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
什么封建迷信。
陈玉腰没心思和萧涯辩论些莫须有的牛鬼蛇神之事,于她而言,当务之急的事,一是调查清楚原主的死因,摸清身世之谜,二是借助大理寺这个最高法院来躲避追杀她的人,最好能在其中找个工作,解决温饱问题。
她冲着未来老板裴寻明主动请缨道:“这位裴少卿,我虽失忆,却是案件中的幸存者,凶手不知道我失忆,保不齐见我没死,会对我进行二次杀害,带着我,有助于早日捉拿真凶。”
“而且,我有项特殊技能。”陈玉腰故作玄虚。
萧涯配合地展现出好奇的神色,问道:“你是能和死者对话的神婆?”
“……”陈玉腰忽视萧涯的问题,继续道:“我能通过凶手在案件中的行为表现,推测出对方的性格、容貌、家世以至杀人动机。”
裴寻明只微微点头。
东古山凶杀案件中,最大的难点莫过于捕捉不到任何凶手的踪迹,仿佛对方从未出现过一般。倘若面前的女子真拥有强大的洞察推测能力,能反推出凶手的杀人动机和外貌特征,着实是对案件的极大助力。
萧涯也若有所思道:“本世子懂了,你是能和凶手通灵的神婆。”
陈玉腰原本没打算和这明晃晃的二世祖世子多说话,听他一口一个“神婆”的说法,实觉诡异,没忍住纠正道:“世子,我这项技能叫侧写,你可以叫我侧写师。”
侧写?
裴寻明记下这词,眸光低垂,不动声色地打量陈玉腰。
面前女子既说自己失忆,连名姓都未说明,如此契合当前案件需求的能力,她又从何掌握这项技能?莫非是受人栽培指使……可她自称失忆的神色不似作假。
裴寻明的情绪从始至终如同深山藏着的幽邃古潭,沉静冷清,他的观察其实不显眼,奈何陈玉腰习惯捕捉外界信息,几乎是瞬间,陈玉腰意识到自己前言后语的矛盾,恐怕引起对方的怀疑。
可穿越一事不好解释,陈玉腰索性应了萧涯给自己的身份,轻轻一拍手,打断二人或多或少的联想。
“世子实在慧眼如炬,我瞒不过您,我确实是个神婆。”陈玉腰故作镇定,她自己听着都像在说:此地无银三百两。
裴寻明只抛出一个简单的问题:“敢问姑娘名姓?”
她诚恳道:“幺幺,幺儿的幺。救我的寡妇这么叫我,她说她姓赵,我叫她赵姨。”
这是谎话。
陈玉腰自保意识极强,“幺幺”是她胡诌的小名,是她自己告诉赵姨的。反正赵姨已经离开,做不得人证。
“幺幺姑娘,我二人此次并非为命案上山。因命案一事,东古山禁止百姓随意出入。”裴寻明语速偏缓地阐明来因:“可在前几日,有一老大夫背着人偷摸上山采药,他说正是山腰溪边,遇见了个张牙舞爪的女鬼。”
“据他描述,那女鬼浑身上下像吃了人般一身鲜血,吓得他跑下山报了案。幺幺姑娘既在山上,是否听闻此事?”
陈玉腰一怔。
话里话外,这女鬼怎么听都像是在说她!
她不确定地指了指自己:“我觉得那女鬼可能是我?我是被赵姨从这儿捡回去的。”
萧涯漫不经心道:“是与不是,你同我们下山见见那大夫,便真相大白了。”
陈玉腰正欲开口应好,眼前蓦地一黑,往前栽去。幸亏萧涯眼疾手快接住了她,免得她再摔出什么问题。他两指探向陈玉腰脖间脉搏,朝裴寻明道:“是真昏过去了。不可思议,她这身体弱得跟漏了气一样,竟然能撑到现在。”
“敢问世子认为这位幺幺姑娘的话几成真?”裴寻明望着昏过去的陈玉腰,眼底终于浮现怀疑。
“六成吧。她身上疑点不少,但探案又不是本世子分内的工作。”萧涯说着,将陈玉腰推过去,“还有,抗人下山这种粗活,别指望本世子来干。”
裴寻明接住人,用手臂虚虚揽着,仔细看着怀中人,恍然间也觉得陈玉腰眼熟。
长均镇的衙门位于中间地段,商旅往来多,免不了发生冲突矛盾,闹出这么严重的连续命案还是头一次,知县有令,对过路人们的身份严格审查,千防万防,竟在案发地东古山出现了两名未知人员。
哪怕依陈玉腰的说辞,赵姨已然逃离,前几日又多雨,留不住什么证据,考虑到陈玉腰身份特殊,是第四位受害者,知县仍派人对东古山进行再次搜查。
本已经不抱有什么希望,谁料竟有个意外收获。顺着山腰小溪一路往下,石头缝里卡着一块来自衙门的令牌。
消息当着裴寻明和萧涯的面传来,知县登时被吓得冷汗直冒,他颤着嘴唇,急道:“大…大人明鉴!下官有八百个胆子,也不敢…不敢……”
“周知县管理不善,与其想着怎么讨饶,还不快去查明那令牌是谁的,好将功补过。”萧涯冷哼一声。
“是,是。”周知县立刻带人赶去。
好说歹说,案件有了个突破口,若不出什么岔子,只需顺藤摸瓜,最后总能找到凶手,时间长短问题罢了。
裴寻明想着陈玉腰,朝萧涯问道:“萧世子,幺幺姑娘那边进展如何?”
