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午休时，陈敬言换了套常服。
穿着常服的陈敬言多了几分亲近感，没再有那么大的压迫力。
“走吧，我开车带你们去见他。”
他拿起车钥匙，带着他们二人离开了警局。
直到车停在司法鉴定中心，两人才知道陈敬言要让他们见的人是谁。
原来是法医，但也很合理。
毕竟警察靠审讯让活人开口，法医靠尸检让死人说话。
两者本身就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此刻已经到了午休的时刻，不少人陆陆续续地往门口走，脚步声与说笑声混在一起，冲淡了这里平日的严肃。
陈敬言目光扫过门口出来的每一个人，最终在一个长头发的女人身上停住。
他打开车窗，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楚沁——”
他的嗓音又亮又透，几乎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那位叫楚沁的姑娘上。
楚沁原本正跟同事聊得热闹，被他这一喊，脸上瞬间烧得慌。
她简单跟同事说了下午见，捂着脸赶紧跑上了车。
“你有病啊陈敬言！都说了别在人多的时候喊我全名……”
她后面的话止住，显然是看见了后座的两个人。
她的语气猛地一转，瞬间换上副温温柔柔的模样，笑着朝后探头：
“哎呀，有小朋友啊~早知道我从办公室带点糖出来了，怪不好意思的。”
后座的闻悦澄和喻明辙赶紧摆手，异口同声：“不用，我们不用。”
“楚沁，你能不能正常点。”陈敬言被她这变脸速度恶心得起了层鸡皮疙瘩。
楚沁瞪了他一眼，收回了脸上了笑容，表情生无可恋：“说吧，这次又是什么事？”
“不是我有事，”陈敬言指了指身后那两个，“是他们。”
楚沁皱眉回头，上下打量了喻明辙和闻悦澄两眼。
闻悦澄笑着朝着楚沁挥了挥手。
楚沁的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他们？两个小毛孩能有什么事？”
“别小看人，” 陈敬言轻笑一声，抬了抬下巴，“系上安全带，路上让他们跟你说。”
路上闻悦澄将整件事简单的说了一下。
听完后的楚沁指尖无意识地蹭着膝盖，沉吟了几秒，又抬手咬了咬指甲，“这可不太好办了？”
陈敬言眉梢一挑，调侃她：“怎么，这次又把尸体先火化了？”
这话听得后座两个人心一紧，没想到陈敬言找的人居然这么不靠谱。
“陈敬言你闭嘴！”
楚沁气得揍了他好几下，“不都说了！那次是系统显示错误！我哪次火化过错人！”
陈敬言被她揍得直笑，等她气消得差不多了，才咳了声：
“行了别闹，说正事。赵卫东的尸检是你做的吧？他们想知道，赵卫东死前到底有没有拿刀。”
提到工作，楚沁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指尖从膝盖上移开，语气也沉了几分：
“赵卫东的尸检是我昨天做的，报告今天已经提交给你们刑侦队了。
他确实是死于一刀穿心。刀刃从左侧肋下刺入，直接扎穿了心脏主动脉，属于急性心脏压塞死亡。
死亡过程很快，大概也就一两分钟，基本没什么挣扎时间。”
她顿了顿，侧头看向后座的喻明辙，特意加重了语气：
“至于你们关心的有没有拿刀，我可以明确说——不存在。
他右手的肌肉没有收缩僵硬的趋势，虎口和掌心也没有握物痕迹。
虽然他的身上其他部位还有刀口创伤，但他左胸的创口边缘很整齐，
要是他当时真拿着刀，要么会下意识用手挡，要么会因为挣扎让创口变形，不可能是现在这个样子。”
