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重新变得空荡而安静，只有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紧绷感，那是林西仓促离去时留下的。江楠独自坐在灯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应急灯外壳，耳边反复回响着那半句模糊却足以惊心动魄的旋律。
它像一道闪电，短暂却凌厉地劈开了横亘在两人之间厚重的时光帷幕，让她窥见了其后一丝未曾料想的真相——林西记得。不仅记得，那首歌甚至已经融入了她无意识的习惯里。
这个认知让江楠的心跳久久无法平复。她之前所有关于“漠然”、“忘却”的预设，在这一刻被彻底推翻。那座冰封的堡垒之下，并非空无一物。
这一夜，江楠失眠了。窗外的雨声渐歇，她的思绪却愈发嘈杂。
……
第二天清晨，江楠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下楼，比平时更沉默了些。
天井里，林西正在喂一只不知道从哪里溜进来的三花猫。她蹲在地上，侧影柔和，指尖轻轻挠着猫咪的下巴，小猫发出满足的呼噜声。晨曦落在她身上和猫咪柔软的皮毛上，勾勒出一幅宁静温暖的画面。
听到江楠的脚步声，林西抬起头。
四目相对的一刹那，一种极其微妙的尴尬在空气中迅速蔓延开来。
林西的眼神飞快地闪烁了一下，几乎是立刻避开了江楠的视线，手下抚摸猫咪的动作也停顿了。她似乎想起了昨晚自己那片刻的失态和仓皇的逃离，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和局促掠过她的眉间。
江楠的心头也跟着一紧。她不确定是否该提起，又如何提起。
最终，是江楠先开了口，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早。”
“……早。”林西的声音更轻，她站起身，猫咪蹭了蹭她的裤脚，喵了一声跑开了。
早餐在一种比前几天更加复杂难言的沉默中度过。那沉默不再是最初冰冷的隔阂，也不再是后来趋于缓和的平静，而是掺杂了某种被意外窥见秘密后的心虚、懊恼，以及想要掩饰却不知如何掩饰的笨拙。
江楠几次想开口，想说“那首歌……”，但话到嘴边，看着林西几乎要埋进碗里的、紧绷的侧脸，又咽了回去。她怕自己一旦点破，那刚刚探出触角的蜗牛，又会瞬间缩回厚厚的壳里。
饭后，江楠没有立刻开始工作。她看到林西拎着一个工具箱，往后院角落一间平时堆放杂物的矮房走去，那扇门的合页似乎有些问题，关不严实。
鬼使神差地，江楠跟了过去。
“需要帮忙吗？”她站在门口问。
林西正费力地试图对准合页的螺丝孔，闻声动作一顿，没有回头，只是低声说：“不用，很快就好。”
但她的动作显然并不顺利。老旧的螺丝锈得厉害，螺丝刀打滑，她试了几次都没能拧动，反而因为用力，指节泛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江楠沉默地看着她倔强的背影和那双与工具较劲的手。那手上的旧痕和新伤，在晨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她没有再问，而是直接走上前，在一旁蹲下，伸出手，稳稳地扶住了那扇歪斜的木门。
“我扶着，你试试看会不会省力点。”她的声音平静，不带任何施舍或怜悯的意味，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林西的身体似乎僵硬了一瞬。她侧过头，看了江楠一眼。江楠的目光却专注地落在门合页上，侧脸线条在光线下显得柔和而坚定。
短暂的沉默后，林西没有再拒绝。她重新拿起螺丝刀，借着江楠稳固住的力道，再次尝试。
“吱呀——”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后，螺丝终于松动了一丝。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工具和金属、木头碰撞发出的细微声响，以及彼此清浅的呼吸声。一种笨拙却真实的协作氛围在小小的角落里弥漫开来。
江楠扶着门，能清晰地看到林西专注的侧脸，她微微蹙起的眉头，紧抿的嘴唇，以及那双异常认真、闪烁着执着光芒的眼睛。这一刻的她，褪去了所有的冷漠和疏离，只是一个专注于解决眼前难题的人，流露出一种近乎原始的、动人的认真和坚韧。
江楠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故障很快排除。林西放下工具，轻轻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痛的手腕。
“……好了。”她说，声音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还有一丝极淡的、几乎听不出的缓和。
“嗯。”江楠也松开手，站直身体。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但这次的沉默里，昨晚那令人窒息的尴尬似乎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共同完成一件事后的、微妙的松弛感。
“你的手……”江楠的目光再次落到林西的手上，那句憋了很久的话终于问出了口，语气里带着难以完全掩饰的复杂情绪，“……经常做这些，很辛苦吧？”
林西下意识地把手往后缩了一下，随即又似乎觉得这个动作太过明显，停住了。她垂下眼睫，遮住眸底的情绪，声音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习惯了。没什么。”
她转身开始收拾工具，用背影拒绝了更深层次的关心和交流。
但江楠却没有像之前那样感到挫败。她看着林西的背影，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耳尖，心里那份想要了解她、靠近她的愿望，反而变得更加清晰和坚定。
她知道，那坚硬的冰层之下，并非只有寒冷的死水。那里有滚烫的过往，有未曾熄灭的星火，还有一个她曾经无比熟悉、如今却需要重新去认识的灵魂。
而她，这个远道而来的归途客，已经看到了冰面上的裂缝。
接下来的路，或许依然漫长，但至少，她已经找到了方向。
---
七夕快乐[彩虹屁][粉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晨光与裂痕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