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点半，“老地方”餐馆最大的包间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氛围。课题组十几号人围坐一堂，中心自然是新来的陆江渊，而李教授正红光满面地坐在主位，发挥着核心与纽带的作用。
郝仁特意选了个离风暴中心最远的角落，力求化身背景板，默默干饭。
“来来来，江渊，别客气！以后这就是你的家！”李教授热情地给陆江渊夹了一筷子油亮亮的红烧肉，“我们组氛围最好了，轻松活泼，团结向上！是吧，小郝？”他突然点名。
正埋头啃排骨的郝仁差点噎住，连忙抬头，挂上标准笑容：“啊对对对，老师说得对。”内心OS：轻松活泼？指的是仪器随时崩坏，还是血压随时飙升？
陆江渊微微颔首，礼貌却疏离：“谢谢教授。”他看着碗里的红烧肉，停顿了一秒，然后才拿起筷子，动作优雅得像在处理微量样品。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在李教授持续输出的“学术宏图”和“团队光辉历史”中逐渐升温。几个高年级的师兄开始轮流给陆江渊敬酒，嘴上说着“欢迎陆博士”，眼神里却多少带着点打量和试探。
陆江渊应对得滴水不漏，每次只礼貌性地抿一小口，金丝眼镜后的眼神清醒依旧，仿佛喝下去的是纯水。
“郝师兄，别光坐着吃啊！”一个师弟起哄，“你也得敬陆博士一杯！以后可是要紧密合作的！”
火力突然转向，郝仁心里一咯噔。他酒量也就比实验室的小白鼠强点有限。
众目睽睽之下，他只好硬着头皮端起酒杯站起来：“陆博士，欢迎……呃，以后请多指教。”说完就想一口闷了速战速决。
“等等。”陆江渊突然开口。
郝仁动作僵住。
只见陆江渊目光落在他手里的酒杯上，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你用的是啤酒杯。这里面……是白酒？”
郝仁：“……”这人是实验室分析仪器成精了吗？这都能看出来？
“混酒容易醉，而且对心血管和肝脏的负担会呈指数级增加。”陆江渊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实验结论，“建议换一个杯子，或者，喝饮料也行。”
全桌瞬间安静了一下。
郝仁感觉脸上有点烧，不知道是尴尬的还是刚才那口白酒呛的。他居然被死对头……关心了？虽然这关心听起来更像是在评估不良实验条件对样本的损害。
李教授哈哈一笑打圆场：“哎呀，江渊就是严谨！小郝，那你随意，随意啊！”
郝仁讪讪地坐下，换了个杯子倒上橙汁，感觉周围师兄师弟的眼神里都充满了憋笑的意味。太丢人了！
然而，战争的号角才刚刚吹响。既然开始了敬酒，就不是那么容易停下的。尽管陆江渊本人极度克制，但架不住李教授谈兴正浓，以及几个社交悍将师兄的轮番攻势。郝仁作为“需要紧密合作”的搭档，也被一次次拖下水。
几轮下来，郝仁感觉自己的脑袋开始变得有点沉，眼前的灯光似乎也柔和（或者说模糊）了不少。耳边李教授的声音仿佛隔了一层水：“……我们那个项目，前景无限！江渊你来了就是如虎添翼！小郝！你说是不是！”
郝仁晕乎乎地点头，舌头有点打结：“是……如虎添翼……翼……”差点想说“翼龙”，赶紧刹住车。
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陆江渊。
陆江渊依旧坐得笔挺，白衬衫的领口一丝不苟。但细看之下，郝仁发现他镜片后的眼神似乎比平时朦胧了一点点，耳根处也泛起了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出的红晕。当别人跟他说话时，他反应的速度似乎慢了微不可查的零点几秒。
就像……一台运算速度极快的超级计算机，突然被注入了一小段延迟代码。
这个发现让郝仁有点莫名的……呃，兴奋？原来液氮也有微微融化的时刻？
正当他盯着那抹罕见的红晕发呆时，陆江渊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突然转过头。
目光隔着喧闹的饭桌精准地对上。
郝仁心里猛地一跳，做贼心虚般立刻移开视线，抓起桌上的杯子猛灌了一口——呸！是茶！谁把他果汁换了？！
他呛得咳嗽起来，脸瞬间红透。
陆江渊看着他那副手忙脚乱、满脸通红的蠢样，镜片后的目光似乎微微闪动了一下，嘴角好像……极其短暂地、向上弯了一个像素点的弧度？
等郝仁咳完再偷偷看去时，对方已经恢复了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正微微侧头听着李教授说话，仿佛刚才那一丝波动只是郝仁酒精上头的幻觉。
聚餐终于在李教授心满意足的总结陈词中接近尾声。大家开始东倒西歪地收拾东西准备撤。
郝仁晕乎乎地站起来，感觉脚下有点飘。
“师兄，你没事吧？”李晓雯凑过来，小声问，“你脸好红。”
“没、没事！”郝仁强装镇定，“我好得很！”
他大步流星地想证明自己，结果差点被椅子腿绊倒。
一只手及时伸过来，稳稳地扶了一下他的胳膊。那手指微凉，力度适中。
郝仁一僵，顺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往上看，正对上陆江渊近在咫尺的脸。金丝眼镜后的目光似乎比平时深沉了一点。
“能自己走吗？”陆江渊的声音依旧平稳，但或许是因为距离太近，郝仁觉得那清冷的音色里似乎掺杂了一丝别的什么。
“当、当然能！”郝仁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抽回胳膊，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陆江渊看了他两秒，没再说什么，转身去拿自己的外套。
走出餐馆，晚风一吹，郝仁觉得更晕了。他看着前面陆江渊挺拔却似乎比平时放松了一丁点的背影，脑子里一团浆糊。
#今日份人类观察：液氮微融现象（疑似）#
#乙醇作用下的人际关系复杂度远超质粒构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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