两人的心随着她一点点的解释渐渐沉了下去，难道孙秋燕真的说谎了吗？
可他们现在已经接下了这件事，更何况如今放弃走这条路的话，工人讨薪案的线索就断了。
尤其是孙秋燕，虽然她的反应像不知情的样子，但万一她就是知道呢？
谁敢赌？没人敢赌。
楚沁看两人失落的神情，试图缓解气氛。
“好了别想了，先吃饭！我还想着靠你们狠狠捞陈敬言一笔呢！”
喻明辙却在此时追问她：“真的没有其他结果吗？”
楚沁抓抓头发，“……也有吧？”
两人眼神猛然一亮，“什么方法？”
楚沁面露难色，说出了唯一的办法：“那就是找到现场的第二把刀。
只要找到那第二把刀，并证明这上面只有赵卫东的指纹，那一切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她这话一出，陈敬言就用余光睨了她一眼。
“楚**医，你这话就是在说我们警察办事不力了。”
楚沁无所谓耸耸肩，“关我屁事，出事也是你们问题，又不是我的。”
陈敬言懒得跟她计较这件事，毕竟他两从上学的时候就互不对付，如今上了班也是互不顺眼。
可偏偏两个人却算是半个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后座的两人却彻底没了声。
没错，现在翻盘的唯一关键就是那把刀。
可是连那么多警察都没找到，他们两个又去哪里找，又怎么找得到？
老天爷似乎就是喜欢跟他们开这种玩笑，给一颗甜枣之后又给他们一巴掌。
“行了，别想了，”陈敬言停好车，解开安全带，“再怎么想那把刀也不会凭空出来，不如先吃饱饭，之后再找。”
楚沁也解开安全带，招呼后面两个人赶紧出来。
之后的饭桌上，闻悦澄和喻明辙明显有点魂不守舍。
尤其是喻明辙，他甚至想得出神到连饭都只吃了两口。
他无意识地戳着米饭，指尖偶尔碰到手机屏幕，亮起的时间显示12:47。
他的脑内还重复着楚沁的话，“死亡过程很快，大概也就一两分钟，基本没什么挣扎时间。”
为什么他总觉得楚沁这句话一定有问题。
但他又想不到有问题的地方，像是有什么线索被他们落下了。
但那被落下的线索又是什么？
一筷子菜放进了他的碗里，闻悦澄的声音传来，“先吃饭吧?”
喻明辙只好压下了心里的问题，拿好筷子开始吃饭。
吃完饭后，闻悦澄与二人跟陈敬言二人分别。
喻明辙看着路口的红灯，他隐约觉得有什么细节他快想到了，但是就差那么一点。
九十多秒的倒数很快结束，红灯变成绿灯。
马路上有车摁下喇叭滴了一声，他的脑内瞬间清楚了很多。
他立刻转身去问：“悦澄，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当时刚到包工头楼下的场景？”
闻悦澄想了一会，仔细回复他。
“记得。当时孙秋燕刚从房子里出来，救护车里赵卫东还在抢救。但我们才看清是谁，他就死了。”
“对！”喻明辙渐渐激动起来，“我们打电话的时候，孙秋燕和赵卫东的矛盾就已经爆发了。
到我们过去，至少也有十几分钟。但我们为什么还能看到赵卫东咽气的最后过程？”
闻悦澄似乎也想明白了，对啊，楚沁说他咽气很快，但为什么从两人矛盾开始到死亡却持续了十几分钟？
孙秋燕之前说捅了他后就大脑一片空白，那空白的这十几分钟里，会不会有人进来？
她尝试着推测：“所以，按照赵秋燕说的，她捅了赵卫东后就大脑一片空白。
而这个时候，有人趁着她神志不清，补上了一刀，造成了赵卫东最后的死亡。”
说完这些，她感到不可思议，后背都沁出了冷汗。
这件事里居然还有个第三人？
她不自觉咽了下口水，没想到这件事居然这么复杂。
“对，只要我们找到那所谓的第三人，不需要那把刀，我们也能救孙秋燕。”喻明辙肯定她。
