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终了,招柏文大喘着气,白衬衫本来就四面漏光,这会儿被汗洇湿了贴在背上,更像什么情趣一样。
他仍然没看陈尽山,假装没这个人似的,从另一侧翻身下台。一起跳舞的同事在下边接住他,顺便递给他一瓶水。
同事笑嘻嘻地问:“怎么样,上周那个让你上他车的小老板,拿下了吗?”
招柏文心里一怔,这个描述让他又回想起第一次见到陈尽山的那个晚上,随后又很快惊讶于居然已经过了半个月。
半个月足够让陈尽山喜欢我了吗?
可能还不太够。
可是我要喜欢干什么……?
“喂喂,怎么不说话啦?”问话的男生还是一副公鸭嗓。
他这嗓子估计是永远好不了了,一个全职营销,天天熬着大夜,抽顾客的贵烟蹭顾客的酒喝,身体能好到哪去。
“说拿下的话……”招柏文眼珠子骨碌转一圈,随后拿出一个调皮的笑,“还不算。”
“不过应该快了吧,”他一边说,一边悄悄回头瞥了一眼,给公鸭嗓男生指了指舞池边的一个卡座,“今天我们一块来的。”
公鸭嗓男生随着他的手势往后看,然后俩人头挨着头在一起偷笑。
“真行啊你,下次有这事还叫我和cc去,我俩绝对超级演技派啊。”
陈尽山的目光从舞蹈结束之后就追随着那件半透明白衬衫的身影。他还是不敢相信,人可以有这么截然不同的两面。
可能有更多面?还有他没见到的……?
这个小骗子,把他骗来酒吧,居然自己跑一边和别人玩去了。
排排坐的两个人影不知道在咕哝什么,只看见说着说着招柏文指向自己,接着俩人就鬼鬼祟祟头碰着头笑。陈尽山依稀辨认出另一个好像就是当时欺负招柏文的俩倒霉孩子之一,不知道怎么又和好了。
两个小鬼,还以为自己看不见呢。不过以招柏文的性格,更像是无所谓被看见吧。
陈尽山故意盯了回去,隔着整个舞池上来来去去的脚步和招柏文对视。
招柏文于是低头掏出手机飞快地打字,然后举起手机示意他看消息。
陈尽山按亮桌边的手机屏幕。
招柏文:【能不能指名我一下啊,好想坐沙发上休息会儿^.^】
他重新抬头寻找,那束目光还在期待地看着他。
他无奈地扫了码。
靠,好像又被诱导消费了。狡猾的小骗子。
小骗子很快坐到他旁边。
“对面那么大一沙发不坐,非得挤着我坐?这就是你们的营销手段是吧。”
招柏文闻言,眯起眼睛,皱起鼻头冲他笑:“我又不占地方。”
“刚和那个小流氓聊什么呢?和好了?”
说完,他又觉得和好这个词不够准确,那天早上那个场景不像吵架,更像单方面的欺负。于是他顿了顿,又道:“这么快原谅他了?”
“嗯?”招柏文没听清,整个人倾身凑近了一些。
皮带,衬衫,香水味。
这一身穿他身上可比穿那几个跳舞的身上合适多了。
陈尽山猛猛眨了好几下眼睛,把脑子里多余的想法倒出去。
没等他再重复,招柏文的大脑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笑眯眯地点头,“对呀。同事嘛,以和为贵啦。”
“呵呵。真宽宏大量啊。你俩刚说我什么了?我都看见了。”
音乐声再次拉高,招柏文便附身过去,一只手拢在陈尽山耳朵上,“他问我那天后来怎么样了,我说你长得很帅!”
“我当然帅!”
前言不搭后语的,陈尽山心想自己可能有点喝糊涂了,怎么听不懂这小孩在说什么,只觉得耳朵和心脏都随着耳边低语的频率嗡嗡振动,还有那股直冲鼻子的香。
不是他在办公室闻到过的清新青草味了,变成很有侵略性的一种馥奇香味,离得又近,让陈尽山闻了直昏头。
他反手捂着招柏文的耳朵说:“别喷这个香水了!味儿太重!不适合你!”
招柏文把衣领揪到自己鼻尖认真地嗅嗅,然后又故意把手腕凑到陈尽山鼻子底下去,“可我很喜欢!我要每天喷!”
陈尽山无奈地笑笑,把人的手腕抓下来在手里继续有一下没一下的捏,仿佛在吹一只竹笛。
“再碰我收钱了啊!”
“收钱就让捏啊,那我多给点钱呢?”
曲子越来越嗨,聊天太费劲了,陈尽山放弃了交流,递给招柏文一杯shot,自己也拿了一杯一饮而尽。
“龙舌兰不是这样喝的!”招柏文这次没对着他耳朵喊,好像是直接对着他脸喊的,吐息热热地喷到腮边。
“先盐再酒再柠檬!我知道,但我不喜欢!”
