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站在已经平静下来的桃乐丝面前，她的脖子上绑着一圈纱布。
“现场只有你和夏洛特·布鲁斯活下来，恐怕你得和我们走一趟。”
女警伊莉莎和她的同伴艾莎对视一眼，她打量着她苍白的脸，对着桃乐丝有些担忧的开口。
桃乐丝一言不发，她的身体仍然有些细微的发抖。
“我想...律师...我是美国人，我想要律师...律师....”
说着说着她的泪水又流了出来，她看上去经历了巨大的精神刺激，以至于她一直有些失神，就连说话都前言不搭后语。
艾莎上前，她坐在她的身边。
“我们会为你联系美国大使馆，但律师或许要到明天才能出现。”
“律师...律师...不要伤害我，不要伤害我！！”
眼见她的情绪又重新陷入崩溃，伊莉莎不得不联系警察局的同事，她走远了一些。
过了一会她重新出现在大哭的桃乐丝身边。
“今晚你可以在医院度过，明天一早你就要和我们回到警察局。同时你的律师会出现。”
桃乐丝发着抖，似乎根本没有听到这句话。
她们互相看了看，重新叫来护士为她注射镇静剂。
药物的作用下，桃乐丝很快睡了过去。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总之这晚她睡的还算安稳。
第二天桃乐丝醒的很早，她抱着膝盖坐在床上一言不发。
伊莉莎推门进来，她叹了口气。
“走。”
她只是这样简短的说了一句。
“你的律师在咨询室里等你。”
桃乐丝麻木的跟随着她们坐上警车，短短一夜，她看上去完全变了一个人。
她的身上还穿着没有换下的戏服，干燥开裂的嘴唇，惨白的脸庞，杂乱的头发，浮肿的眼睛，以及铁青的眼袋。
进入警察局后，伊莉莎把她带到咨询室后便离开了。
桃乐丝在门边站了一会，随后她缓慢的挪动自己的脚步，拉开椅子坐了进去，金属摩擦着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她抬起头，对面坐着的是她的律师，现在唯一能救她出去的人。
这是一个有些秃顶的男人，他带着眼镜严肃的审视着她。
桃乐丝注意到他仅仅抿着的嘴唇，她立刻就肯定眼前这个男人不是美国人，恐怕是美国大使馆为她找来的本地律师。
“你好，我是你的律师。你可以直接称呼我为李。”
他向她伸出手。
桃乐丝就像慢了一拍似的，她回握住了他，嗓子干的像要裂开，以至于她的声音都带着些沙哑。
“你好，李。我是桃乐丝，桃乐丝·纳什。”
“我受到美国大使馆委托作为你的代理律师。在我们见面之前对于本案我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但是我仍然需要由你来告诉我一些事情。因此现在在针对你审讯正式开始之前，我需要了解到全部的事实真相。所有你所知道的，你能回想起来的东西都需要事无巨细的告诉我。你所说的越是详细，我对你的帮助就越大。”
他开门见山，注视着她的眼睛。
“...我不确定...一切都像一场梦一样...”
桃乐丝盯着虚空的一角，她喃喃自语。
“纳什，我需要你打起精神。你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现场活下来的只有你和布鲁斯两个人，尽管目前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你和这件事无关，但也并不能代表你洗脱了嫌疑。你现在是作为疑犯证人出现在这里。一旦被他们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哪怕只有一点点，相信我，在你被视为嫌疑人的瞬间，你就像开膛破肚后被丢进海里喂鲨鱼的饲料。所以哪怕你受到了再大的冲击也必须集中注意力，否则谁也救不了你。难道你要一辈子待在牢里吗？”
李的声音平静又严肃，他微微用力眯着的双眼让桃乐丝明白他不是一个容易被糊弄的人。
于是她选择开口。
可要怎样开口呢，怎样开口才能符合她现在这样，一个目睹凶案的无辜少女的口吻？
她抿着嘴，像哑巴第一次开口说话一样，透露着艰涩。
“...那天晚上，我和陶德，陶德·威廉姆斯在一起。我刚刚结束我的表演，在表演开始之前，我们就沟通好了，我想让他来后台找我。我表演结束之后他就到了。所有人都在场...我们一起去找夏洛特，也就是布鲁斯...奥利弗，我们剧院的负责人，他走在最前面，为我们打开了门。但门刚打开夏洛特就开始尖叫，然后我们就看见了...”
她沉默了几秒。
“...看见她和剧院的另一个人在一起..正在...发生关系。那个是黛博拉，她一直遭受到夏洛特的欺负，我们都以为她被虐待的那个人，没人能想到她们是这样的关系...她们一直在尖叫...夏洛特抓着东西疯狂的朝所有人砸去...场面太混乱了....好像还有不少人被她砸中了。她曾经和陶德在一起过，所以陶德看见这一幕的时候非常生气，非常非常生气，所以他就离开了。陶德是我们剧团最大的投资人，所以奥利弗很紧张，他就追了上去...有部分人也跟了出去，黛博拉，黛博拉穿好衣服就跑出去了，她一直在哭...剩下的人就都离开了...”
桃乐丝深吸一口气。
“但是我没有走。一方面因为...陶德没有叫上我，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生气了...另一方面...夏洛特在剧团里一直欺辱我，我想乘机...奚落她。”
她的嘴唇开始颤抖。
“但我们没说几句话她就开始发抖，要我把一盒烟递给她，我把东西拿给她后她猛的吸了几口，然后我们就吵了起来...她拿烟灰缸砸我没砸到，砸中了镜子，当时我很害怕，就想离开，但是路过衣柜的时候，我被人掐住了脖子。”
她的身体也有些颤抖了，这时候她开始不断吞咽着口水，抻着绑着纱布的脖子，她这会看上去像是一只长脖子的什么鸟。
“我听见他的声音，是托马斯，是托马斯...他，他掐着我，要我向夏洛特道歉，但夏洛特好像也吓了一跳，可是她听到托马斯说了什么以后又大笑起来...她一边吸着手里的东西一边大笑，托马斯...托马斯还要我向陶德要一个主演的位置...他还要我做完这些后离开陶德....我没办法，他说他要掐死我，我只能答应他...”
