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盖着空间站外围星域的星图今晚仍旧安静如鸡,像一潭望不到尽头的死水。
控制台边的椅子里瘫着两个人影,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昏昏欲睡。直到智能监控器拉响了警报,两人还以为是自己困出了幻觉。
“警告!检测到不明飞行物正在靠近!”
“警告!检测到不明飞行物正在靠近!”
“武装等级:二级。”
“危险等级……”
身材颇为丰硕的那个人影一巴掌拍在同伴肩上,迷迷糊糊地嘟囔道:“有警报,你听见了吗,还二级武装,怎么还没睡着就开始做梦了……”
旁边那人被他的铁砂掌一拍,瞬间痛呼出声,怀疑自己的肩胛骨大概是碎了。
他勉强掀起一双被细疤贯穿的眼皮,刚想骂两句,脏字已经到了喉咙眼,却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几乎是从椅子里弹了起来:“靠!根本不是做梦!”
左肩刚被拍过的地方上还在火辣辣地痛着,但疤脸已经顾不上了,他扑到控制台前,调出了实时监控影像。
光屏上立即浮现出一架涂装着联盟最高警署金徽的小型星舰。
疤脸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兴奋地沸腾了起来。
身后的胖子也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在光屏和金属墙壁的双重冷光映照下,露出了一个渗人的狞笑:“运气不错啊,总算有‘烟花’看了。”
αB613星云易守难攻,是再好不过的藏身之地,加上人为布下的防御迷阵,这片星域八百年都飞不进一只蚊子,更不用说武装星舰。
这样的安和平静对普通人来说,自然是求之不得,但对于曾经跟着超级星盗在战场上尝过血腥味,如今却因为人手不足,只能留守大本营盯监控的人来说,却无疑是巨大的折磨。
——即便那道疤已经不知多少年没有痛过,即便曾经的肌肉都尽数变成了脂肪。
疤脸已经把操作面板调了出来,炮口无声地从某个不知名角落探了出来,对准了那架警舰。
胖子艰难地把自己从椅子里拔了出来,走到疤脸身边,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难掩的激动。
眼见疤脸的手指已经悬在操作板上方,单调得几近虚无的星幕上即将炸出久违的血光——
两人手腕上的个人终端却蓦地同时亮了。
“老大?”
看清通讯请求另一端的人后,疤脸讪讪地收回了刚想不管三七二十一摁断的念头,遗憾地收回手指点了接通。
下一刻,通讯光屏就迫不及待地弹了出来。
随之而来的,是他们老大扫兴的命令:
检测到外来星舰一律不许炸,立马捞回来。
胖子叹了一口气,幽怨地去了疤脸一眼,垮着满脸肥肉把捕捞网放了出去。
“你怎么像第一天认识老大一样,下次动作快点行不!”
“啧,”疤脸面无表情地收起了炮口,脸色也难看至极,“行啊,不过下次可能得再等几年。”
***
解锁程序扫过银黑色的舰身,发出清脆的提示音,警舰的金属舱门缓缓洞开。
司徒远身上这会儿已经看不出被追击半宿的狼狈,皱起的衣角恢复了平整,他心中的气急败坏却不是这么容易能被抚平。
手下熟悉他的人的都知道,他们老大表面上看起来是个不折不扣的文明人,下了战场连架星舰都舍不得炸。
但实际上,司徒远是觉得一炸了之未免太便宜对方,也有些过于浪费了。
这架警舰从被打捞,到被迫卸载了武器库,再到现在被解锁程序扫得无处遁形,全程都表现得格外平静,像是已经被方才的追击耗尽了体力。
没有反抗,没有企图逃逸。
丝毫没有二级武装该有的样子。
一般而言,驾驶员的水平与星舰的武装等级是成正比的,而二级武装已经是随时可以上战场狂轰滥炸的程度了。
不过想来也是。
司徒远小幅度地抬了抬唇角,脸上山雨欲来的阴沉总算淡了几分。
毕竟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在星云迷阵里跟得上他,这舰上的人现在估计也晕得差不多了。
尽管如此,他却并没有因此放下警惕,亲自端上一把微缩激光枪,带着几个心腹上了星舰。
金属质地的东西原本就容易让人心生寒意,司徒远几人一路探查过去,却发现所过之处都沉浸在一种诡异的死寂里,空无一人。只有各种物件横七竖八地散落在地板或台面上,昭示着前不久发生的一切。
几个人于是不再浪费时间,目标明确地直奔同一个方向。
