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就太可惜了。”
“我想把他献给司徒先生的人体实验,作为我的诚意。”厄森不躲不闪地对上司徒远的视线,“当然,如果司徒先生愿意收留我的话——看在我们是同行的份上。”
也许是这两句话信息量太大,也许是司徒远活了近百年,头一次见有人以上位者的姿态说出这样一番话。
总之，他过了好半晌才憋出一句:“你怎么会知道我的人体实验?”
厄森冷笑,心说当然是在通缉你的资料上看来的，面上却没有表露出半点嘲讽,恭维的瞎话张口就来:“您很有名,三十年前是,现在也是。”
闻言,司徒远的虚荣心似乎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收起手中的枪,拍了拍厄森的手示意他可以放下,连带着脸上本就不大明显的凶残之气也散了个干净。
仿佛下一瞬就要脱口而出一句“后生可畏”。
司徒远抬手招来了一个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女手下,嘱咐道：“锦生,你带这位——”
他卡了一下壳,这才想起一直没顾上问厄森的名字,于是朝对方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厄——”厄森下意识条件反射就要报真名,说到一半才意识到不妥,也懒得临时编一个,便在姓氏里挑了个"里"字接上。
司徒远颔首:“锦生,你先带厄里去处理一下伤口。”
***
半个小时前。
目标舰队凭空消失,只留下一座庞大的空间站与警舰面面相觑。
很快,一股巨大的危机感兜头笼罩下来,把怔愣在舷窗前的厄森和贝恩斯双双拉了回来。
然而，就在两人的反射弧刚跑完全程,正准备要反击的时候，那种几乎让人疑心自己下一刻就要死无葬身之地的恐惧感故而又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在星幕下散发着浅淡荧光的捕捞网。
“什么意思？”
贝恩斯人都快冲到主控台了,见状又折回了舷窗边，“这帮星际海盗什么时候这么热情好客了?”
星图上被锁定的星舰突然消失,只有可能是两种情况,要么是对方舰上有更高级别的屏蔽装置,要么就是找到了屏蔽能力足够强的掩体。
司徒远显然不是前者，否则也不至于被追了一路现在才开屏蔽。
那么就只剩下第二种可能。
想来司徒远也没道理一头扎进别人的地盘，那么不出意外的话，这座空间站应该就是他的老巢了。
可星际海盗见了警舰非但不炸，还拉回家是什么毛病？？？
贝恩斯这么想着,就听厄森开口答道:“可能有病。”
按理说现在的气氛应该是很凝重的,但贝恩斯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偏头看向厄森,问道：“看来上校已经有主意了?”
厄森从舷窗外收回视线,彻底从沉思中回神,颔首道：“我的个人终端上有个伪装程序,或许可以帮我们混进去。”
那是一个军方统一研发的程序,利用障眼法,可以将持有者塑造成任何想要的模样,以备不时之需。
厄森说着,抬手在腕间轻点了几下,一层淡淡的光晕使自上而下覆盖上他的身体。
几秒钟后,光晕退散,贝恩斯就见站在自己面前的上校已然变了一副模样。
厄森黑色风衣上残留的一点烤肉香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重的硝烟气息,混杂着几处“伤口”散发出的血腥味,俨然一副刚从炮口下死里逃生的狼狈模样。
他的眉眼也发生了一点细微的变化,那双过分漂亮的灰绿色眼眸被加深了颜色,趋于低调的深灰,整体轮廓比原先柔和了不少,没了那股冷硬的军人气质,透出几分漫不经心的狡黠。
目瞪口呆之余,贝恩斯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了。
他之所以任由捕捞网把警航拉回空间站而不反抗,就是想着既然对方没有立刻弄死他们,不如借此机会进到空间站内部去调查一番。
毕竟他手上现在只有楚湫的一面之词和支队的凭空猜测，缺乏能给司徒远定罪的实质证据。
虽说司徒远作为凯涅旧部，抓他本不需要这些,但这说起来其实是军方的事,而他贝恩斯之所以出现在这里，为的是柏林星的案子。
那一队货运舰,林林总总算起来不止百人,原本航行得好好的,结果在他的辖区被炸了,他合该要给一个交待。
