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知秋跟着引路的仙童往侧门走,周青禾在外面正扒着廊柱等他,见人过来便兴冲冲地迎上去:“其实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咱俩有缘!”他说着,还不忘拍了拍温知秋的肩膀。
温知秋被他拍得踉跄了一下,“是吗?”他抬眼看向周青禾。
周青禾用力点头:“你看啊,那么多人里,偏偏就咱俩凑到了一块儿,这不是缘分是什么?”他说着,忽然压低声音,凑近了些,“我摸了摸这通峰令牌,凉丝丝的,好像有灵气在里面跑呢!”
温知秋其实不太会接话,等周青禾说得告一段落,他绞尽脑汁,最终还是回复了沉默。
然后……他们就沉默了……默……
周青禾几次想开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瞥见温知秋垂着的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好像在琢磨什么。
年纪尚小,心事不少。
周青禾这么想着。
“到了。”引路仙童停下脚步,抬手朝前方示意。
临走前仙童又叮嘱道:“每日卯时初刻,需到主峰听道。其余时候,便在各自峰上修习。”
二人朝仙童道谢后,便站在原地打量起这承影峰顶。
峰顶倒不如想象中规整,没有院墙圈围,只稀稀落落立着几间木屋,松木原色的梁柱透着自然的纹路,像是随手落在云雾里的。
最显眼的是正中那间大屋,檐角挂着青铜风铃,一看便知是仙尊居所。
风铃突然急促地响了几声,像是在催促。屋门“吱呀”一声开了道缝,席玉仙尊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清冽如冰泉:“进来。”
周青禾心头一跳,忙整了整衣襟,抬脚跨进门缝,身后的温知秋立刻跟了上去。
周青禾刚站定,便依着来时学的规矩,双膝跪地,额头轻触地面,声音带着几分紧张却格外清晰:“弟子周青禾,拜见师尊!”
温知秋在他身后几乎是依葫芦画瓢,略显僵硬地把这拜师礼行完了。
席玉仙尊坐在上首的木榻上,玄色衣袍垂落如瀑,目光扫过周青禾,随即抬手,案上一柄通体莹白的长剑便自行飞出,稳稳落在周青禾手中。
“起来吧,往后便随我习剑。”
周青禾双手捧剑,指尖触到剑鞘的瞬间,剑身竟轻轻嗡鸣一声,像是在回应。
“谢师尊!”周青禾捧剑起身,腰杆挺得笔直,语气里的欣喜几乎要漫出来,尾音都带着点抑制不住的轻扬。
“空着的几间屋,你们自去挑一间休息。”席玉懒散地靠在木榻上,单手支着额角,眼帘半垂,视线漫不经心地落在二人转身离去的背影上。
等周青禾选好屋子,温知秋便转身往相反方向走:“我再去别处看看。”
他的声音平平的,听不出什么情绪,脚下却迈得又快又急。
直到看不见周青禾那间屋的檐角,也望不到主屋的风铃,他才放慢脚步,目光在一排被藤蔓半掩的旧屋上扫过,最终停在最靠里的那间。
推开门,里面简单摆着木床、书案,还有个小小的剑架,上面空着。
他反手将门掩上,顺着门板缓缓滑坐下去,地面的凉意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他知道此刻心头那股翻涌的气闷实在碍事,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把那些杂绪压下去。
那种彻底的忽视,比任何疾言厉色都更伤人。
温知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项链,既然不重视,那收他为徒,是想做些什么?
难道是察觉到宋云礼壳子里换了人?那也不应该是这种反应吧。
温知秋懒怠再忖度,从袖中摸出了那半截银簪纳入桌屉。
他抬手勾起自己颈间的项链,想了想,还是松了手,任由项链垂回原处。
温知秋吹熄了书案上的油灯,屋里顿时只剩下月光勾勒的淡影。
他将外衣随意搭在床沿,掀开被子躺了进去,蜷起双腿,把自己裹成一团。倦意如潮水般漫上来,意识随之沉入一片混沌之中……
温知秋像是陷在一片温软的光里,鼻尖飘着饭菜香。他低头扒着碗,青椒卧在米饭上,绿得扎眼。正要皱眉,一只手悄悄伸过来,轻巧地把青椒夹走了。他侧头,看见温知故冲他眨了眨眼。
温知故,他的哥哥。
父亲的声音忽然响起来,他沉声道:“坐没坐相……”
温知秋一僵,后背刚要挺直,“哐当”一声,温知故手边的水杯倒了,水漫过桌面,哥哥慌忙去擦,父亲注意力被引开,没再多说什么。
场景又晃了晃,变成深夜的卧室。温知秋睡不着,树枝从窗帘透进来的影子像妖怪般摇摆,幼时的他很怕这个。
走廊那头,哥哥房间的灯亮着,像颗不会灭的星。他光着脚走过去,小心翼翼打开门,温知故正趴在习题册上,看见他就放下笔,拿了本童话书。
画面又忽然定格在十二岁生日那天。温知故把一个银色的小东西塞进他手里,冰凉的金属壳子,上面还留着哥哥的体温。“MP4,”哥哥的声音温温的,“睡不着就听听歌。”然后掀开他的枕头,示意他递过去。“藏这儿,”哥哥帮他把MP4塞进枕套内侧,手指压实了边角,“不会被发现的。”
光忽然冷了下来。
温知秋发现自己躺在冰凉的地面上,四肢像被抽走了骨头,软得抬不起来,却又被一种更尖锐的痛死死钉在原地。他侧过头,鼻尖几乎要碰到父亲的衣袖——父亲就躺在旁边,脸朝上,额角的血顺着沟壑般的皱纹往下淌,糊住了半只眼睛。
眼前骤然天旋地转,周遭的一切都成了模糊的虚影,再聚焦时,他已站在父母的卧室里。母亲躺在床上,暗红从她的胸口蔓延开,渐渐把盖着的白被单浸得透湿。
下一秒,他到了阳台上。风很大,卷着哥哥的衣摆,温知故背对着他,半个身子已经探到栏杆外。
“哥!”他嘶吼着冲过去,指尖明明触到了哥哥的衣角,那布料却像烟一样散开。他看见温知故回过头,脸上没有表情,只有嘴角那点熟悉的、想安抚他的弧度,随即身影一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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