“但是，”闻悦澄抛出疑问，“我们怎么从什么地方开始找这第三人？”
陈敬言肯定不会把监控调给他们看的。
更何况他已经帮了他们不少。
两人再一次陷入沉思，但他们的眼前很快浮现一个面孔。
老人面容慈祥，还很热心肠。
两人再一次想到同一个人，再一次异口同声：
“林奶奶！”
两人为了确定内心的想法，再一次打车前往林奶奶家。
林奶奶很快给他们开了门，看着两人急切切的模样，让他们快进来喝口水。
两人进门却没有喝水，而是简单问赵卫东出事的那天，有没有见到陌生的人员。
林奶奶仔细回忆后摇摇头，又点点头。
两人没想到解决这件事这么简单，眼里充满期待等待林奶奶的答案。
没想到林奶奶指着他们二人，说出：“你两就是我见到的陌生人员。”
闻悦澄和喻明辙：……
好吧，其实这个答案挺合理的。
林奶奶不知道他们问这个究竟为了什么，只当是随便问问。
当她看到两人眼里的失落，意识到自己可能没说出他们想要的答案。
她有些自责，转身拿起一旁的菜篮。
“好了，一群小年轻总眉头紧皱做什么？
快去替我去买买菜，散散心，回来的时候，我要看到你们笑着的脸。”
两人看出来她这是想让他们高兴点。
如今正好也没什么新的线索，两人干脆答应了下来。
他们离开时，林奶奶特地嘱咐，让他们去完菜市场，记得再去小区里的超市给她买把剪刀，说是家里的剪刀最近不怎么好用了。
两人一路上聊着天，却都默契地没提案子，只聊着其他话题。
甚至在挑菜的的时候，闻悦澄还吐槽喻明辙选得菜不是很好。
直到超市挑选剪刀的时候，闻悦澄发现了一点不对劲。
她原本还在跟喻明辙探讨哪款刀具更适合奶奶用，却意外看见旁边一起售卖的水果刀。
只见一款吸塑包装的刀具看上去有点眼熟，刀身处有个小小的缺口。
很像陈敬言给他们看的证物，那把刀同样也有个缺口。
但这款刀具却是双卖的，两把刀紧紧依靠在一起。
闻悦澄不自觉地把拿着吸塑壳，将刀取了下来。
她把刀调转了个方向，只见刀把上一个刻着锋，一个刻着耀。
字很小，不仔细看压根看不到。
锋耀？
闻悦澄将吸塑壳翻到反面，后面果然写着锋耀刀具厂。
而最底下有着锋耀的联系电话。
她忍不住喊了一声喻明辙，示意他过来。
喻明辙走了过来，在看到她手上的刀微微愣住。
闻悦澄指着缺口，向他确认：“像不像陈敬言给我们看的证物？我记得那把刀同样也有个缺口。”
喻明辙凑过来，指尖轻轻碰了碰吸塑壳里的缺口，补充一句：
“对，证物刀的缺口是斜向的，边缘有点卷边。这个缺口的形状和位置一模一样，应该就是同一款。”
而他也明白了闻悦澄的意思。
只要像刀具厂打电话，证明这把刀从来没有单卖过，那就可以证实有第二把刀的存在。
而他们也可以用这条线索跟陈敬言交换看监控的权利，一举双得。
闻悦澄拿出手机，打开了拨号界面。
对着按号码的时候，她的手微微颤抖，还好几次按错了数字。
喻明辙没多说，只把包装上的号码按顺序念出来，让她跟着慢慢输。
再三确认无误后，她拨通了电话。
对面接的很快，闻悦澄紧张地摁下录音键，又问出早就准备好的问题。
对面很快反问她，编号是什么？
闻悦澄看着手上刀的编号，一个个报给他。
对面安静了下来。
时间的流速再此刻慢下来，两人甚至都能感受到自身的心跳声。
拜托，这已经是他们最后翻盘的线索了。
一定要是他们想得那样啊。
喻明辙也跟着紧张，手心出了汗都不知道。
在他两紧张到都不敢呼吸的时候，对面回答了他们。
“是的女士，我们这对刀从来没有单卖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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