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旧楼梯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每一步都扬起细微的尘埃，在从高窗斜射进来的光柱中飞舞，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陈旧的纸张和木头混合的气味，还带着雨后特有的潮湿感。
“哇哦！这地方简直是个宝藏库！”吴筱筱兴奋地东张西望，完全不受环境影响，仿佛不是来找资料而是来探险的，“感觉随便翻开一本旧书都能找到上世纪的情书或者藏宝图！”
林汐跟在她身后，心情却远没有这么轻松。
她的心跳依旧很快，一部分是因为这陌生幽暗的环境，更大一部分则是因为对楼下那个活动室，以及可能在里面的人的在意。
那个眼镜学长的出现和他的眼神，总让她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应该就是最里面那间了。”吴筱筱走到走廊尽头，看着一扇看起来比其他门更厚重、漆成深绿色的木门，门把手上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锁。
“试试钥匙。”她把那把黄铜钥匙递给林汐，自己则好奇地扒着门上的气窗试图往里看，“里面好黑啊，好像堆了好多东西。”
林汐接过钥匙，手指微微颤抖。
钥匙插入锁孔，发出“咔哒”一声轻响，转动时有些滞涩，但最终还是成功地打开了。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更浓烈的灰尘气息扑面而来，两人都忍不住咳嗽起来。
房间里果然堆满了东西。
靠墙是几个高大的木质档案柜，有的抽屉半开着，露出里面泛黄的纸张。
地上散落着一些废弃的课桌椅、教学仪器模型，甚至还有一个破旧的地球仪歪倒在角落。
靠窗的位置堆着几个大纸箱，上面盖着厚厚的灰尘，几乎看不清原本的颜色。
“咳咳……这得是积了多少年的灰啊……”吴筱筱用手在面前扇着风，但眼睛却亮晶晶的，“快！找找看有没有相册、旧校刊之类的东西！”
既来之，则安之。
林汐深吸一口气，努力把对楼下和那个学长的疑虑暂时抛开，开始和吴筱筱一起小心翼翼地翻找起来。
过程远比想象中困难。
灰尘太大，没一会儿两人的鼻尖就都蹭黑了。
吴筱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震得旁边一堆旧报纸簌簌掉灰。
“阿嚏！我的天……这地方真需要个大扫除！”
林汐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吴筱筱这种随时随地都能活力四射的性格，确实很容易感染人。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一个档案柜的抽屉，里面是密密麻麻的牛皮纸档案袋，上面用毛笔写着年份和分类，大多是些会议记录、成绩单存根之类的东西，看起来没什么用处。
她又把目光投向窗边那几个积满灰尘的纸箱。
箱口用宽胶带封着，但似乎因为年代久远，胶带已经有些脆化脱落了。
她费力地搬开最上面一个空箱子，露出下面一个稍小一点的纸箱。
封口的胶带已经裂开了一大半，她轻轻掀开纸箱的盖子。
里面并不是她预想中的文件，而是一些看起来像是个人物品的东西。
一个针线盒，几本封面模糊的笔记本，一捆用毛线系着的旧信件，还有……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木制相框，背面向上的。
鬼使神差地，林汐伸手拿起了那个相框。
相框很旧，边角有些磨损。
当她将相框翻转过来时，灰尘簌簌落下。
照片是黑白的，上面是几个穿着几十年前样式校服的年轻学生，站在一栋老建筑前笑容灿烂。
那建筑……似乎就是旧图书馆本身年轻时的样子。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青春洋溢的面孔，忽然，指尖传来一阵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刺痛感，像是被静电轻轻电了一下。
同时，一股极其模糊、短暂的情绪波动掠过她的心头——不是之前那种强烈的悲伤，而是一种……混合着期待、羞涩和淡淡不安的情绪，很淡，淡得像一滴墨水滴入大海，瞬间就消散了。
她甚至没能捕捉到任何具体的画面或声音。
林汐愣住了，拿着相框僵在原地。
又是这种感觉！虽然微弱得多，但和那天在活动室门口的体验如此相似！
“林汐！快来看我找到了什么！”旁边吴筱筱兴奋的喊声打断了她的愣神。
林汐猛地回过神，像被烫到一样赶紧把相框放回箱子里，心脏怦怦直跳。
她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情绪，才走向吴筱筱。
