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路比上山时更难走，落叶被露水浸得发滑，谢安之走得有些踉跄，顾怀瑾几乎是半扶着他，掌心稳稳托着他的胳膊肘，没让他摔着。快到山脚时，远远就看见□□的警车停在路边，车顶的警灯没闪，却像颗定心丸，让两人悬着的心落了大半。
“慢点，别急。”顾怀瑾帮谢安之拂掉裤脚的草屑，又递过水壶，“先喝口水，你脸都白了。”
谢安之接过水壶，刚喝了两口，就看见□□快步走过来，眉头拧着：“没受伤吧？刚才老陈说你们被林默的人追了，我赶紧带队过来，幸好你们跑得快。”
“我们没事，陈叔怎么样？”谢安之攥住□□的胳膊，语气里带着急。
“放心，老陈就受了点惊吓，队里的人已经把他接到安全地方了。”□□拍了拍他的手背，又看向顾怀瑾，“多亏你陪着安之，不然这山路，他一个人走太危险。”
顾怀瑾笑了笑：“我是他搭档，本来就该一起扛。”
“搭档”两个字落进谢安之耳朵里，让他心里暖了暖。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被顾怀瑾攥过的手腕，那里还残留着对方掌心的温度，驱散了山风带来的凉意。
三人上车往市区走，□□把老陈的话又细说了一遍：“老陈说，当年你爸拿到账本后，特意跟他说‘这东西得藏在最显眼又最不显眼的地方’，现在想来，‘梧桐根下，十月藏’，指的说不定就是跟梧桐有关的地标——你们去的梧桐村有老梧桐，你家梧桐巷有，还有……你爸墓前那棵。”
谢安之猛地抬头：“我爸墓前也有梧桐树？”
“是我种的。”□□声音低了些，“你爸牺牲那年十月，我把他葬进烈士陵园，就在墓前种了棵梧桐苗，想着他生前总说梧桐巷的好，也算圆他个念想。这些年我常去浇水，现在已经长得挺粗了。”
谢安之的手指蜷缩起来，指甲掐进掌心。他活了十七年，竟一次都没去过父亲的墓前——奶奶怕他触景伤情，总说“等你再大些”，可这“大些”，一等就等了这么久。
“李叔，”他哑着嗓子开口，“我们现在就去烈士陵园吧。”
顾怀瑾侧头看他，见他眼底泛红，却透着股执拗的亮，没多说什么，只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我陪你。”
□□点点头，掉转车头往烈士陵园开。车子驶进郊区，周围的建筑渐渐少了，路边的梧桐却多了起来，枝桠在风里摇晃，像在指引着方向。
烈士陵园很安静，门口的石狮子庄严肃穆，往里走，一排排墓碑整齐排列，碑上的名字和警号，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领着两人走到中间一排，停在一块墓碑前——碑上刻着“谢振邦 缉毒英雄”，照片里的男人笑得爽朗，和谢安之有七分像。
墓碑前的梧桐树已经长得很高，树干粗壮，枝叶繁茂，落叶铺在碑前，像一层厚厚的毯子。谢安之慢慢走过去，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碑上的照片，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爸，我来看你了。”他声音发颤，“我考上警校的提前批了，很快就能当缉毒警，像你一样。”
顾怀瑾站在他身后，没上前打扰，只默默捡起落在碑前的碎枝，又从包里拿出纸巾，等谢安之回头时递过去。□□则走到梧桐树旁，仔细打量着树干和树根，手指在泥土里扒拉了两下，忽然“咦”了一声。
“安之，你过来看看。”
谢安之擦了擦眼泪，走过去。只见□□指着树根处一块松动的泥土，泥土里隐约露出半截油纸——那油纸裹得严实，边缘还沾着点暗红色的痕迹，像是多年前的血迹。
“这泥土是新松的，不像自然松动。”□□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油纸挖出来，打开一看，里面裹着一个泛黄的小本子，封面上写着“账”字，边角磨损得厉害，却还能看清上面的指纹印——是谢振邦的，□□认得，他当年总爱用指腹蹭账本边角。
“是账本！”谢安之的心跳瞬间快了起来，伸手想接，却被□□按住。
“别急，先看看有没有问题。”□□从口袋里拿出手套戴上，翻开账本——里面密密麻麻记着交易日期、地点和人物，还有几处画着梧桐图案，旁边标着数字，正是老鬼团伙的制毒窝点坐标。翻到最后一页，上面画着一棵梧桐树，树根处圈了个圈，旁边写着“十月，宁州港”。
“宁州港？”顾怀瑾凑过来看，“老鬼的终极窝点难道在宁州港？”
“很有可能。”□□把账本收好，放进证物袋，“当年你爸牺牲后，我们查遍了梧桐巷和梧桐村，就是没查宁州港，没想到他把线索藏在了这里。”
谢安之看着那本账本，又看向父亲的墓碑，忽然觉得父亲的目光就在身边，在梧桐叶的缝隙里，在风的声音里，陪着他，等着他把案子查清。他伸手摸了摸梧桐树的树干，指尖触到一处刻痕——是“安之”两个字，刻得很浅，却很清晰。
“是我刻的。”□□叹了口气，“你爸牺牲那年你才六岁，总哭着要爸爸，我就在树上刻了你的名字，跟他说‘安之会好好长大’。”
谢安之的眼泪又掉了下来，这一次，却带着点安心。他靠在梧桐树上，看着顾怀瑾和□□，忽然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有父亲的守护，有奶奶的牵挂，有顾怀瑾的陪伴，有李叔的帮助，这条路再难，他也能走下去。
就在这时，顾怀瑾忽然皱起眉头，看向陵园门口：“有人在盯着我们。”
谢安之和□□立刻看过去，只见陵园门口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窗贴着深色膜，看不清里面的人，但那车牌号，谢安之认得——是林默的车。
“别理他，我们先撤。”□□拉着谢安之和顾怀瑾往警车走，“账本找到了，得赶紧带回队里分析，顺便安排人保护宁州港，别让老鬼的人跑了。”
三人上了警车，□□发动车子时，谢安之回头看向父亲的墓碑，看向那棵梧桐树。风卷起落叶，落在墓碑前，像是父亲在挥手，在说“加油”。
车子驶离陵园，顾怀瑾握住谢安之的手，指尖传来温热的温度：“别担心，林默不敢怎么样，有李叔在，还有我。”
谢安之点点头，看向窗外。路边的梧桐叶还在落，十月的风带着凉意，却吹不散他心里的坚定。他知道，账本的出现，意味着和老鬼的较量正式开始，危险也会越来越近，但他不怕——因为他有要守护的人，有要完成的使命，有要走下去的路。
而陵园门口的黑色轿车里，林默看着警车远去，拿出手机给“老鬼”打电话：“账本被谢安之找到了，现在在□□手里，下一步怎么办？”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冰冷的声音：“宁州港的货下周要运走，不能让他们坏了我的事。通知下去，下周在宁州港，把账本抢回来，顺便……解决掉谢安之。”
林默挂了电话，抬头看向陵园里的梧桐树。风卷起一片落叶，落在车顶上，像是在为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敲响了警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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