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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云无留际(三)[番外]

在山上的天气稍微暖和后,云谏再度与扶疏谈起了下山的事。

云谏不过听了扶疏的一些话,心里却比扶疏清晰很多。他说要带扶疏回家看看,去查查看当时在村子里放火杀人的凶手是谁。扶疏心里很奇怪,他师傅告诫过他入山后不要再插手人间事,而住在山上的云谏似乎一点也不避讳。

云谏那时的话很理直气壮,他说他只是去看看而已,根本算不上是插手人事。

扶疏听完还有些呆愣,他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听从了自己心里的选择。

于是在那年的初夏,他根云谏和他师傅一起下了山,月枯下山后去了竹隐庄,没有与他们同路,他剩下的路程都跟着云谏。

追查凶手的过程满是意外。不知为什么,那些人并未离开那个村子,反而是在那里住下了,于是他们一去,就与那些凶手撞了个满怀。

很明显他们已经是羊入虎口,所以在当天下午,云谏就带着扶疏离开了那里。云谏打晕了前来查看的几位修士,然后带着他翻山越岭。

这样的经历扶疏再熟悉不过,只是他这一次已经不再慌乱。

因为云谏就在他身边,他不必担心他那摇摇欲坠的此后。

他们十分顺利的离开了那里,随后在一个客栈歇了下去。

他们这一路看似一无所获,但扶疏已经默默记下了那人衣装的样式,在江湖各各门派中搜索一番后,定能找到真凶,所以他心里不再忧虑此事,反而去问了云谏什么时候去竹隐庄。

但云谏考虑的似乎要多得多,他问扶疏想要如何处置此事。

扶疏心里自然是想让云谏就此停手,可云谏显然不这么想。云谏说,他们可以找人帮忙处理这件事。

扶疏那时心里有些困惑,他知道隐熹山的规矩,他很想去报仇,但他不想拖累了云谏。

但云谏那时回答他,“嗯,所以你不要将这事告诉我师傅。”

扶疏还记得,云谏说这话时,脸上依旧是平静的。他似乎从未将古先生的话当回事,永远是这种不紧不慢的样子,哪怕是在危险之中,也始终淡定自若。

于是扶疏怔愣了片刻,云谏见他犹豫,便再度开口劝起了他。

最终,在云谏的保证与承诺之下,扶疏满心欢喜地应下了云谏的话。

他接受了云谏的好意,然后暗自保护着两人共同的秘密,这秘密关乎两人的归宿与未来,重重地被放他在心上。

在往后的日子里,他从未向任何人提过这件事,哪怕是他的师傅。

而将事情交付给云谏后,剩下的事就不由扶疏控制了。

云谏带他去黎苍山将事情告诉了莫闻,然后没多久就和莫闻一起将那人抓住了,而在事情的最后,莫解语一剑了结了那人的性命。

但一切都结束得太快,扶疏甚至有些恍然。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就已经走到了终点,他在心中想象过的坎坷都不存在,以至于当一切都结束的时候,他没有欣喜,也没有解脱,而是满怀着对云谏的感激和对此后余生的期待。

他从未如此期待过明天的到来,那怕过往是一团混乱。

在事情做完后,按理说,他们本应该去竹隐庄跟他师傅汇合的,但云谏说他要去沉香坞住一段时间,便问扶疏要不要去。扶疏已经多次听过“江夜十三坞”这个名字了,也很想去看一看,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于是,在芜泽外又住了几日后,云谏给月枯写了一封信,让她先回山,他和扶疏两人去江夜十三坞玩上一段时间再回去。

他们到达江夜十三坞的时候已是盛夏,塘中处处开满了荷花。

他们借住在云谏的一位朋友家里,扶疏以前从没见过这里的景致,加之从前压在他心里的那座大山终于不见了,心情自然非常好,但云谏并非如此。

他的神色总是懒洋洋的,总会在不知不觉中打盹,而且脸色也不怎么好,这让扶疏很是疑惑。

当然,也只是疑惑,毕竟他问云谏的时候云谏总是会找很多理由搪塞过去,不肯实话实说,扶疏自己也问不出来。

直至某一日的清晨,来了两个修士问云谏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扶疏才确认了云谏身体确实有些问题。