都是些臭讲究,陈尽山不管那套,每次都一口闷。
可是下一秒,他眼睛直了。
招柏文撕开一张湿巾仔仔细细擦过手,把杯沿的盐粒蹭到虎口处,伸出舌尖极其暧昧而徐徐图之地舔掉,然后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盯着陈尽山,笑着咬下柠檬,把柠檬皮留在杯中。
舔舐是动物最基本的动作,无论是觅食、梳毛、疗伤还是求偶。
陈尽山就在欣赏眼前这只小动物的一场舔舐表演。虽然只是舔在自己的虎口上,眼神却是盯着陈尽山,好像告诉他可以尽情发挥想象。
“……”
很多露骨的骚话不好说出口,他挑挑拣拣,愣是找不出一个文雅点的词。
“其实还有一种喝法,盐沾到别人的锁骨上,让那人咬着柠檬,喝酒的次序不变。”
招柏文离得更近一些,要把话直接吹进他耳朵里。“陈老板下次可以试试。”
说完,他咯咯笑起来,好像只是讲了一个充满童趣的恶作剧。
把别人当做酒器,先舔盐再喝酒再咬柠檬……把戏多得不重样,真应该,真应该……真应该就地正法让他老实点。
……不对,这不对。
陈尽山开始复盘自己到底在想什么。首先,招柏文这个小孩很漂亮,年轻,会跳舞,懂人情世故,是他从前最喜欢的一种小男孩。
但他以前再怎么喜欢,不会像这样,一闲下来就不自觉地想到同一个人影,招柏文这个名字像一个枕头,成了他思考和放松的惯性,脑子疲惫了就会自然而然地往里钻,琢磨琢磨这孩子到底是老实正直还是混沌邪恶,琢磨着琢磨着,想法就歪了。
一定是因为自己还没有睡够。
嗯,就是这样的,人的大脑只会对未完成的事念念不忘,而以前那些都通关太快了,还没来得及在他的大脑皮层留下任何痕迹就滑走了。
对,没错,睡够了就什么都不想了。就是这样的,肯定就是这样的。
招柏文嘴角还留着一丝笑意,那是只限定在酒吧这种环境下的,有点轻浮有点放肆,但又灿烂的笑。
简称真诚的职业假笑。
晚上没吃饭,几杯酒下去,陈尽山开始觉得从胃里到头顶都烧得热热的。
可能是酒吧氛围的缘故,人在这种环境下总是能放下包袱说出平日不会说的话,变得大胆起来,或者听从身体的本能行动。陈尽山捏捏鼻梁子,突发奇想地问:“你现在是招柏文,还是昭昭?”
招柏文一开始没听清,反应过来之后低头瞅了一眼自己腰间别着的电子铭牌,用手指着,眼角盛着笑向陈尽山对口型。
昭,昭。
“哦,昭昭……那我们昭昭周末有安排吗?”
招柏文摇摇头,又点点头。
陈尽山的脸色一下变得不太好看:“什么安排?”
他知道这些营销啊局头的套路,有的为了多留点客人赚点钱,什么都做得出来。
倒不是说他觉得招柏文是那种人,只是以招柏文这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性格,又好像没什么道德概念,觉得有趣就会尝试,万一被什么人蛊惑诱导了,走上歪路也不是没有可能。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陈尽山竟然有点儿头疼。
好像又想太多了。
陈尽山皱着眉头,刻意打断自己的思路。可是这就像让人别去想象一头粉色的大象,越是强调,越是不可抑制地想象起来。
昭昭眉眼弯弯地凑过来,故意绕弯子不说:“秘密!”
说完,十分自然地从桌上放着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塞进陈尽山嘴里,然后又给自己塞了一支。
对火,点燃。薄荷爆珠的清新味道让招柏文闪烁出一丝惊喜的眼神。
“好抽吗?香港带回来的,98一盒。”
招柏文痴痴地笑,只有这时候看起来比较像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而不是什么对谁都笑脸相迎营业的酒吧男孩。
不过这也可能只是他的表演。招柏文这么聪明,能演出一点天真烂漫也是很正常的,自己当初不就是被他那点清纯和哭腔吸引的吗?
……他周末去干什么,他是真傻假傻,真没钱假没钱,跟自己没半点关系。在酒吧里能叫昭昭来陪他坐着喝酒聊天,在公司能叫招柏文工作干活,这不是很好吗?
于是陈尽山装作无所谓的样子,也不接着问问题了,专心地抿着一口烟。
“陈老板周末一般怎么安排呢?”
招柏文抖了抖衣领,十分有职业素养地闲聊道。
“我?那可多了去了。爬山,打球,麻将,钓鱼……怎么,你感兴趣?想去吗?”
“哦,”招柏文轻飘飘地回应,“陈老板还真是时间自由、精力充沛、生活丰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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