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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岱坐得板正:“我把他安置在一处客栈,他受惊过度不敢出门,话都说不利索,我看还是先将送他出去。”
若芜:“万妖山这走私买卖,怕是君泽包庇,至少明面上是两厢情愿的生意,倘若确实不存在强迫,就没理由提交事务司处理。还得劳烦你将赵吉祥送回去盯几天,看看什么异动。”
霜岱:“我也是这么想。对了,你怎么突然要去极寒地?”
她取出两本地方志交给若芜。
若芜接过典籍:“澜青兴许不在万妖山中,否则经过之处,折青当有震响,此次出行采些灵药以备不足之需,顺便去妖界其他各处看看。”
她的笔管折青是澜青所制,与他的青白同出一脉,斥出召唤,必有感应。
霜岱很少打听人私事,也不多问她为何非要去取灵药,只默了一下,道:“极寒地位置偏远,万事小心。”
一见她郑重其事,若芜就忍不住嬉皮笑脸:“你放一百个心,遇事我肯定头一个跑。”
与霜岱辞别后,若芜逛到街市上,采集妖市这一片区——也就是第七兑宫的米字九点。
妖市街巷上,喊声噪杂。
若芜折下无影窖入口处老枯树的枝桠收入乾坤袋,忽见两道熟悉的身影,不由得脚步一转,走近几步。
老树头和瑶容儿在酒楼旁比邻支着小摊,正背对若芜吵得的面红耳赤,浑然不觉后方有人走近,若芜抓了把老树头身后的松子,猫腰蹲在后边听墙角。
老树头阴阳怪气地嘟囔:“虽近百年来有不少两族通婚的先例,但难保将来不成对手,介时你夫郎相帮对手,你如何应付?”
瑶容儿双手叉腰,气鼓鼓:“既然赘入瑶山,自然是我瑶山人,我定不会让他相帮对手。”
老树头胡子气歪:“他会听你的?唉!不同你讲了!小丫头片子不听老人言,早晚要吃亏!”
若芜煞有介事地点头,“早晚要吃亏!”
前头两人吓了一跳,一齐扭头看去,老树头反应极快,仓皇捂住嘴。
若芜倒没什么所谓,剥了松子往嘴里扔,问瑶容儿:“哪家公子哥要入赘你们瑶山?”
瑶容儿仿佛抓到个垫背的:“一个凡人罢哩,若芜仙子,你入了我们万妖山,就是自己人了,对吗?”
若芜眼皮子也没抬。手上麻溜地剥壳:“原来你就是这么给自己人下花蛊的?”
她冷不丁翻起旧账。谁让她头一次上妖市,这两个一肚子坏水的妖就逮着她暗戳戳使绊子。
老树头自知理亏,拧着眉毛给对面使了个眼色,瑶容儿只好瘪了瘪嘴。
叽叽喳喳的两人突然不说话了,若芜好奇瞟去,眸光却是一变:“瑶容儿,你这白玉石簪是哪来的?”
瑶容儿捂着白玉石簪,吱吱唔唔道:“山里捡的哩。”
若芜手中不停: “哪座山?”
瑶容儿:“约莫是……阴勺山?”
若芜隐约记得澜青也有一只形制相仿的簪子,不过若芜记不清那簪子长什么样,只觉得瑶容儿这支眼熟,大抵是在仙云见过的样式。
她把没剥完的松子丢回麻袋,揪住瑶容儿的衣领往墙根边上提,“上次给你的画像,可见过那人出现在阴勺山?”
瑶容儿连连摆手:“若芜仙子,我当真没见过那人,这些日子我问了好些人,都不曾见过一星半点与那人相似的。”
她还算说话算话,不至于对救命恩人撒谎。
若芜心里也明白,澜青不见得以真面目示人,要找他如大海捞针一般。她小声威胁道:“若叫我知道你有所欺瞒,你那些两相生厌蛊、衰运连连蛊就统统灌进自己肚子里得了。”
瑶容儿连忙立誓:“我对着区凤山起誓,绝没有见过那仙人。”
若芜又捏她下巴,凑近瞧她头上白玉石簪。
瑶容儿直捂住簪子:“这真是捡来的!”
若芜松开她,回到老树头背后蹲下,捞起一把松子继续剥:“看看而已,紧张什么,难不成是你那凡人小情郎送的。”
老树头摇了摇扇子,扭过来半张脸:“凡人那么小气,哪能送什么好东西,不会是霸王硬上弓抢来的定情信物吧?”
瑶容儿连忙辩解:“呸呸,我才没有抢哩!”
将近太阳落山时,若芜取完第七宫的材料,回了崇吾殿。
行至西院门口,饭香味扑鼻,若芜一迈入院中就四处张望:“咦!牛婆回来了?”
她没见到牛婆,却见院中摆着一桌红绿相间、色泽鲜亮的食物。
君泽坐在矮桌一旁,闻声慢条斯理卷起手中革卷,放在桌上,端起碗,拿起筷子。
若芜的肚子没骨气地咕噜噜叫了声。
君泽夹起油灿灿的肉片,缓缓道:“不吃就走,杵在那做什么。”
原来是等她吃饭呢。
若芜了挑眉,无所谓地拍去一身灰,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坐下:“牛婆还没回来,今日又是哪个大厨的好手艺,耆阿姐做的吗?”
君泽嚼着菜不吭声。
若芜端起碗,筷子刚伸出去,察觉白团子有意无意望过来,两只眼珠子滴溜溜转。
她瞧着君泽的眼色,偷摸摸夹住一只鸡腿丢过去,白团子伸头接住,她才开始往自己碗里夹菜。
一顿饭在君泽眼皮子底下暗渡陈仓,全亏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吃饱了饭,若芜拍拍肚皮,随口道:“明日我出趟远门,告知你一声,免得你思我入骨寝不安席。”
她说完这话脖子一瑟,自己都被齁的慌,在心里抹了把矫情汗。
君泽平淡无波地扫过她腕间,不冷不热道:“何时回山。”
“快则三五日,慢则**十日。”若芜走到竹窝旁蹲下,把白团子抱起来,夹在胳肢窝玩,白团子被逗的发出咯咯声。
君泽忽地皱眉:“你要带它去?”
