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的溪水泛着银光，凌霜蹲在岸边，指尖拨弄着冰凉的水流。凝霜镜安静地躺在膝头，镜面映出一弯残月，边缘的霜纹比昨日又蔓延了几分，像是某种缓慢生长的藤蔓。
草庐里传来轻微的咳嗽声，云昭师姐醒了。凌霜刚要起身，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墨辰的影子落在水面上，与她的倒影交叠在一起。
“她好些了。”他在她身旁蹲下，递来一块烤热的干粮，“吃点东西。”
干粮外皮焦脆，内里却松软温热，显然是精心烤制的。凌霜小口咬着，发现里面还夹了些蜜渍花瓣，甜香中带着一丝苦涩。
“祁舒的药圃里采的。”墨辰仿佛看出她的疑惑，指向溪对岸一片隐蔽的花丛，“金盏花，安神。”
月光下，他的侧脸线条格外清晰，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凌霜注意到他的衣领处沾了些脏渍，想必是照顾云昭时弄脏的。
她鬼使神差地伸手，指尖刚触到那片污渍，墨辰就像被烫到般微微一颤。
“沾了药……”她小声解释，手指却不受控制地多停留了一瞬。他的颈侧肌肤温热，脉搏在指尖下跳动，节奏越来越快。
水声潺潺，掩盖不住两人逐渐同步的呼吸声。
墨辰突然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凌霜……”
“嗯？”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话到嘴边却变成了：“镜子的反应如何？”
凌霜有些失落，却还是举起凝霜镜。镜中的残月周围泛着淡淡的红晕，像是被血染过一般：“比白天安静，但……”
话音未落，镜面突然泛起涟漪，蓝雨妍的影像一闪而过。
她被囚在一个紫水晶构成的牢笼中，腕间的红绳散发出微弱的蓝光。画面转瞬即逝，却足以让凌霜心头一紧。
“雨妍的红绳……”她急忙抓住墨辰的手腕，“云昭师姐说最后一片镜心藏在红绳里！”
墨辰眉头紧锁，指尖在镜面上轻轻一点。
镜中的涟漪再次泛起，这次浮现的是祁舒的身影。他被铁链锁在墙上，腕间的莲花印记完全变成了黑色，却仍艰难地在地上画着什么。
“是药王谷地牢的布局。”墨辰仔细辨认那些线条，“他在告诉我们路线。”
凌霜刚要细看，镜面却突然暗了下去。无论她如何催动灵力，镜子都不再有反应，只有边缘的霜纹无声蔓延，已经爬到了镜背中央。
“灵力耗尽了。”墨辰轻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袋，“用这个。”
袋中是几颗晶莹的灵石，在月光下泛着淡蓝色的光晕。凌霜认得这是玄霄派特产的月华石，蕴含纯净的月之精华，极其珍贵。
“这太贵重了……”
墨辰已经拿起一颗按在镜面上：“祁舒给的。”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他总喜欢在莫名其妙的地方藏东西。”
灵石触及镜面的瞬间，凝霜镜如同饥渴的旅人遇到泉水，贪婪地吸收着月华石的能量。
镜面再次亮起，这次显现的是药王谷地牢的全貌，四层地下结构，蓝雨妍和祁舒被关在最底层，周围布满了紫晶构成的阵法。
“紫晶锁灵阵。”墨辰的声音冷了下来，“难怪祁舒挣脱不了。”
凌霜突然注意到画面一角有个模糊的标记，形状像是……“溪边！他们是在溪边被抓的！”她指向那个标记，“看这个岩石的形状，就是下游那块龟形石。”
墨辰立刻会意：“镜心碎片还在溪边。”他起身朝下游走去，“分头找，你左岸，我右岸。”
月光被云层遮蔽，溪边陷入一片昏暗。凌霜赤脚踏入浅滩，冰凉的溪水漫过脚踝。
凝霜镜在黑暗中泛着微光，像是引路的灯。她沿着岸边仔细搜寻每一处蓝雨妍可能藏东西的地方，那块形似月牙的石头底下、老柳树的树洞、甚至溪水中的缝隙。
一无所获。
远处传来墨辰的脚步声，他也显然没有收获。
凌霜沮丧地踢开一块鹅卵石，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跌入溪中。冰凉的溪水瞬间浸透了衣衫，凝霜镜从手中滑落，沉入水底。
“凌霜！”墨辰的声音由远及近。
她在水中睁开眼，看到凝霜镜正缓缓沉向溪底。更奇怪的是，镜面发出的光竟在水中形成了一道光柱，直指溪底一块不起眼的石头。
凌霜奋力游去，抓住镜子的同时，发现那块石头下压着一缕红线——
是蓝雨妍的红绳。确切地说，是红绳的一部分，上面还串着一颗晶莹的冰晶，正是最后一片镜心。
她刚抓住红绳，脚踝突然被什么东西缠住。水草？不，这东西有力得多，正拽着她往溪底深处去。
凌霜拼命挣扎，口中的空气却已经所剩无几。眼前开始发黑时，一道青光劈开水面，墨辰的身影如游鱼般靠近。
青铜短剑斩断缠住她的东西，那竟是一根紫黑色的藤蔓，断口处渗出粘稠的黑血，染红了周围的溪水。墨辰揽住她的腰，两人一起浮出水面。
“咳……咳咳……”凌霜趴在岸边剧烈咳嗽，手中却死死攥着那段红绳，“找到了……”
墨辰浑身湿透，长发贴在颈侧，水珠顺着下颌线滴落。他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冰晶上，瞳孔猛地收缩：“别碰！”
但为时已晚。冰晶触及凌霜掌心的莲花印记，瞬间融化，渗入她的血脉。
一股刺骨的寒意从指尖蔓延至全身，她的皮肤上迅速凝结出一层薄霜。更可怕的是，凝霜镜突然飞起，紧紧贴在她的心口，镜面如活物般蠕动，竟开始与她的血肉融合。
“凌霜！”墨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灵力源源不断地输入她体内，“稳住心神，别让它控制你！‘’
