泽递过来的手一顿。
这时,扶柔拉着巴崽看完热闹回来了,正好看见君泽神色复杂地往自己口中送果子。
扶柔一时间也是复杂莫名:“阿泽,鸾鸟一族将至百朝阁,可去一叙。”
“知道了。”君泽面如死水应了声,气哼哼拂袖而去。
周围的妖民纷纷退后拜别,送走这尊大佛。
直到君泽的身影消失不见了,扶柔才缓缓道:“若芜仙子可知三桑果之意。”
若芜捏了一把巴崽的脸,一边向着长街另一头漫步,一边答:“约莫是谦恭相守之意?”
巴崽脆生生:“不对,若芜仙子是笨蛋。”
若芜刮了刮他的小脸蛋。
扶柔笑道:“三叶与桑女夫妇涵容相伴而终,三桑果却不仅仅是因谦让而结成。”
这倒是若芜寡见少闻了,毕竟仙云典籍上只记载了这些。
扶柔拉着巴崽,和若芜一同闲逛。
他道:“想必若芜仙子也知道妖族民风热情奔放,桑女曾有多位夫郎共侍一妻,直到遇见三叶,桑女散尽后院,只与三叶一人相伴。因此女子若将这果子递给男子食用,便是认同了终身不再另纳旁的夫郎。”
若芜点点头,似懂非懂,“怪不得这果子还剩下了这么多,正好无需谦让了,爱吃多少吃多少。”
妖族如此奔放,自然是没什么人愿意束缚自己终生只守一人。
不止妖族如此,便是看着循规蹈矩的仙云也不热衷于此,十成仙人里仅二成仙人结下姻缘,剩下大把大把的仙人,不是孤家寡人,就是游戏人间。
更遑论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
若芜看着漫不经其实更不在意。
扶柔好笑地摇了摇头。
巴崽:“若芜仙子讨厌君泽,所以不想要君泽做自己唯一的夫郎。”
若芜顺着巴崽的话头想了一想,这与讨厌没多大关系,要紧的是这与她不相关呐,她早晚是要回仙云的。
扶柔连忙制止他:“巴崽,这话不要在阿泽面前说,小心他打你屁股。”
若芜凶巴巴学了一句:“打你屁股!”
有他二人一大一小跟着,若芜今夜便不好行动就地取材,于是早早回了崇吾殿躺下。
睡意才涌了上来,忽听到偏殿有动静,大概是君泽回来了。她爬下床,推开窗望了一眼,君泽屋里的灯亮起来了。
托着腮看了一会儿,见白团子从窝里探出了个头来,跳下地转圈圈。
忽然想起今天白团子自己待了一天,许是无聊了,便画了个飞饼丢过去,白团子衔住飞饼,巴巴地捡回到窗下,递还给若芜。
一人一团飞来划去,玩得不亦乐乎。
偏殿的门忽然开了。
君泽今天走的时候不大高兴,若芜便想逗逗他,把飞饼飞了过去。
飞饼啪一下掉在地上。
“……”
没想到砸到君泽脸上了,他风雨交加的脸更黑了。
白团子当场愣住,来回看了几眼。
若芜立马跑出去,跑到君泽跟前却也愣了一下。
君泽口气不咸不淡:“仙官大人,我崇吾殿不是狗舍,要玩去殿外头玩。”
不过跑过来的功夫,他反常的敛去神色,面上既没了讥讽笑意也不露丝毫怒火,只是寡淡得没味。
若芜悻悻捡起飞饼,拍去尘土,一时间竟不知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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