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中学高三（1）班的后墙，红色倒计时牌上的数字终于跳到了“7”。讲台上堆着半人高的试卷，风扇在天花板上慢悠悠转着，吹不散教室里浓得化不开的紧张——高考最后一个星期，连呼吸都带着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
谢安之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摊着一本数学错题集，指尖捏着笔，却半天没动。窗外的梧桐叶比月初又黄了些，一片叶子被风卷着，刚好贴在玻璃上，像极了父亲账本里画的那枚简笔梧桐。他下意识摸了摸校服内袋，那里除了速效救心丸，还藏着一小截梧桐枝——上周去烈士陵园时，他从父亲墓前的梧桐树上折的，细枝上还留着片半黄的叶子。
“又走神？”
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敲了敲他的桌面，顾怀瑾把一杯温牛奶推过来，杯壁贴着谢安之的指尖，驱散了他指尖的凉意。“最后一套模拟卷的最后两道大题，我看你步骤卡了半小时了。”
谢安之回神，看向顾怀瑾。对方的校服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上一块简单的手表，草稿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演算过程，却特意留了半边空白，画着个歪歪扭扭的梧桐叶——是模仿他课本里的书签画的。
“没走神，在想点事。”谢安之拿起牛奶喝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胸口那点若有若无的闷意淡了些。他指了指错题集上的解析，“这步辅助线，我总觉得还有更简单的画法。”
顾怀瑾凑过来，两人的肩膀几乎挨着。他顺着谢安之的指尖看过去，笔尖在草稿纸上画了条新的辅助线：“试试这样？你之前总盯着垂直，其实平移更省步骤。”
谢安之顺着他的思路往下算，果然顺畅了不少。抬头时，刚好对上顾怀瑾的眼睛——对方的睫毛很长，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落在他眼底，像撒了把碎光。他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在梧桐村，顾怀瑾拉着他跑下山的样子，掌心的温度至今还留在记忆里。
“发什么呆？”顾怀瑾戳了戳他的额头，“再愣神，等会儿周锐他们过来借笔记，我可不给你打掩护。”
话音刚落，教室后门就传来江皓的大嗓门：“谢安之！顾怀瑾！你们的理综笔记借我抄抄呗！最后一周了，抱个佛脚总比裸考强！”
谢安之笑着把笔记递过去，顾怀瑾则趁机把一包薄荷糖塞进他手里：“课间别总趴着，出去透透气，你昨晚又熬夜刷题了，眼底都有青影。”
谢安之捏着薄荷糖，没反驳。自从账本被□□带回缉毒队，他就没睡过安稳觉——李叔说老鬼的货定在高考后一周从宁州港运走，现在队里正在暗中布控，但林默还在暗处盯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动手。他不敢松懈，白天刷题，晚上就对着父亲的旧笔记和账本复印件琢磨，总怕漏掉什么线索。
课间铃响时，谢安之被顾怀瑾拉着出了教室。两人站在走廊的梧桐树下，风一吹，落叶就落在他们的校服肩上。
“李叔昨天给我打电话了。”顾怀瑾忽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他说林默最近在学校附近晃悠，让我们放学别单独走，他安排了便衣跟着。”
谢安之点头：“我知道，今早出门时，看到巷口有个穿蓝色外套的男人，应该是李叔的人。”他顿了顿，看向顾怀瑾，“高考结束后，我们一起去宁州港吧？我总觉得账本里‘十月宁州港’那句，还有别的意思。”
“好。”顾怀瑾想都没想就答应，伸手帮他拂掉肩上的落叶，“但你得答应我，高考前别想这些，先把试考好——你要是考砸了，警校就不收你了，还怎么查你爸的案子？”
谢安之被他逗笑，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些。他靠在梧桐树干上，看着教学楼里来来往往的同学，忽然觉得这样的平静很珍贵——等高考结束，等案子破了，他想和顾怀瑾一起，好好看看宁州的梧桐，看看奶奶种的青菜，看看妈妈清醒时的样子。
“对了，”顾怀瑾忽然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谢安之，“我妈昨天去庙里求的平安符，说让我们俩各带一个，高考顺利，也……平平安安。”
谢安之打开盒子，里面是两个绣着梧桐叶的平安符，针脚不算精致，却透着股暖意。他拿起一个，放进校服内袋，和梧桐枝、药瓶放在一起：“谢谢。”
“跟我还客气？”顾怀瑾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走了，下节课是班主任的课，迟到要被罚抄单词。”
两人往教室走时，谢安之忽然瞥见校门口的拐角处，停着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是林默的车。车窗贴着深色膜，看不清里面的人，但他能感觉到，有一道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像根冰冷的针。
顾怀瑾也看到了，立刻把谢安之往身后护了护，脚步加快：“别理他，李叔的人就在附近，他不敢怎么样。”
进了教室，谢安之坐在座位上，指尖还在发烫。他摸了摸内袋里的平安符，又摸了摸那截梧桐枝，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勇气——不管林默和老鬼有什么阴谋，他都要先把高考考好，然后和顾怀瑾一起，把他们绳之以法，为父亲报仇，也守住身边的人。
放学回家时，奶奶正在院门口摘菜，看到他回来，赶紧迎上来：“安之，今天怎么这么晚？我炖了你爱吃的排骨，快进来趁热吃。”
谢安之接过奶奶手里的菜篮，往院子里走。梧桐巷的夕阳很美，把院子里的梧桐树染成了金红色，落叶落在石板路上，像铺了层碎金。
“奶奶，高考结束后，我想带您去看看我爸。”谢安之忽然说。
奶奶摘菜的手顿了顿，随即点了点头，眼眶有点红：“好，带你妈也去，让你爸看看，咱们安之长大了，有出息了。”
晚饭时，谢安之的手机响了，是林小满发来的消息：“安之，我哥最近有点奇怪，总躲在房间里打电话，还提了‘宁州港’和‘账本’，你小心点。”
谢安之心里一紧，回复“我知道了，你也注意安全”，然后把消息截图发给了□□。
放下手机，他看向窗外的梧桐树。夜色渐浓，梧桐叶在风里轻轻摇晃，像是在提醒他，平静的表面下，暗潮从未停止涌动。但他不怕——因为他有要守护的人，有要完成的使命，还有顾怀瑾陪在身边，一起等着高考结束，等着风暴来临。
而此刻，巷口的黑色轿车里，林默看着谢安之家的灯光，拿出手机给“老鬼”发了条信息：“谢安之没起疑心，高考结束后，宁州港见。”
手机屏幕亮起，“老鬼”的回复只有一个字：“好。”
林默收起手机，发动车子消失在夜色里。巷口的梧桐叶还在落，像是在为一周后的高考，也为一场即将到来的较量，默默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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