距陈玉腰被带下山过了两天,她昏迷了一天多。今早在看护下,萧涯派人带来了那上山的大夫。
“可能性很大。那大夫晚上上得山,不太认得清人。”萧涯翘着腿坐上圈椅,大大咧咧道:“不过,幺幺姑娘脸色白得跟抹了面粉似的,今早大夫见了她,跟老鼠见了猫一样,死活不肯靠近一步,喊着说是诈尸了。”
裴寻明为此闹剧沉默片刻,又道:“衙门的失踪积案里没有人和她身份相符,她应当不是长均镇当地人。”
萧涯回道:“她失忆不记事,问她等同白问。但她并非没有可能是……”
“裴少卿!萧世子!”陈玉腰应声而至。
她看着脸色苍白,生龙活虎的精神劲完全不像个需要养伤的人。
裴寻明疑惑道:“幺幺姑娘怎么来了?”
“我来帮你们破案啊!”陈玉腰晃了晃手中的纸和笔,一副大有准备的模样,“我作为……大难不死的女鬼,能和凶手通灵的神婆,有我在,保准一捉一个准。”
陈玉腰的急切太过显眼,裴寻明沉声道:“你的手……”
“不要紧。”陈玉腰义正言辞,“早日为民除害是大事。”
这话不是作假,她成为犯罪侧写师最重要的原因,是不愿看到受害者家属终日痛苦,陷在寻不到凶手的深渊中,是不愿看到残害生命的凶手逍遥法外。
同时,她得趁这个机会向裴寻明展示自己的能力,凭此入职大理寺得到庇护,查明身份。
“裴少卿也不愿看到第五桩案件在眼皮子底下发生吧。”
裴寻明顿了顿,起身道:“你随我来。”
萧涯望着两人一前一后出门的背影,眉头紧蹙,这位幺幺姑娘……不是还处在疑犯的状态吗?
裴寻明神情凝重地走在前方。
他的举动有些缺乏考虑了,但当他看到陈玉腰眼睛,那双写满了正直无私的清亮眼眸,一时之间,所有涌动的怀疑和试探之心停滞住了。
她是真心愿意倾力相助。
裴寻明带她来的地方是敛尸房。
只站在门口,腐臭的腥味顺着门缝飘出,陈玉腰并不陌生。古代存尸技术有限,尸体腐化快,味道难免又冲又浓烈,她被呛得有些难受。
两人按规佩戴好掩口方巾,裴寻明的声音闷在遮挡物之下,略显压抑。
“三位死者之间并无联络,虽死相惨烈,各人的重伤处不同,若非三人腕部刀痕如出一辙,很难辨别是出自同一人之手。我们曾怀疑是仇杀,调查过死者生前人际联络,并无与其相怨者。”
敛尸房内整齐排放着三具尸体,初春昼温夜冷,尸身保留相对完整,但因天气湿度大,内脏腐烂快于外表,他们肚腹膨胀得像里面装了一个脑袋。
陈玉腰挨个看过去。
第一人腐烂情况明显比后两个严重,主要伤处集中在上半身的肩颈和背部,骨头断裂。
裴寻明简明扼要:“李屠户,性格敦厚,不曾有外债,上山猎物多日未归,后被发现死在东古山。”
第二人身材高大,除了手腕外,他的脚踝、腰侧有砍伤,头部有遭受重击的迹象,脸部毁容。
“杂耍演员,无名无姓,戏老板叫他狗儿,因惹戏老板不快被罚跪一晚,次日身亡于东古山。”
裴寻明顿了顿,补充道:“有传言此人是戏老板的亲弟弟。”
第三人……他身上大大小小刀剜出的坑洞,手腕处的割伤简直不值一提。
“富绅霍员外,乐善好施,午后与友人相聚,深夜迟迟不归,其家眷派人点灯寻找,在东古山发现其已然身亡。”
屠杀手法相差甚大,难以总结规律,更别说从中判断凶手的习性……
陈玉腰紧握纸笔,话说大了,这案子不好破。
她目光在三人之间流转,观察良久,陈玉腰突然间灵光一闪,凑近裴寻明耳边悄声说了些什么,只见他那张平静不变的脸上浮现出些许震惊之意。
两人尚未多说什么,又见周知县匆匆而来,额间大汗淋漓。
“裴大人,经下官核查,衙门中无人丢失令牌。”
裴寻明不显意外,从陈玉腰遇害时间算,已过六日,衙门内鬼想必早有准备,考量着她刚才的说法,他向周知县吩咐道:“外界只认定第四件凶案发生,不知幺幺姑娘并未遇害,烦请知县保护好幺幺姑娘,不许任何人离开衙门。若她有什么需求,知县尽量满足。”
周知县不明所以,见裴寻明的笃定只得点头答应,他有心端量这位幺幺姑娘究竟是何许人物。
她面无血色,白中泛青,像纸糊的一样。
对上陈玉腰眼睛,周知县只觉渗人。太亮了,好似全身上下的精气神全被那双眼睛吸尽了。任谁看到都会觉得,宛如给纸人装上了真人的眼睛。
裴寻明一走,周知县如坐针毡,他两手相握,问道:“姑娘,这……需要我们做什么?”
“如裴少卿所言,在他回来之前,您别让任何人离开衙门,”陈玉腰举着手中的纸笔,“至于我,我需要一间可以作画的房间,记得准备砚台和墨。”
她想到了什么,补充道:“倘若方便,那枚寻到的令牌可否给我看看?”
周知县表现踟躇,念着裴寻明的吩咐,应允道:“既然裴大人告知姑娘令牌之事,必然是于破案有益,本官听从就是。”
陈玉腰略显心虚。
这事不是裴寻明告诉她的,她过来路上意外听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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