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柏文在家休整了一天，勉强恢复了点精力，还莫名其妙背负上罗天成交给他的“看看还能不能遇到那个妹妹”的任务。
他说之后有空还要来玩，下次让他四姨煮点盐水花生，招柏文肯定没吃过。
不知道罗天成哪来的自信，总觉得招柏文这种打小儿长在城市里，家境殷实的小孩，没吃过自家产的瓜果蔬菜，没见过漫山遍野的猪羊散步，就多可怜似的。
煮个盐水花生还值得特意带来，招柏文想想就有点好笑。
都怪这个世界生产了那么多狗血偶像剧，把罗天成给毁了，真以为拎着点土特产就能让小姑娘走不动道，俩人就着下酒菜坠入爱河了。
笑着笑着，也有点悲从中来。
有个能给他煮盐水花生的四姨，也是挺幸福的了。自己家可是关了电视就没有人说话的冷清。
德山科技里洋溢着欢乐的气氛。招柏文一推门，于蓓就大着嗓门道：“公司的吉星来上班喽！”
那架势不亚于婚礼主持。
招柏文不明所以，求助的目光投向陈尽山。
陈尽山正端着保温杯，乐不可支地往嘴里抿着水。直到看小孩实在招架不住了，才拍了两下手镇住局面，解释道：“巡锐那边发来合同了。我和他们说，是在你的辅助下才谈成了这一单。”
说得好像他接受自己的“辅助”，是对自己多大的恩赐一样。
招柏文了解后，朝他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微笑。
这个微笑让陈尽山梗了一下，再度想起招柏文给予他的是怎样的“辅助”。只要他们俩谁也不说，这就是一个烂在两个人心底的秘密。
因为这意外之喜的一单，陈尽山在周会上表现得喜气洋洋。
线下会议室多来了几个陌生面孔，陈尽山向他介绍，是公司“帮忙的朋友”。
“外包？”招柏文捏着咖啡杯，以外人听不到的声音靠着陈尽山耳语。
陈尽山一撇嘴。“不能这么叫。这都是想一起来做点事儿的。”
招柏文递过去一个了然的眼神——这就是低价拉了熟人来做外包。
同时毫不掩饰地表达了他对于陈尽山这种薅朋友羊毛的行为的鄙视。
陈尽山也微微回以眼神致意。
在这种方面，这孩子领悟力还是挺强的，看破不说破，他最开始也是看中了他身上这种点到为止的机敏。
招柏文和大家没那么熟悉，只负责记录一些会上讨论的问题。德山科技现在是个四面漏眼儿的钱袋子，拼算力、搞研发、跑测试、通产品，前前后后都少不了花钱。
朱宝德对钱看得很紧，只要有人要资金支持，就一皱眉头。
每当这时候，陈尽山就站出来拍板，判定哪些开销是计划中的，哪些当省则省。他那被酒精灌满的脑袋看来还算好使，各部分的开支来去计算得很清楚。
“下一轮路演，我们打算给投资人讲个新的故事。”陈尽山敲了敲桌子。
德山背靠一家投资机构，第一笔资金的注入就是靠机构路演拉来的。作为让渡，机构也会周期性参与到公司项目的进程之中。
“咱们现在做得已经很好了。‘永恒芯’这部分还是作为核心支柱，下一步在于，怎么把‘智能’融合进来，赶上热度。这部分咱们有专家，也有充足的预算，所以大家就敞开了玩吧！玩出点好东西来。”
招柏文一边在笔记本电脑上手指纷飞地打字，一边不受控制地观察正在努力侃侃而谈的陈尽山。
手很大，没有节奏地点着桌面，让人能回想起手指在皮肤上的有力触感。
尽管他看起来一脸云淡风轻，但时不时掰手指指节发出的声让招柏文确信，即使像陈尽山这样充满表达**且爱装逼的老板，在决策的时候也是会紧张的。
这个发现让他不禁想笑，又和笑的对象无意间对上了眼神，缓缓收起嘴角，低下头不再看他。
陈尽山也嗤笑。
呵呵。跟偷情似的。
他想。
会后，招柏文又去茶水间加浓缩，陈尽山也就不急着倒水走人，倚在茶水台上问：“十一假期你有安排吗？没有的话，路演你跟我去。”
语调不冷淡也不热情，公事公办的态度。
“我？”
招柏文伸出细长的手指，好笑地点点自己的胸骨。
“路演只是过场，主要是认识更多的投资人，了解一下当下趋势。我相信你的情商和学习能力，去这一趟见识见识，对你也有好处。……我这是以前辈的角度衷心为你考虑的。”
陈尽山说着，突然低下点儿身子，在他耳边道：“从我个人的角度……你不是想上位吗？给你个机会啊，哈哈哈。”
如果招柏文真是他的一个小崇拜者，那陈尽山觉得自己还是有责任把人往正道上培养培养，别成天除了酒吧就是酒店，下了床就进浴缸的……你看把他给养的，慕强都不想变强只想上位，走歪了，对招柏文也是一种浪费。
