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悦澄和喻明辙一块下了车。
扑面而来的沙土呛着他们直咳嗽,但两人的步伐却没有因此变缓。
远处工地上站着一群人,在他们中间是蹲着的工人。
王哥依旧仰着头,朝那群人的领导人说:
“你别再想了,我们是不会签下合同的。”
为首的女人听到他的话,拿着合同的手不自觉收紧,但她很快又松开,拍了拍手中有些皱了的纸。
“磐泰的药刚上市却因为你们而销量不佳,如今药厂愿意再发一次工资,虽然不是之前的价,你们应该知足,毕竟谁都知道之前的钱是要不回来的。”
她的腿动了动,想迈出步伐,却意外发现鞋跟上沾了不少泥土。
她嫌恶地跺了跺脚,试图让她的鞋子恢复干净。
那群工人互相看了一眼,有些摇摆不定。
有人吞口水,举起手高喊:“我签!我愿意签!”
女人将手里的合同递给了他。
其他人的目光黏在那个人身上,说不清是期待还是厌恶。
但那人的手还没触碰到纸张边缘,就被一脚踹了出去。
王哥朝那人啐了一口,“老子最看不起的就是你这种人,骨气呢!”
那人从地上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起,吐掉嘴里的血沫,朝他嘶吼:
“什么骨气!我他妈连饭都吃不起了,都活不下去了,要他娘个蛋的骨气!”
王哥的手紧握成拳,“那你知不知道,你一旦签了对于其他人来说是什么吗?!”
那人脸色稍变,咬紧牙关,
“就算知道又怎么样?难道我就要活生生饿死吗?”
两人氛围僵持,这时候女人再一次跺了跺脚,面上的烦躁快要溢出来。
她对身后的壮汉吩咐:
“去,随便抓个愿意的人,让他作为代表来签字。”
身边的人还没有有动作,身后传来一女声:
“李玫,你未免有些太心急了吧?”
李玫听到名字,转头向后看去。
看清是谁后,她嗤笑一声:
“闻悦澄?你来做什么?这篇新闻的报道权现在可在我的手上。”
她扬了扬手里的纸,希望对方能够识相一点。
闻悦澄淡淡一笑,把刚刚喻明辙给她科普的法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报道权是在你手上,可胁迫他人签署不平等协议不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吧?”
李玫的脸色一白,脸色冷了下来。
“闻悦澄,你继续你的真相,我继续我的报道,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不好吗?”
闻悦澄往前走了两步,她的衣角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眼神却亮得很:
“《劳动合同法》第二十六条 ——以欺诈、胁迫的手段或者乘人之危,使对方在违背真实意思的情况下订立或者变更劳动合同的,合同无效。”
她掰着手指,继续说:
“还有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四十条,胁迫、诱骗或者利用他人乞讨的,处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
李玫,你还需要我再跟你科普得更详细一点吗?”
李玫的手攥紧,那一纸合同彻底被她捏得不成样子,像是没料到闻悦澄还有这一手。
她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扫,很快又回到了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李玫轻哼一声,下巴微微抬起。
“再详细又怎么样?现在我们的人可比你们多。”
身后的大汉明白她的意思,个个摩拳擦掌地向这里走来。
喻明辙绷紧了身子,把闻悦澄护在了身后。
但闻悦澄一点也不慌张,反而扬起笑容。
“李玫,还不跑啊?”
李玫微蹙眉头,不知道她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然而下一秒,她的脸色骤变。
远处的警笛声越来越大,由远及近,正向这里逼近。
闻悦澄脸上的笑容更加明媚。
在王哥挂断电话后,他们就打给陈敬言,说明了情况。
否则他们也不会这么有底气。
李玫不甘心地攥紧拳,手里的纸被彻底捏了团。
她咬了咬唇,恶狠狠地说:
“闻悦澄,你给我等着!”
她一走,那些壮汉也跟在她的身后,乌泱泱的,看起来就就像是什么组织。
工人们终于松口气,从地上站起,庆幸这次的死里逃生。
警车很快停在了路口,陈敬言带着手下朝这里走。
他眯着眼,似乎想看看那帮闹事的人在哪里,但却只看到了闻悦澄二人。
闻悦澄向他招招手,示意没什么大事了。
本身她就没想让陈敬言出手。
那么多人,就算把他们抓回去,也就只是蹲个几天而已。
他们还是会再来的。
“闻记者,我就先走了哈!”