——如果这架星舰上还有人,那么一定在主控室。
和其他地方一样,主控室也是舱门大开的状态。
遮挡视线的金属板滑开,里面露出的景象让为首的司徒远不禁微微一怔。
那是一坐一站两个形容狼狈的男人。
确切地说,坐着的那位是被禁锢在了操作台旁的椅子上,双眼紧闭,一时半会儿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另一个人则手里也拿了武器,看型号是星际海盗中最流行的那种野枪,杀伤力一般,但胜在很容易获取,也很好驾驭,故而广受青睐。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真正超出司徒远意料的,是站着的那人枪口并非指向自己这边,而是始终指着椅子上昏死过去的男人。
他侧身对着门口,察觉到动静后,只是朝这边淡淡扫了一眼,举起那只空着的手作投降状。
血迹就顺着他小臂的衣料滑落在金属地面上,发出“滴嗒”轻响。
“放下武器!”司徒远扫了一眼那一小摊红色,似乎终于回神,冲那人喝道。
男人却并没有立马照做。
尽管椅子上的人已经被三把看上去威力颇猛的枪包围了,但他似乎仍旧不大放心。
几个人又沉默地对峙了几秒。
终于,主控室里响起重物落地的声音。
紧接着是一道闷响,那把野枪就被主人踢向了远处的某个角落,再不见踪影。
对方示好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司徒远在心中暗暗有了一点猜测。
他重新扫量了一遍眼前这个坦然举着双手的男人,问道:“阁下是?”
“同行。”
“同行?”司徒远轻声重复了一遍,慢慢收起了自己的枪,别回后腰,又不知从哪里取出一副金丝眼镜架上了鼻梁,这才好整以暇地再度开口:“单枪匹马劫持了一架警舰、追着我横跨好几个星区找到这里的……‘同行’?”
对面那人颔首道:“也可以这么理解,不过后者并非我的本意。”
他说着,朝椅子上的人一偏头,“是这位警官要追你,被我劫持的时候已经进了这片星云。我不认识路,只好跟着阁下一路到了这里。我原先也正在被另一拨人追捕,星舰被炸毁了,好在我运气不错,生态舱弹到这架警舰附近,就顺手劫了。”
司徒远听完,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看不出信没信。
“这么说来,阁下倒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他一边整理着挽在小臂上方的衬衫袖口,一边慢条斯理地在原地小范围踱着步,不知不觉间,就绕到了男人近前,突然掏出枪抵上男人胸口,话锋也跟着冷冷一转:“个人终端调出来。”
厄森前胸被冰冷的枪口抵着,灰绿色的眼睛却显得很平静,不见丝毫惊惧。
“恐怕不行。”他像是没看见司徒远眼中一闪而没的阴翳,朝自己还在滴血的右手一偏头,“不小心被炸没了。”
个人终端是联盟公民最有效的身份证明,出生时由联盟最高科研院统一发放,里面装着每个人独一无二的一套完整基因序列,故而几乎不可能被伪造。
普通人大多会把这枚小小的芯片安在常用的通讯器里,有特殊作战需求的人则会选择将其植入体内,再顺带开发一点其他的功能。
比如星际海盗,比如军人。
“这样啊。”司徒远挑起一侧的眉梢,紧接着,迅速出手抓向厄森受伤的手臂。
就见对方虽然极力克制,眉心却还是不可避免轻微地皱了一下,额角瞬间泛起潮意。
动作间,厄森右手上骇人的伤口也露了出来。
靠近手腕的位置皮肉残缺,看上去的确是被爆炸波及造成的。
直到这会儿,司徒远紧绷的后脊才终于放松了几分。
他转头吩咐手下把还在昏迷的贝恩斯的个人终端调了出来,就发现这人确实是一直在追查柏林星案的那个警官,而且似乎还是其中的牵头人。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好事,司徒远重新看向厄森时,忍不住勾起了一个笑。
斯斯文文的,和他鼻梁上那副复古的金丝眼镜倒是很相称。
“阁下不介意的话,这人就交给我处理吧。”
说着,两个原本用枪指着贝恩斯的海盗作势就要上前把他解绑带走。
“你说,是把他直接扔到太空里好呢,还是——”
“慢着。”
厄森终于主动开了一次口,打断司徒远的畅想。
主控室里那缓和了一点的气氛顿时又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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