若芜:“当然,小九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它只有我了。”
君泽沉默地看了会儿人狐大战,语气讥讽道:“一天到晚琢磨找你那仙师大人,你们仙云人还真是喜欢扮演师徒情深。”
这人又开始阴阳怪气,若芜懒得与他拌嘴,模棱两可回了句:“既然他不在万妖山,我便出去找找,有何不可。”
君泽把玩着手中杯盏没有否认,漫不经心道:“也是,毕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寻也要寻个全尸。”
若芜手劲一松,放下白团子,直起身站起来,面无表情看向君泽,用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口气道:“把话咽回去。”
白团子冷不丁打了个颤,缩着脑袋窜回窝里。
君泽掐着杯盏的节骨发白。
他觉得这样漠然疏离,这才是她的原本的样子,而那些嬉笑讨好不过是哄骗他的伪装,就和当初一样,他总是轻而易举的上当。
君泽有些痛苦地滚动过喉结,面上却不动声色,继而冷嗤:“仙官大人真会说笑,泼出去的水还能收回来?”
院中陡然多了几分寒意,两相交接的目光如杀人利器,谁都不肯先服软。
“阿泽精神才好,怎的这般脸色?”扶柔嗅着火药味儿迈进院中,着急忙慌打了个圆场。
君泽挪开视线,唇线讽然:“抓个仙官祭山,我的精神会更好。”
若芜也笑了,气笑了。掌心缓缓握上折青。
扶柔来回瞧了瞧两人的眼色,当即做了决定,下一刻便推搡着,将君泽扯入偏殿,关上门就教育起来:“怎么还吵起来了,昨日不是还好好的,新婚夫妇之间哪有你这样讨娘子生气的,怪不得入不了正殿。”
君泽别过脸:“是她朝三暮四欺人太甚。”
扶柔无奈:“可我瞧着,若芜仙子虽爱嬉闹,倒也不失随性率真,你们之间可是有什么误会?”
君泽冷言冷语:“她心中记挂始终只有她那仙师大人,现在多了一只臭狗。”
扶柔揉着眉心:“那你到底在吃谁的醋?”
君泽:“……”
这两人钻进屋内促膝长谈,那边的若芜却没空揣摩偏殿小主的心思,因为她直接拎着白团子连夜跑路了。
出了万妖山,若芜一路风驰电掣、昼夜不眠地赶到荒北冰原。
这个地方位于五洲大陆最北端,上接仙云下连凡界。若芜踩着纯净坚硬的冰块,脑袋只剩一个想法:忒冷。
若芜放下取暖用的白团子,闭目在识海中排演了一遍地方志上的地形图解。
地方志中提及三仙玉芝喜阴喜寒,蚕食月魄而生,生长之地冰轮悬顶。这时水蓝色天边,正悬挂着一轮清白澄澈的满月。
若芜朝着阴脉与月光交汇处移动,时不时勾出几张符图拎着白团子瞬移。
白团子到了这冻掉下巴的冰原,整个狐都活蹦乱跳起来,连眼神都澄澈了不少,竟透出一股机灵劲儿。
阴脉上月光最盛的地方是一个冰窟,连冰层都透着清白灵光。
若芜估摸着找对了地方,就着水蓝色的天光往里走,冰窟里剔透莹亮,冰层映射出浅淡的光亮,连火把都省了,越往里走,肌肤渗入的寒气就越重,若芜沿着冰道拐了个弯,白团子忽然兴奋地一窜,往里头投飞奔起来。
若芜一下子被甩在后面,忙喊:“小九你跑什么?!等我!”
她提起衣角也往前奔,前头忽然开阔,似到了冰窟尽头,空旷的窟中惊现一张黑脸,若芜没来得及叫住白团子,只见它已经兴冲冲撞了上去。
里头那油亮亮的黑脸厉声一叫,甩手就给了白团子一巴掌。
只听响亮亮一声惊叫。
白团子被掴懵了,缩了脑袋连连倒退,直撞在若芜身上。
若芜这才看清,那是只浑身白毛的猴,只有脸是棕黑色,是一只狐猴,它四爪挠地,呲牙叫唤。
眼瞧着白团子一脸大失所望,怂怂窝在自己腿边。若芜汗了汗,恐怕它以为遇到了同类才跑得这么快,结果是只黑面狐猴,还凶它凶的厉害,叫它吓得丢了魂。
冰窟顶上的窟窿泻下月光,正正落在狐猴所在的位置。
狐猴嘶吼着,忽然饿狼扑食般往前一扑。
若芜顿时退了几步。
白团子竟撞着胆子冲在若芜前头,怂怂的要跟狐猴干架。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瞧出势头不对了,若芜抓起白团子就溜:“走吧,这里没有我要的东西。”
她已经注意到狐猴身后的冰面上有一块不大明显圆形疤口,周围散落着些微碎末,显然晚来一步,三仙玉芝既无,多生枝节无益。
冲出冰窟外,若芜察觉狐猴没有跟上来,稍放下心。这些荒原灵物一身蛮力,个性更是古怪,要是惹恼它们,指不定闹出什么事来。
她可不打算葬身于此。
头顶忽然砸下几片冰碴子。
若芜立即闪到一边,白团子见风使舵也退到一旁,她抬头一看,头顶的崖壁上扒着只摇摇欲坠的小狐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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