王哥看着警察,不自觉吞咽口水,脚底抹油似的跑了。
闻悦澄这才想起来,王哥还算半个高利贷这事。
她还以为这人谁都不怕。
工人们看见警察,都有些害怕地往后缩。
而他们当中有名女工人,正咬着唇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闻记者。”她轻声喊着。
闻悦澄一愣,不知道她叫自己是因为什么。
“怎么了?”
那女工人眨着眼睛,缓了几秒才开口:
“闻记者,如果那笔钱还要很久才能追回的话,那我们更愿意选择签刚刚的合同。”
这话一出口,不少工人都朝她的方向看过去。
女工人深呼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
“如今我们大家都很缺钱。时间太久,我们谁都等不起,这样也方便闻记者不用再为我们那么辛苦。”
在这一刻,几乎所有工人的目光都凝聚到了闻悦澄的身上,期待她能给出一个答复。
闻悦澄垂下眼,知道他们的顾虑。
可她也不知道答案。
如果明天他们赢下了案件,赵卫东吞的钱就会吐出来。
可如果输了,她又该怎么面对这么工人们?
闻悦澄不知道答案。
她只能握住那女工人的手,认真的看着对方。
“这个答复我明天才能会告诉你们,麻烦你们再等我一天,可以吗?”
女工人看着闻悦澄干净的手,又看向自己沾满泥土的手,不自觉想要抽回来。
闻悦澄却握得更紧了一些,看着她的眼睛,语气几乎恳求:
“真的,再等我一天,我就能告诉你们答复。”
女工人没再挣扎,反而看向了其他的工人。
而那些工人无疑都给了她一个眼神——
他们愿意再等一天。
这么多天都熬下来了,再等一天也没什么的。
而且他们也想再争取一把,试试对抗这无法逆转的命运。
她转回目光,给了闻悦澄一个肯定的答复。
“谢谢你,闻记者,我们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闻悦澄得到回答,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也终于松开她的手。
正好,陈敬言也刚走到这里。
女工人看了他一眼,低着头赶紧离开了。
陈敬言奇怪地看了一眼自己,问他两人:“我很恐怖吗?”
对于他的问题,喻明辙摇摇头,闻悦澄摊摊手。
两人都在告诉他一个答案,他们不知道。
陈敬言也懒得深入探讨这问题。
“走吧,回去接楚沁吃午饭,正好在对下手上的线索,看看有没有新的突破口。”
两人一块点头,跟着陈敬言离开了工地,回到了警局。
陈敬言换上常服,看了眼时间,刚刚好到了午休的时候。
他拿起车钥匙,接上楚沁,四人再一次聚在饭店里。
饭桌上他们简单交流了信息,却没有什么新的突破口。
饭后几人回到了陈敬言的办公室,准备下午警局上班时再看看监控,看看有没有破绽。
楚沁一眼看见了他桌上的苹果,吵着让陈敬言给她削苹果吃。
陈敬言最终忍无可忍,拿起水果刀给苹果削皮。
闻悦澄看着陈敬言的动作,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陈敬言和楚沁有这么深厚的关系,陈敬言都不太愿意给她削苹果,那赵事诚呢?
她试探着问:“陈警官,你觉得赵事诚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敬言手上动作没停,冷哼一声,“能什么人,老狐狸呗。”
闻悦澄又问他:“那你平常会给别人削苹果吗?”
陈敬言睨了她一眼,不知道她的思维跨度怎么跳的这么大,但还是回答了她。
“不会啊,别人上赶着给我削苹果还差不多。”
闻悦澄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那警察局那把刀上有赵事诚的指纹吗?”
陈敬言手上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她,好奇她究竟想问什么,却还是先回她:
“有,但但大部分是孙秋燕的指纹。这个问题我也问过赵事诚,他说自己只是回儿子家削水果吃,这有什么问题吗?”
其余两人也一直看着她,想知道她这是发现了什么。
闻悦澄也因为陈敬言清晰的一声“有”,思路彻底清晰。
她给其他三个人解释:“我们曾跟赵事诚打过交道。就从那天情况来看,他是一个极其傲慢的人。
而这么傲慢的人来自己儿子家,却自己动手削水果吃,这显然不太合理。”
“所以,现在警方手上的证物,就是赵卫东手里的那把刀。
而我们一直在找的那把刀,其实是孙秋燕手里的。”
“因此,就算我们真的找到那一把刀,上面也不会有赵事诚的指纹。”
“这就是我所有的想法。”
随着她最后一句话落下,办公室也彻底陷入死寂。
所有人都在思考一个问题:
赵事诚真的这么胆大,敢故意把凶器直接展露给警方吗?
不等他们多想,喻明辙已经定下结论。
“明天,就按这个思路上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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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压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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