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校面试的那天，宁州放了晴。晨光穿过梧桐巷的枝叶，在石板路上洒下细碎的光斑。谢安之站在镜子前，理了理洗得平整的校服衣领，指尖不自觉地摸向口袋——里面装着那枚旧警徽，还有顾怀瑾昨天塞给他的薄荷糖，说是“紧张了就含一颗，能定心神”。
“安之，慢点走，别慌。”奶奶递过来一个保温杯，里面是温热的蜂蜜水，“面试别逞强，要是心脏不舒服，就跟老师说，咱不跟别人比。”
“我知道了奶奶。”谢安之接过保温杯，弯腰抱了抱奶奶，“等我回来给您带巷口的糖糕。”
走出院门时，顾怀瑾已经在巷口等着了。他穿了件干净的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手里拿着两份打印好的面试常见问题，见谢安之出来，立刻迎上去：“昨晚没熬夜吧？我看你眼底有点红。”
“没，睡得挺好。”谢安之接过资料，含了颗薄荷糖，清凉的味道从舌尖散开，心里的紧张确实淡了点，“你怎么这么早？”
“怕你紧张，过来陪你走一路。”顾怀瑾笑了笑，自然地接过谢安之手里的保温杯，“我爸托人问了警校的面试官，他们喜欢实在的回答，别光说场面话，你把你想查你爸案子的初心说出来，反而更打动人。”
两人并肩往公交站走，梧桐叶在风里沙沙响。谢安之想起昨晚顾怀瑾在微信上跟他聊到半夜，一条一条帮他梳理回答思路，连“如何平衡身体与工作”这种棘手问题，都帮他想好了稳妥的说法。他侧头看了眼顾怀瑾的侧脸，晨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暖得像化了的糖。
警校的面试点设在市警校的教学楼里。门口挤满了考生和家长，谢安之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了□□——他穿着便服，手里拿着个文件夹，显然是特意过来的。
“安之，怀瑾。”□□迎上来，悄悄塞给谢安之一张纸条，“这是你爸当年的一个老线人的联系方式，他现在退隐了，住在城郊，你要是考上了，有空可以去见见他，说不定能问到当年案子的细节。”
谢安之捏紧纸条，指尖有点发颤。这是爸爸的案子第一次有了除卷宗外的线索，他抬头看向□□，眼眶有点热：“谢谢李叔。”
“别谢我，是你爸当年护着的人，念着旧情。”□□拍了拍他的肩膀，“面试加油，我在外面等你们。”
面试分三轮，谢安之和顾怀瑾被分在了不同的考场。走进考场前，顾怀瑾拉住谢安之的手腕，轻声说：“别忘了解释心脏的事，坦诚比隐瞒好。我在外面等你，咱们一起吃午饭。”
谢安之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推开了考场的门。
面试官有三位，中间的是位头发花白的老教授，旁边两位是年轻的警员。自我介绍时，谢安之提到“父亲是牺牲的缉毒警”，老教授的眼神明显顿了一下。问到“为什么选择缉毒专业”时，谢安之没说空话，只轻声说：“我想查清我父亲当年没办完的案子，想守住他用命护着的地方。”
话音刚落，旁边的年轻警员忽然问：“你知道缉毒警的平均寿命比普通警员短吗？而且你有先天性心脏病，真的能扛住一线的高强度工作？”
谢安之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攥紧了衣角，却还是抬着头，声音很稳：“我知道危险，也知道我的身体有局限。但我每天都在锻炼，按时吃药，能保证不拖团队后腿。而且……正因为我见过失去的痛苦，才更清楚要守住什么。”
老教授看着他，忽然问：“你父亲叫谢振邦？”
谢安之愣了一下，点头：“是。”
“我认识他。”老教授叹了口气，“当年他为了抓毒贩，在仓库里被砍了三刀，还硬是把线索传了出来。你跟他一样，有股子韧劲儿。”
面试结束时，老教授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养身体，警校欢迎你。”
走出考场时，谢安之的腿还有点软。刚拐到走廊口，就撞进一个熟悉的怀抱——顾怀瑾不知等了多久，见他出来，立刻扶住他：“怎么样？没紧张到犯病吧？”
“没有，挺顺利的。”谢安之笑了笑，把老教授认识爸爸的事说了，“没想到爸爸当年还有这么多人记得。”
“他是英雄，当然有人记得。”顾怀瑾拉着他往楼下走，“李叔说等咱们考完，带咱们去吃附近的牛肉面，他家的汤特别鲜。”
两人刚走到教学楼门口，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林默穿着件灰色外套，站在不远处的梧桐树下，正盯着他们看。谢安之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顾怀瑾立刻把他护在身后，眼神冷得像冰：“你想干什么？”
林默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远远地晃了晃——照片上是谢母在精神病院的花园里散步，背景里有个陌生的男人，正跟着她。他笑了笑，转身就往马路对面走，很快消失在人群里。
“别追！”谢安之拉住想往前走的顾怀瑾，声音有点发紧，“他是故意引我们的，而且妈那边有李叔的人盯着，不会有事。”
顾怀瑾攥紧了拳头，却还是听了谢安之的话。□□这时也走了过来，看到两人的脸色，立刻问：“是不是遇到林默了？”
“嗯，他拿我妈的照片威胁我们。”谢安之把刚才的事说了。
□□的脸色沉了下来，拿出手机给医院的同事打电话，确认谢母安全后，才松了口气：“他不敢真对阿姨怎么样，就是想扰乱你的心神。你们别理他，等面试结果出来，咱们再从长计议。”
三人往面馆走时，□□忽然提起：“对了，上次跟你说的那个老线人，叫老陈，他住在城郊的梧桐村。你要是去见他，记得带上怀瑾，别一个人去——那边偏僻，不安全。”
“梧桐村？”谢安之心里一动，爸爸的卷宗里提过，他牺牲前最后去的地方，就是梧桐村附近的仓库。
“嗯，那地方以前是老鬼团伙的落脚点之一，现在虽然清净了，但还有不少旧痕迹。”□□叹了口气，“你爸当年就是从老陈那里拿到了制毒窝点的线索，才去的仓库。”
谢安之攥紧了手里的纸条，心里的念头越来越清晰——不管面试结果如何，他都要去梧桐村一趟，找老陈问清楚当年的事。
面馆的热气裹着牛肉香飘过来时，谢安之忽然抬头看向顾怀瑾：“等周末，咱们去梧桐村吧？”
顾怀瑾正帮他舀汤，闻言立刻点头：“好，我跟你一起去。咱们提前查好路线，再跟李叔说一声，确保安全。”
阳光透过面馆的窗户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背上。谢安之看着碗里漂浮的葱花，忽然觉得，不管前面有多少暗礁，只要有顾怀瑾在身边，他就有勇气走下去。
而此刻，城郊的一间破旧仓库里，林默正对着电话那头的“老鬼”汇报：“谢安之要去梧桐村找老陈，要不要在半路动手？”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低沉的声音：“不用，让他去。老陈手里有当年的账本，谢安之要是能拿到，咱们正好‘借他的手’把账本抢过来——那东西，留着是个祸害。”
林默挂了电话，看向窗外的梧桐林。风卷起落叶，在地上打了个旋，像是在为一场即将到来的较量，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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