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小寒又做梦了,这次梦里没有幼安。
漆黑的地下室,太久没有人打扫而布满灰尘,这是荆小寒童年最常见到的场景。
其实小时候的荆小寒是很受欺负的,因为身体瘦小,长相清秀,被人称作不男不女。
孤儿院的孩子大多都是人精,为了能够有一个好的领养人装得像一只只乖顺的小绵羊,但幼童的恶意也是最外露的,这也是为什么在校园里霸凌的现象层出不穷,其实不是只有小孩子才有这么多恶意,只是大人更会伪装罢了。
幼安是经常来看望他们的阿姨,其中荆小寒又尤为受她的关注,以至于孤儿院的孩子们都在猜会不会有一天幼安会把他接走,但这一天始终没有到来。
但这并不妨碍荆小寒受到嫉妒。
其实长大了回过头来看,荆小寒能对他们的行为有所理解,幼安是他们那个小小的孤儿院里能够见到最漂亮最洋气的阿姨,偏偏这个最漂亮的阿姨最喜欢的却是荆小寒这个最普通的孩子,荆小寒既不漂亮也不强壮,就像是一根发育不全的豌豆苗,这样的他怎么让人服气。
为了不在他身上留疤惹人怀疑,那些孩子趁着夜晚将他关进漆黑的地下室,整整一晚,等天亮了才放出来,荆小寒从开始的害怕到后来渐渐习惯,也就不那么怕了。地下室有老鼠,可他不怕老鼠,有时候人比老鼠可怕多了。
刚开始他也是会跟老师说的,可每次欺负他的人得到的都是诸如罚站之类的不痛不痒的惩罚,随之而来的是更剧烈的报复,久而久之他也不再告状,只盼着哪一天能从这个地方出去。
?
躺在榻上养伤这段时日,静善时不时地就来找荆小寒说话,荆小寒都想问对方是不是很闲。
“照雪可有心怡的姑娘啊?”某一日,静善这么问他。
荆小寒照实回答说没有。
“连心动的都没有吗?”
“没有。”
静善拊掌叹道:“我看你这娃娃,年纪轻轻便似那枯朽老木,你们这个年纪的年轻人不都正是春心萌动的时候,怎么到了你这里就成了一滩死水了。”
荆小寒低头看着药碗:“我这身子骨就别耽误人家姑娘了。”
“这说的什么话,人生在世就该及时行乐。”
荆小寒笑道:“这可不像出家人会说出的话。”
静善摆手:“出家人也不是生下来就出家的。”
唐僧除外,荆小寒在心里替他补充。
“你不喜欢姑娘,那难不成是喜欢男子?”冷不丁的,静善问出这样一句。
“……”
一时不查,荆小寒没想好怎么找补,就这么尬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哟,还真叫我给说中了。”
被挑破心事荆小寒有些尴尬,他喜欢男人是天生的,前世高中时他就连室友的**都不敢看,这辈子喜欢的那个人也不喜欢他,要不是遇上商旻这个让没脸没皮的,他恐怕到死也还是个处男。
静善一脸八卦地看着他:“你喜欢哪家的男孩子啊,说出来说不定道长我还认识呢。”
事已至此,荆小寒便只能承认:“他已经不在了。”
“啊……”这回轮到静善尴尬了。
“天涯何处无芳草,你想开一点。”静善安慰他。
“师叔又是为何要出家呢?”荆小寒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叉开了。
“我啊,”静善一脸追忆的样子,“我也有一个喜欢的姑娘,可是后来因为一些原因我们不能在一起,她去了很远的地方,我也不愿意将就,外出散心时瞧见这么一座道观,便干脆出家了。”
静善说这话时脸上并没有什么难过的表情,仿佛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话。
?
荆小寒痊愈那天商旻来接他了,商旻没问他因为什么而受伤,他也没说,两人自然得就好像他只是出了一次远行。
只是那之后很久商旻都没再提要跟他上床的事。
某一日午后清源来荆小寒的房间,说师父想见他。
“观主可有说是何缘由?”
