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仁是被脑袋里仿佛有台离心机开最高速的嗡鸣声吵醒的。
阳光透过没拉严实的窗帘，像一道无情的Western Blot曝光灯，直射在他眼皮上。他呻吟一声，试图把头埋进枕头，却感觉整个颅腔都在跟着脉搏一跳一跳地疼。
“呃……”
关于昨晚的记忆，像被打碎的琼脂糖凝胶，支离破碎，模糊不清。几个闪回的画面猛地击中了他：他好像对着冬青树评头论足？还跟自己的影子吵架？最后……好像是陆江渊把他送回来的？
郝仁猛地从床上弹起来，瞬间又因为剧烈的头痛和眩晕跌坐回去。
他捂着头，努力拼接记忆碎片。他……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没做什么蠢事吧？应该……没有吧？毕竟陆江渊那种人，肯定把他扔门口就走了。
抱着侥幸心理，他摸索到手机，按亮屏幕。
锁屏上躺着几条未读消息。
最上面一条，来自凌晨五点十分的“项目协作组”。
**LJY：** @郝仁 超净台已报修。维修人员九点到。你负责对接，并监督全程。附：《第三方人员进入实验室安全规范SOP-V2.0》。
郝仁眼前一黑。九点？他现在看手机上的字都带重影！
紧接着，是李晓雯的私聊轰炸，时间从昨晚十一点持续到刚才：
晓雯不是小蚊子：师兄！！！你还好吗？？？
晓雯不是小蚊子：我的天哪！陆大神亲自送你回去的！
晓雯不是小蚊子：你们路上没发生什么吧？陆大神脸色怎么样？
晓雯不是小蚊子：师兄！回话啊！你还活着吗？！
晓雯不是小蚊子：【分享链接：宿醉后如何快速恢复：学渣看了沉默，学霸看了流泪】
晓雯不是小蚊子：师兄！维修师傅都快到了！你人呢？！
郝仁：“……”
他颤抖着手指点开和李教授的私聊窗口，空空如也。还好，老板还没直接找他。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通讯录一个新的好友申请上。
备注信息简单得让人窒息：**陆江渊。**
申请时间是，昨晚十一点零三分。
郝仁感觉自己的胃和心脏一起抽紧了。他……他什么时候加的？怎么加的？是陆江渊加的他？还是他加了陆江渊？他说了什么？？
社死的恐惧瞬间压倒了宿醉的痛苦。他屏住呼吸，点了通过验证。
聊天界面打开，一片空白。只有最顶端一行小字：**你们已成功添加为好友。**
没有想象中的“昨晚你话很多”或者“你的宿舍很乱”之类的开场白。
但这片空白，反而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审判，让他坐立难安。
他强忍着头痛，手指颤抖地敲下一行字，试图挽回一些根本不存在的尊严：
**郝仁：** 陆博士，早。不好意思昨晚麻烦您了。谢谢。
他盯着屏幕，度秒如年。
几分钟后，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跳了出来。
LJY：不麻烦。
LJY：《安全规范》看了吗？
郝仁：“……” 果然。
他认命地爬起来，以最快速度洗漱，套上衣服，感觉自己像一株被乙醇摧残过的萎靡拟南芥，跌跌撞撞地冲向实验室。
赶到时，维修师傅已经在了，正等着他。郝仁一边对着手机看那份冗长的《安全规范》，一边手忙脚乱地给师傅登记、拿鞋套、指路，感觉自己像个蹩脚的酒店前台。
好不容易师傅开始干活了，他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揉着发痛的太阳穴。
实验室门被推开。
陆江渊走了进来，时间精准得如同设置了定时器。
他今天换了一件灰色的实验服，里面依旧是扣到顶的白衬衫，金丝眼镜下的眼神清亮锐利，看不到一丝疲惫或醉意，与郝仁的萎靡形成惨烈对比。
他的目光掠过正在维修的超净台，然后落在郝仁身上，上下扫视一遍，像是评估一个保存不当的样品。
“对接完了？”他问。
“嗯……师傅在看了……”郝仁下意识地坐直了点，不敢与他对视。
陆江渊没再说什么，走到自己的实验台前，开始有条不紊地准备东西——打开电脑，戴上手套，检查移液器……
每一个动作都标准得像教学视频。
郝仁偷偷看着他，试图从那张毫无波澜的脸上找出一点关于昨晚的蛛丝马迹。但失败了。这人就像是被格式化了硬盘，昨晚的一切仿佛从未发生。
正当郝仁稍微放松一点，以为危机解除时，陆江渊头也不抬地开口，声音平静：
“另外，你昨晚提到的-80℃冰箱第三层右侧门关不严的问题，我早上检查过了。确实是密封条老化。已经报了维修。”
“……”
郝仁瞬间石化，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他……他居然真的说了？！还说了冰箱的事？！他到底还说了多少实验室的破事？！那些他平时跟李晓雯吐槽的“祖传维修技巧”是不是也全抖出去了？！
社死。全方位的社死。
陆江渊终于抬起头，看向一脸“让我死了吧”的郝仁，镜片后的目光似乎微微闪动了一下。
“虽然记录混乱，”他语气平淡地补充道，“但观察力尚可。”
郝仁愣在原地，大脑彻底宕机。
这……是夸奖吗？来自冷面大神的、夹枪带棒的、肯定？
没等他从这复杂的情绪里解码出有效信息，陆江渊的下一个指令又来了。
“既然超净台暂时不能用，你先过来。”他指了指身边的实验台，“我今天要验证一个快速克隆方案。你负责准备这部分试剂和体系。”
他把一份打印好的protocol推到台面空处。
“所有步骤，严格按这上面的体积和顺序来。每加完一样，在旁边打勾。”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加了句，“——用笔。”
郝仁看着那份条理清晰、编号明确的步骤表，又看看陆江渊那双容不得一粒灰尘的眼睛，最后摸了摸自己还在隐隐作痛的脑袋。
认命地走过去，拿起移液器。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不仅是助理，更像是一个即将在严酷监工手下接受劳动改造的……共犯。
#宿醉后遗症包括但不限于：头痛、眩晕及持续性社会性死亡风险#
#论如何在与液氮大神的共事中艰难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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