他那时又害怕又慌张,心里还有点不易觉察的生气,于是在那两个修士离开后,扶疏就立马问云谏这是怎么回事。

云谏一开始不想跟他说实话,他磨了好久,才知道云谏是在村子里受的伤。

直至这时候时,扶疏才恍然意识到云谏为他做了多少。他自己什么也没做,就有人为他铺平了前路,那人甚至为此受了伤,他却什么忙都帮不上。

他渺小而脆弱,没法为云谏遮下一片树荫。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几乎是在这里一刻也待不下去了。他心里暗暗地想,如果他不是一个小孩,云谏就不用一直担心自己了吧,如果他厉害一点,云谏就不会受伤了吧。

他突然很想回山。想练功修习,想快点长大,想好好保护云谏,不让他再小瞧自己,也不让他再受伤。

但这些也只是想想而已,云谏需要时间修养身体,他不可能要求云谏在这时带他回山,他能做到的,只能是每天盯着云谏好好喝药,然后在心中祈祷他的身体能快点好过来。

在半个月后,当云谏的身体好些后,他们就踏上了回山的路程,一路上扶疏都很着急,而在回山后,扶疏就立马告诉了月枯他想要学习运功,月枯当时一愣,然后毫不保留地开始教他。

或许是因为他担心自己言语间会暴露他与云谏间的秘密,也或许是他的的意志过于坚定,以至于他练功是前所未有的专注。心中不会再思索别的,光阴的流转在他的眼前似乎也消失不见,不知不觉中,好几年就过去了。

这几年间虽然偶尔云谏会过来看看,但大多数时间,都是月枯在教他如何运功,实际上他并没有真正见过云谏几面,以至于,在几年后再度见到云谏后,他甚至有些恍惚,一时不知今夕何夕。

那也是一个秋天,跟扶疏第一次见到云谏的场景有些相似,那时云谏在院子里的亭子里坐着弹琴,而他的背后红叶翩飞。扶疏站在院门口静静地听完云谏奏完一曲,心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在不知过了多久后,那琴音终于停了,亭下的人朝他看来,像往常那样朝他笑道:“这位……年轻的公子,不打算进来坐坐吗?”

在听到云谏声音的那一瞬,扶疏甚至有些恍惚,他觉得很熟悉,但似乎又很久远。

山间的四季轮转其实很是明显,只是他这些年没太在意了,当再度看见云谏笑着和他说话,他甚至有些……怀念。

他愣愣地站在院子门口,想起来上次和云谏一起下山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

“练了几年功,忘记我是谁了?”云谏见他愣在原地,便起身走过来。

在云谏走过来的时候,扶疏其实是很慌张的,他来这里带着其他的目的,他担心云谏会看出来。

但他的担心毫无用处,因为云谏必然会看出来。在他走近后,云谏就问他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在那一瞬,扶疏有点无奈,有些恼怒,甚至有些自暴自弃。

他心中以为经过这几年的修习,他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他觉得自己能掩饰好情绪了,但还是被云谏一眼看透了。说实话,这种感觉他有点讨厌,似乎他在云谏面前不会有什么秘密,但又让他莫名地感到心安。

因为……永远有人能看透他的掩饰,永远有人期待他的真心。

被云谏看出了心事,扶疏的回答很是草率,甚至有点赌气的感觉。

只是在最后要离开的时候,他还是有点不舍,于是他问云谏明年开春了要不要下山。

云谏刚开始的回答还不太确定,但在扶疏又追问一遍后立马应了下来。

在得到云谏肯定的回答后,扶疏就离开了,在离开的路上,扶疏甚至有点懊恼,他话中的意味太过明显,云谏肯定听出来了,但不知为何,他没有拆穿,也没有多说,而是任由扶疏去了。

云谏的这份随意让扶疏没法辨别他正真的意思。

扶疏根本不是想问云谏去不去,他就是想让云谏跟他一起去。他想告诉云谏,他现在长大了,他有好好练功,也能保护云谏。

但云谏的回答,然扶疏有些不确定,于是在次年春,扶疏并没有去找云谏。

然后云谏自己就找上门了。

云谏的到来让扶疏欣喜不已,又让他万分安心,于是在山下的一路上,他都很是高兴,而这份高兴一直延续到了回山的路上,到山上后,他大着胆子主动问云谏能不能去他院子看看。

云谏当时同意的很利索,所以扶疏很是心安,于是在那之后,他便经常去云谏那里。

竹君曾经开玩笑似地问他是不是觉得云谏那里漂亮,所以特别喜欢呆在云谏那儿。

那时扶疏很认真地摇了摇头,回答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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