“这,师父并未说起。”
“我知道了,多谢师兄。”
商旻掀起眼皮往这边瞧了一眼,但终究什么也没说。
荆小寒跟清源来到观主的住处,廊边草皮渗出点微青,树木枝头褐色皮子包住的嫩芽破了个尖尖,已经开春。
“师父,荆三郎君带到了。”
荆小寒进了屋子,瞬间感觉如入了冰窟一般,这样时节其余弟子房内还烧着炭火,连讲课的静室也有,唯独这观主房内什么也没有,连阳光都照不进来。
冷空气灌入肺腑,荆小寒又觉得胸口痒起来,忍住想要咳嗽的痒意却没能忍住打了个寒噤。
“你冷吗?”幽静中,有人问他。
荆小寒尽量让自己不哆嗦,如实答到:“冷的。”
那人叹了口气,似在惋惜又是个凡夫俗子。
“嗤”火匣子打燃的声音从房间另一端响起,荆小寒眯着眼往那处看,只见观主手侧摆着一个炭盆子。
点着了火,不说多暖和至少光亮是有了,荆小寒上前躬身行了一个礼。
“不必拘礼,坐吧。”观主指着对面的一个蒲团说。
荆小寒顺从地上前坐下了。
借着火光,观主的视线在荆小寒脸上多停留了一段时间,像是在确认什么东西,末了,他问道:“你师父可是廉让。”
荆小寒回答:“正是家师。”
“原来如此。”观主捻着胡须,“那六年前在临州我应当是见过你的。”
“是这样。”荆小寒承认道。
三清观观主静严道长与荆小寒的师父廉让是旧相识,这荆小寒一早便是知道的,但碍于人家没能认出他他也不好提起,免得像是攀关系。
“我依稀记得那年在临州是你师兄待的客,你师兄那时便与你如今一般大,那时你跟在你师兄后面还是个孩子。曾听你师父提起过你的名讳,讲课时我便觉得有些熟悉,后来静善来说我才想起来,你跟你师兄挺像的。”
“我自小跟着师兄一块儿长大,像是应该的。”
“你师父可还好?”静严问他。
“师父身体还好,劳前辈挂念。”
静严一甩袖子:“挂念什么挂念,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不过是比谁先死罢了。”
荆小寒垂眸:“前辈与师父都是要长命百岁的,切莫要这样说。”
静严哈哈大笑:“你这小子看着不声不响,倒是会说话。”
“你师父可给你取字了?”静严又问。
荆小寒回:“取的是照雪二字。”
“是照亮的照,落雪的雪?”
“是。”
“日光照在雪地上,有春归之意,是个好意头,你师父疼你。”
“是。”
忽而,静严又忆起一事:“你家那位师兄,我记得是子氏的长公子罢,想来往后也是要接你们师父的班的,他现下如何了?”
荆小寒沉默了一瞬,而后有些艰难地开口答道:“师兄他,已经不在了。”
火盆里碳烧得哔啵作响,好不容易暖起来的空气似乎又凝结起来。
静严道长未再言语,过了半晌,只作出了一声叹息。
?
门外的光太亮,走出去晃人眼。
枝头的松鼠欢快依旧,人间的悲喜与它们毫不相干。
“那老头与你说什么了?”商旻拿剥开的核桃抛上天喂松鼠。
“并未说什么。”荆小寒将被子翻起来抱出去晾晒,在临州时他便做惯了这些,这会儿虽无人打下手但也随心应手。
“没说什么你回来郁郁寡欢的。”商旻将核桃放入自己口中嚼着,又拿了颗还算完整的递到荆小寒嘴边,“吃不吃。”
荆小寒顺嘴叼过嚼了两下,皱着眉头说:“下回这种好东西王爷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怎么,不喜欢啊。”
“像蜡一样。”
“我觉得挺好吃的。”商旻把剩下的核桃全塞嘴里,气得树上的松鼠直跳脚,“嘿,这玩意儿成精了吧。”
“各人有各人的口味,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便是如此。
“但我看咱俩口味挺相似,要不咱俩能处这么久呢。”
“总会有不同的。”
攻受都不是什么好人,谁家好人找替身啊,这一点不洗白,他俩属于什么锅配什么盖,现实生活中遇到这种人快跑,骗感情不行,骗钱更不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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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chapter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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