吴筱筱从一个矮柜底下拖出来一个铁皮盒子，里面居然真的装着好几本厚厚的相册和一些装订好的旧校刊！
“太好了！这下征文素材有了！”吴筱筱高兴得眉飞色舞，迫不及待地翻开一本相册。里面是各种黑白和早期彩色照片，记录着学校几十年来的变迁：广播操比赛、文艺汇演、运动会、实验室里的操作场景……每一张照片都凝固着一段过去的时光。
两人蹲在地上，一页页翻看着，吴筱筱时不时指着某张照片发出惊叹或评论：
“哇！你看他们以前的发型！”
“哈哈哈这个运动服也太复古了吧！”
“咦？这张大合照是在哪里拍的？这个背景的建筑现在好像没了……”
林汐安静地看着，那些陌生的面孔和场景让她暂时忘记了刚才的异样感。
透过这些凝固的影像，她仿佛能触摸到这所学校悠长历史的一角。
当翻到一本十年前的校刊时，其中一页的“社团风采”栏目吸引了林汐的注意。
上面刊登着几个当时热门社团的合照。
她的目光猛地停在了其中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上。
照片下面有一行小字：【古典文学研讨社全体成员合影】。
照片上是几个穿着校服的学生，站在一间活动室里，背景是满满的书架。
虽然像素不高，但林汐几乎一眼就认出了站在后排边缘的一个男生——眉眼干净，鼻梁高挺，表情带着一丝属于年少时期的青涩，但那双眼睛里的冷静和专注，与现在几乎一模一样！
是陈曜！他那个时候就在这个社团？古典文学研讨社？那不是他们现在活动室门上被覆盖掉的旧名字吗？
所以，“时隙调查社”的前身是这个？陈曜是以前的成员？
就在她试图看清照片上其他人时，吴筱筱忽然“咦”了一声，凑近照片看了看，又抬头看了看房间四周，疑惑地嘀咕：“奇怪……他们背景里的那个书架……样式好像和这个房间里那个好像啊……”
林汐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向房间角落里一个被防尘布盖了一半的深棕色书架。
一种莫名的直觉攫住了她。
她站起身，走到那个书架前，吴筱筱也好奇地跟了过来。
林汐伸手，轻轻拉下了蒙在上面的、积满灰尘的防尘布。
灰尘漫天飞舞，两人又是一阵咳嗽。
防尘布落下，露出了书架的全貌。
那确实是一个很老式的实木书架，做工扎实，但看起来平平无奇，上面零星放着几本没人要的旧书和一些废弃文件夹。
“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嘛。”吴筱筱有些失望。
林汐却皱起了眉。
她看着书架的整体结构和它在墙边的位置，又回想刚才照片上的角度……
她伸出双手，抵住书架的一侧，用力试着推了推。
书架纹丝不动。
“怎么了？”吴筱筱问。
“它……好像被固定住了？”林汐有些疑惑。
这么重的实木书架，靠墙放置，按理说不会这么难以推动。
她蹲下身，检查书架与地面的连接处，又顺着缝隙看向书架背后。
光线很暗，看不太清。
吴筱筱也来了兴趣，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往缝隙里照去。
“后面……好像不是墙？”吴筱筱惊讶地说，“好像是空的？有条缝！”
光线照亮下，她们隐约看到书架背后似乎有一道狭窄的缝隙，里面是更深邃的黑暗。
这个书架，似乎并不是紧贴着墙壁，而是像一个屏风一样，挡住了后面的什么东西！
这个发现让两人的呼吸都屏住了一瞬。
“这后面……难道有个密室？”吴筱筱的声音里充满了发现新大陆的兴奋和紧张，“快！我们再试试能不能推开它！”
两人一起用力，试图将书架横向推开。
书架沉重异常，但似乎并非完全固定死，在她们的努力下，书架发出“嘎吱嘎吱”的令人牙酸的声音，极其缓慢地移动了一点点，露出了后面更宽的一道缝隙。
一股更加阴冷、带着陈腐气息的空气从缝隙中涌出。
就在她们准备再次用力时——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的、像是脚踩到外面走廊松动地板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声音很轻，但在极度安静的环境中，却清晰得令人心悸。
所有的动作瞬间停止。
林汐和吴筱筱猛地抬头，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和紧张。
有人在外面？
是谁？那个眼镜学长？还是……管理员？或者是……别人？
她们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门外，一片死寂。
仿佛刚才那一声，只是老房子本身发出的自然声响。
然而，一种强烈的、被注视的感觉，如同冰冷的蛛丝，悄无声息地缠绕上林汐的脊背。
那个人……没有离开。
他就在门外。
静静地。
听着里面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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