贝恩斯刚刚还在苦思冥想着要编一个怎样的故事才足以让司徒远信服,现在有了厄森的这个伪装程序就好办多了。
他的脑子里一场大戏已经成形,正要开口让厄森把自己也变成同伙的星际海盗,却发现上校微蹙的眉心始终不见松。
对上贝恩斯询问的目光,厄森道：“这个程序恐怕没办法作用在除我以外的人身上。”
贝恩斯闻言一愣,嘴角的弧度僵了片刻,最终抿成了一条平直的线。
舷窗外是不断逼近放大的空间站,金属外壳折射出幽幽冷光,警舰却陷入了一阵沉默,两人都在飞速思考着对策。
某一刻,贝恩斯猝然转头,重新看向厄森,对方也在几乎同一时间投来了一道目光。
仿佛心有灵犀似的,两人的想法不谋而合……
贝恩斯把先前设想的“两个星际海盗在被追捕的路上意外劫获一架警舰,认出大名鼎鼎的凯涅旧部司徒先生,慕名尾随前来投靠”的剧本销加修改，以最快的速度给厄森讲了一遍。
厄森看着面前手舞足蹈的人,心说这人待在警署简直屈才。
几分钟后,空间站朝他们迫不及待地咧开了一道狰拧巨口,窗外的星幕眼看要被未知的黑暗吞噬,贝恩斯导演已经大致说完了整个计划。
他盯着那道黑洞洞的口子,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担忧地望向厄森脱口道:“要不,还是我去冒充星盗吧。”
厄森莫名其妙地扫了他一眼,却因为相貌被调整过的缘故,意外地显出了一点前所未有的缱绻意味。
贝恩斯被他这一眼看得愣了一瞬,就听上校用熟悉的“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的嘲讽语气开了口:“你的个人终端上也有那个伪装程序?”
贝恩斯：“……”
下一刻，警舰恰好彻底进入了空间站内部,厚重的金属板在后方缓缓闭合。
黑暗中，响起贝恩斯低低的一声轻笑，他像是也意识到自己说了蠢话，扔下一句“当我没说”，便走到主控台边的椅子坐下，调整呼吸开始装晕，进入了角色。
***
离开了警舰被打捞后停放的接收平台,前面带路的是一个梳着波浪卷高马尾的脑袋,厄森盯着它，脑海中飞快闪过在支队看到过的资料。
易锦生,司徒远身边最得力的手下。
据说她早年出身显赫,家境颇优渥,也不知怎么会沦落到了星际海盗的队伍里。
早在司徒远还没有在凯涅手底下混出头的时候，这个女人就已经跟在他左右。甚至有人说,两人的关系其实早就超越了寻常的上下属。
显然,司徒远对厄森并没有完全放下心。
跟在易锦生身后，厄森走出了收发站。
同为空间站，这里给人的感觉却和最高警署太空支队所在的那一座全然不同。
大概是为了节约能源，街道上只亮着零星几盏路灯，勉强不至于让人看不清路。
此时又恰好是黎明前夜色最深浓的时候，厄森一路走过来都没看见第三个活人，街道两旁矗立着的建筑物也安静的过分。
偌大一座空间站，冷冷清清，活像是一座鬼城。
到了医院，才总算是有了一点灯火通明的意思，好歹将那种仿佛天地间只剩下自己一人的孤寂感驱散了大半。
谁知走进去，厄森才发现这里给人的感觉也好不到哪去。
说是医院，唯一开着的急诊大厅里只有一个值班的男护士，走廊两侧诊室的门紧闭着，小窗里是死寂的黑暗。
厄森小臂上伪装程序模拟出来的伤虽然看起来有些骇人，但到底只是皮肉伤，正好将皮下的个人终端芯片捣了个稀碎，却并没有伤到骨头。
易锦生与那男护士简单交谈了几句，对方扫了一眼厄森的伤口，便去给他找了一个最基础的小型医疗舱，连医生都没叫。
厄森就近在前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医疗舱端口喷出冰凉的消毒药剂，伪装程序于是配合地慢慢褪去了厄森小臂上的血污和腐肉。
像是为了转移注意以缓解疼痛，厄森问易锦生：“咱们这儿是不是挺缺东西的？”
贝恩斯：我记得我们本行都不是干特工的
厄森：嗯
贝恩斯：不过没想到上校还挺专业
厄森：……一回生二回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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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伪装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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