桃乐丝的眼泪终于流淌出来，她控制不住的抱住自己剧烈颤抖，就连牙齿都在打颤。
“然后他松开了我，我好不容易站起来，当时我脑袋是昏的，看什么都发花，我想走到沙发那扶着缓一会再走...可是下一秒我就听到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吵了起来...然后他突然扑上去，扑到夏洛特身上...夏洛特的声音好尖锐...我有些记不清楚她骂了什么...我想说别吵了...别吵了，我朝着他们走了走，结果我就听见咚的一声...然后我就看见夏洛特抓着那个雕像坐在那胡言乱语...托马斯...那个魔鬼...他趴在她身上不动了。血，好多好多血，好多好多血.....她...我，我不知道，太恐怖了....我实在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然后我就没意识了...”
李听着她的叙述逐渐皱起眉头。
他递给她一张纸巾，耐心的等她平静下来。
“托马斯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他突然发问。
“我不知道...那会人太多了，太乱了，我那会以为所有人都走了才把门关上的，但是我路过衣柜的时候他突然出现了...”
“所以他可能躲在衣柜里。”
“或许是...我不清楚...但我在关门前看见柜门夹住了一件黑色衣服的一角。”
她不断生理性的抽泣着，桃乐丝死死的攥着纸巾，努力让自己停下来。
“你在昏迷前做了什么。”
“我不知道，我只看见了好多好多血...好多好多...我没敢走上前，当时我脑子像要炸开一样疼...”
“他们当时是为什么产生争执？”
“...我不知道，托马斯看上去情绪不太稳定，他说话很快很轻，我只能听见夏洛特的大吼，她让他滚开...”
“你能确定托马斯当时死了吗？”
“我不知道...他看上去没动了，我不敢上去，夏洛特手里还抓着东西，我怕她连我一起杀了。”
桃乐丝捂着头，圆睁的双眼，泪水无意识的滴在桌面上，看上去她的精神在回忆这件事的时候受到了很大的折磨。
“袭击发生的时候你站在哪里？”
“托马斯的背后？我不确定。那会我感觉脑袋里有嗡嗡的声音...站不稳也看不清....”
“你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和托马斯的关系还不错...在我被夏洛特奚落的时候，他从来没有嘲笑过我，从来没有...我一直以为他把我当做朋友...他从来没有提到过他和夏洛特有任何关系，夏洛特也从来没在人前说过...”
“当天晚上有谁看见他进去了？”
桃乐丝不断的摇着头。
“...太乱了，我没注意这个。”
“有谁知道你被夏洛特欺负这件事？”
“所有人...夏洛特经常对我公开羞辱...”
“你认为他们是什么关系，或者说有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吗？”
“....我不知道，对不起，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大哭着说了出来。
“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李尽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柔和一些，尽管并没有多大的改善。
“我什么时候能离开，我不想待在这里了，我不想待在英国了，我刚刚毕业，我想回去，我想回纽约，我想回家...”
她猛的抬起头，看着李的眼神带着恳求和卑微，激动里，她抓着李的一只手，哆嗦着嘴唇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很快，女士。只要洗清你的嫌疑后你就可以离开这里回去。”
“要多久，多久可以回去，我要怎么做，怎么做...”
李看了一眼手表。
“从现在开始他们只能扣留你24小时，最多36小时。如果没有关键证据证明你的清白，亦或者证明凶手是其他人，那么再往后他们就有可能扣留你96个小时。如果96个小时内仍然没有关键证据，那么你就是正式嫌疑人。我将会努力为你申请调查性保释。”
他停了停，意味深长的从镜片后注视着桃乐丝。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你没有说谎的基础上。倘若警方和皇家检察署认为收集到了足以将你定罪的证据，那么他们将立刻对你提起公诉。”
“要怎么做，怎么证明我的清白。”
桃乐丝就像完全没有听到他后面的话，她的眼睛瞪的很大，几乎像一个死人，但她激动的抓着他的手，就像抓住最后的稻草。
“交给我，女士。从现在开始的每一次警方问话我都会在场，但是接下来我需要你做到一些事情，这是为了你的安全，必须答应我的事情。”
李露出一个很小很小的微笑，哪怕他的眼里依旧没有笑意。
“第一，我不在场的情况下你有权拒绝回答任何问题。倘若警方想要提审你，请你充分行使你的该项权力，并重申‘我保持我沉默的权力，除非我的律师在场’。第二，倘若有警察暗示希望找你私下聊聊，请你严肃拒绝。所有的非正式聊天都极其危险，我希望你能牢记这一点。第三，即便警方告诉你本次询问你仅仅是作为证人召唤，也请闭紧您的嘴巴，在我未到场的情况下，还请你不要吐出任何一个词。明白吗？”
桃乐丝迅速的点着头，短短的几十分钟里，她对李这位经验丰富的律师产生了非同一般的信赖。
“从现有的情况来看，你不会有什么事情。除非他们掌握了另一位嫌疑人并非凶手的直接证据。”
他对她再次笑了笑。
“洗清你的嫌疑是我的分内之事。最多96个小时，我相信你就可以平安的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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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 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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