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定国公府,表面依旧维持着世家大族的体面与宁静,但暗地里的裂痕已如冰面下的暗流,汹涌难抑。
孟菱坐在窗边,手中捧着一卷书,目光却久久未翻一页。窗外,顾远洲正与江裁春并肩走过,二人低声交谈着什么,顾远洲甚至体贴地为表弟拢了拢披风。
那样自然亲昵的姿态,他从未给过她这个明媒正娶的妻子。
海月悄悄进来添茶,见孟菱神色冰冷,不敢多言,只轻声道:“世子妃,天冷了,添件衣裳吧。”
孟菱恍若未闻,直到那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月洞门外,她才缓缓收回目光,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
她自苦许久了。
可她不是软柿子。
永昌侯府的深宅大院中长大,即便只是个远支的孤女,她也见识过最龌龊的算计,最虚伪的嘴脸。当初被选中代嫁,无非是因她无依无靠,最好拿捏。
可她也有自己的傲骨。
“备纸墨。”孟菱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海月一愣,忙应声去准备。
孟菱走到书案前,提笔蘸墨,略一思索,便落笔书写。信是写给名义上的父亲永昌侯的,那个将她当作棋子推入火坑的男人。
她在信中毫不客气地指出当前处境:世子冷落正妻,专宠男宠,定国公府上下纵容,她这个世子妃形同虚设。而后,她提出了那个大胆的计划——
永昌侯孟廉有个众人皆知的癖好:爱人妻。但正经人家的妻室不可亵渎,唯有贱妾可通买卖。而眼下,正好有一个绝佳的人选:江裁春的姑姑,定国公的宠妾柳姨娘。
柳姨娘出身青楼,虽是清倌人,但终究是贱籍。这样的女子,即便是国公爱妾,本质上依旧是一件可以转让的玩物。
孟菱在信中冷冰冰地写道:“父亲既知亏欠于我,便该助我铲除这祸根。柳氏一去,江裁春失恃,看他还如何嚣张。”
她封好信,交给海月:“找可靠的人,速速送回侯府。”
海月接过信,手微微发抖,却不敢多问,匆匆离去。
孟菱独自站在窗前,望着院中枯枝,心中并无快意,只有一片冰冷的决绝。
她本无意赶尽杀绝。刚嫁入时,她真心想要与顾远洲举案齐眉,甚至可以与江裁春和睦相处。可他们的肆无忌惮,彻底寒了她的心。
既然他们不给她活路,那就谁都别想好过。
与此同时,竹意轩内,柳姨娘正一针一线地为侄子缝制春闱穿的衣袍。烛光下,她眉眼温柔,带着几分倦色,却依旧不掩昔日风采。
“姑母,夜深了,歇息吧。”江裁春劝道,眼中满是心疼。
柳姨娘抬头笑笑:“不妨事,就快好了。春闱要紧,你须得穿得体面些。”
她仔细地缝着衣角,心中却远不如表面平静。这些日子,她隐约察觉世子与裁春的关系非同寻常,心中忧虑日深。
自己虽是国公宠妾,但终究是贱籍出身,地位卑微。定国公宠爱她,却从未提过要为她脱籍或升为良妾。一旦色衰爱弛,或是国公爷有个好歹,她与裁春便无依无靠。
唯有裁春春闱高中,谋个一官半职,他们姑侄才能真正挺直腰杆。
“裁春啊,”柳姨娘轻声叹息,“姑母这辈子是没什么指望了,全看你了。你定要争气,知道吗?”
江裁春握住她的手:“姑母放心,裁春定不负所望。”
他心中却一阵酸楚。若不是为了姑母,他或许早已远离这是非之地,何必在此忍受这见不得光的感情与内心的煎熬。
几日后,永昌侯府的回信悄然而至。
孟菱拆开信,快速浏览一遍,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真正的笑意。
永昌侯答应了她的计划。信中写道,他早已对柳姨娘有所耳闻,确实是个绝色佳人。他会设法向定国公讨要柳氏,借口是府中需要一位懂音律的女先生教导女儿。
至于定国公会否答应——孟廉在信中傲慢地表示,一个贱妾而已,国公爷不会为此伤了两家和气。
“海月,”孟菱唤来心腹丫鬟,“这几日多留意竹意轩的动静,尤其是柳姨娘那边。”
“是。”海月低声应下,眼中却闪过一丝不安。
她虽改名海月,心却依旧向着那个叫她“江月”十七年的自己。柳姨娘待下人和善,从无苛责,如今却要……
但主命难违,她只能照办。
又过了几日,定国公府迎来一位不速之客——永昌侯孟廉亲自来访。
厅堂内,宾主寒暄过后,孟廉笑呵呵地切入正题:“国公爷,今日前来,实有一事相求。”
定国公顾宏远笑道:“侯爷但说无妨。”
“小女在府上多蒙照拂,孟某感激不尽。”孟廉话锋一转,“说来惭愧,府中小女们疏于管教,尤其音律一事,无人指点。听闻国公爷府上有一位柳姨娘,昔日是江南名妓,琴艺超绝...”
顾宏远面色微沉,已猜出来意。
孟廉继续道:“孟某冒昧,想请柳姨娘过府暂住些时日,指点小女们音律。当然,绝不白请,愿以重金相酬。”
厅内一时寂静。顾宏远沉吟不语,面色不豫。
柳姨娘虽为贱妾,但终究是他的宠妾,岂有转让他人之理?但永昌侯亲自开口,又打着教导女儿的旗号,直接拒绝未免伤了两家和气。
屏风后,奉命来送茶点的青娆恰好听到这番话,惊得险些打翻茶盘。她慌忙稳住心神,放下茶点后匆匆退出。
回到清风苑,她心神不宁。永昌侯竟要讨要柳姨娘?这若是成了,裁春少爷该如何自处?世子又该何等震怒?
晚间歇息时,她悄悄将此事告知了海月。谁知海月似乎早已知道,只低声道:“主子们的事,咱们少议论。”
青娆察觉有异,却不好多问。
是夜,定国公罕见地宿在了柳姨娘房中。
内室里,柳姨娘小心翼翼地为国公更衣,察觉他心情不豫,柔声问道:“爷今日似乎有心事?”
顾宏远叹口气,将永昌侯所求之事说了出来。
柳姨娘闻言,脸色霎时苍白如纸,手中的玉梳“啪”地落地碎裂。
“爷……爷答应了吗?”她声音颤抖,满眼惊恐。
顾宏远皱眉:“尚未决定。但永昌侯亲自开口,不好直接回绝。”
柳姨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如雨下:“爷,妾身虽出身卑微,但自问侍奉爷尽心尽力,从无二心。求爷不要将妾身送人,妾情愿一辈子做牛做马伺候爷……”
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顾宏远心中一软,扶起她:“罢了,我再想想办法推辞就是。”
柳姨娘稍稍安心,却依旧心有余悸。这一夜,她紧紧依偎在国公怀中,仿佛一松手就会失去这唯一的依靠。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同一时刻,孟菱收到了一封密信。信中只有简短的几个字:“父亲已安排妥当,静待佳音。”
烛光下,孟菱的嘴角勾起一抹柔和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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