这可能是自己做人以来最有道德水平的一次了。
陈尽山想。
招柏文只觉得他刚说出两句能听的人话，就又被那二两肉控制大脑了。不过能跟着老板出差，起码说明陈尽山对他不反感不防备，甚至可能还有点器重，这是他很少能感受到的一种关系距离。
于是他答应下来：“那我这几天会再看看之前的路演汇报，做做准备。”
“嗯。”陈尽山直起身子，点点头。他对好学的孩子一向赞许，“不急，还有时间可以准备。”
交代完了事项要走，好像又想起什么，回头嘱咐一句：“咖啡别总喝那么浓的，对心脏不好。”
招柏文按按钮的手就在空中停了一下。
“知道了，谢谢陈哥。”
他刚一回工位，于蓓就给他使眼色八卦：“刚是不是老板找你聊天啦？他说啥啦？”
来了有一阵子了，他还是看不出于蓓的年龄。说她年轻呢，听她做统筹规划的时候语气倒是犀利，处理人事上的事务也是杀伐决断。
但说她是个成熟职场女性……应该也没有哪个成熟职场女性会拉着一个实习生八卦领导吧？
于蓓对陈尽山有点过度关注了，简直像中学时期时时刻刻盯着班主任动向的问题学生，趁着老师晃神儿就会从书桌里掏出小镜子化妆，听到老师的逸闻还会和小姐妹嚼上好几天的那种。
招柏文推了推眼镜，礼貌而乖巧地绽放出一个笑脸。“没什么，陈哥让我帮忙准备一下路演的资料，让我顺便学习学习。”
他没说要一起去的事。
于蓓还想问什么，突然听到身后朱宝德冷不丁插了一嘴道：“上次那个系统告警，你请假了，我和思哲已经解决了，你回头翻一下文档记录。”
招柏文立刻听懂了，这是嫌招进来的实习生不务正业，天天被带着当商务用，没法做技术贡献。
他赶紧答应下来。
“我这就去看看。我要学的东西可太多了，这几天估计还得多问问宝德哥和思哲哥，麻烦啦！”
路演赶上投资机构的周年活动，定在一座南方城市，活动规格也比之前盛大得多。
直到出发前一天，陈尽山才披露出他要带着招柏文一起去这件事。
尽管他已经尽量挑在不起眼的节前下班时间，用一句不起眼的“明天机场见”向招柏文递话，还是引起办公室里还没走的几个人的狐疑。
“尽山，你要带着他去？”
朱宝德本来正收拾包准备撤退，听了这话，那张脸眼看又有抽抽在一起兴师问罪的趋势。
幸好陈尽山身正不怕影子斜，浑身正气地大声“啊”了一声，答道：“是啊，嗐，你们忙你们的，正好小招同志没什么用，带他见见世面。”
“哼哼，”朱宝德拍拍招柏文瘦削的肩膀，语重心长，“行啊，去锻炼锻炼吧。你陈哥看来对你很重视，不光把你当实习生培养。”
招柏文：“……谢谢宝德哥。”
下一秒，陈尽山从手机软件上抬眼，发出不合身份的尖叫：“我靠，你定这么早的航班干什么？”
早上八点出发没有餐食的超小机型廉航！
“我想着公司起步阶段，是不是要节省点开支……”招柏文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一个劲儿往朱宝德那边瞟。
陈尽山翻了个白眼。
“那你还不赶紧回去收拾东西？”
招柏文得令，一溜烟地走了。
他没专门等谁，只是在suv里多坐了一会儿，就看见陈尽山随后走了出来。
他闪了闪大灯。
“还没走？”
还在飘毛毛雨，空气中泛着澄明清新的雨水味儿，给陈尽山身上围了一层凉意。
招柏文把车门解锁，把车窗放下来，“我想着，我家离机场近一些，陈哥你要不要……”
陈尽山本来只想隔着车窗聊两句，眼看雨飘个不停，索性轻车熟路地钻进副驾驶。
“你还好意思说，啊？咱们公司虽然不富裕，但也没必要过得这么辛酸啊，不然大家跟着我吃糠咽菜，要我这老板干什么用的。”
招柏文笑得无辜。
“你也不能真把我当秘书用呀。我怎么知道陈老板出门还有最低标准要求的——那我直接开去我家？”
这个邀请还是挺越界的。陈尽山眼睛一转一沉，判断这句话里有没有什么弦外之音。
招柏文又学着他的样子说话：“我也是以后辈的角度真心为您考虑的。从我家开车到机场只要二十分钟。”
然后，在陈尽山鄙夷的眼神和没忍住笑的嘴角组成的诡异表情中，他压低声音，语调也暧昧起来。
“再说，我家你也不是没去过，明晚也得住一起呢……陈老板别搞得这么生分啊。”
陈尽山幽幽地看着他：“我可不想再光着身子睡沙发。”
招柏文的笑意加深了。他贴着人耳朵说：“放心，这次让陈老板睡我屋。”
陈尽山阖上了眼皮。
“走吧。”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