凌霜的视野开始扭曲，无数画面如走马灯般闪过，两百年前的幽冥裂缝、师祖封印时的决绝、药王谷谷主偷学禁术的贪婪……
最后定格在一个陌生的场景：她站在天枢宫最高处，手持完全体的凝霜镜，镜面射出的光柱直冲云霄，将幽冥裂缝彻底封印。
“我看到了……她喃喃道，“封印的方法……”
墨辰的手捧住她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凌霜，看着我，别迷失在幻象里！”
他的眼睛在月光下如星辰般明亮，里面盛满了她从未见过的焦急与恐惧。
凌霜恍惚间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也是这样一双眼睛，清冷如潭水，却让她莫名安心。
“墨辰……”她轻声唤道，声音有些发抖，“镜子……镜子在和我融合……”
墨辰的手移到她的后颈，额头抵住她的：“那就让它融。”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我会一直在这里。”
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凌霜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沉水香，混合着溪水的清新。
心口的灼痛奇迹般减轻了，凝霜镜不再躁动，而是以一种奇异的方式与她达成了平衡，镜面依然贴在心口，却没有继续融合的迹象。
“好些了？”墨辰轻声问，呼吸拂过她的唇瓣。
凌霜点点头，突然意识到两人的姿势有多亲密。
她几乎整个人被圈在墨辰怀中，他的手臂环着她的腰，另一只手还贴在她的后颈。水珠从他的发梢滴落，滑过挺直的鼻梁，悬在唇边要落不落。
鬼使神差地，她伸手抹去了那颗水珠。指尖触到他唇瓣的瞬间，两人同时僵住了。墨辰的呼吸明显乱了节奏，眼中的深沉让她想起暴风雨前的海面。
“凌霜……”他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我可以……”
她没有让他说完，仰头吻了上去。
唇瓣相贴的瞬间，凝霜镜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将两人笼罩其中。
凌霜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墨辰的手收紧，将她搂得更近，唇上的力道从试探转为坚定。
这个吻带着溪水的凉意和少年人特有的青涩，笨拙却真诚。
当两人终于分开时，凝霜镜已经恢复了平静，镜面上的霜纹竟然回缩了些许，呈现出一种和谐的平衡状态。
“这……”凌霜轻触自己的唇，不敢相信刚才发生了什么。
墨辰的耳尖红得滴血，却固执地握着她的手不放：“镜心认可了。”他指向她心口的镜子，“完整的镜心需要……情感共鸣。”
凌霜这才明白，为何师祖选择将镜心分散，它需要持有者真正理解守护的意义。她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突然笑出声：“所以祁舒和雨妍……”
“早就知道了。”墨辰无奈地摇头，“所以他们总是……”
话未说完，草庐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尖叫。是孟南汐的声音！两人立刻起身朝草庐奔去，却在半路被一道紫光拦住去路。
“终于找到了。”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镜心的持有者。”
紫袍老者从树后走出，正是之前在青羽门见过的药王谷长老。
他身后站着十几个紫衣人，每个人手中都拿着紫晶制成的法器。更可怕的是，云昭被他们挟持着，脸色惨白，嘴角还带着血迹。
“放开她！”凌霜厉声道，凝霜镜感应到她的情绪，镜面泛起红光。
老者狞笑：“把镜心交出来，否则……”他掐住云昭的脖子，后者痛苦地皱起眉。
墨辰的剑已经出鞘，却在看到云昭颈间的紫晶项链时停住了：“别冲动，那是噬心蛊。”
凌霜这才注意到，云昭脖子上戴着一串紫晶珠子，每颗珠子里都有一条细小的黑虫在蠕动。一旦老者催动，噬心蛊会瞬间钻入心脏，必死无疑。
“聪明的选择。”老者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铃铛，“现在，把镜心交出来。”
凌霜与墨辰交换了一个眼神。镜心已经与她融合，根本不可能单独取出。但若直接说出来，云昭必死无疑。
“镜心在溪底。”墨辰突然开口，“需要特殊法诀才能取出。”
老者眯起眼睛：“别耍花样。”
“你可以派人跟我去取。”墨辰冷静地说，“凌霜留下当人质。”
凌霜立刻明白了他的计划，配合地点头：“我留下。”
老者犹豫片刻，最终派了五个紫衣人跟着墨辰返回溪边。
凌霜被带到草庐前，两个紫衣人一左一右架着她。云昭虚弱地抬头，眼中满是歉意。
“对不起……他们跟踪了……”
“不是你的错。”凌霜轻声安慰，同时悄悄感受着体内镜心的力量。
三片镜心碎片已经在她体内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凝霜镜虽然贴在心口，却不再有之前的排斥感。
远处溪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是紫衣人的惨叫。老者的脸色大变：“怎么回事？！”
凌霜趁机发难，凝霜镜射出一道白光，直接击碎了云昭颈间的紫晶项链。噬心蛊刚要钻出，就被白光冻结成冰。
云昭反应极快，一个肘击放倒了左边的紫衣人，同时夺过他的短刀架在老者的脖子上。
“都别动！”她厉喝，哪还有半点虚弱的模样。
与此同时，墨辰的身影从林中跃出，青铜短剑如游龙般划过，瞬间解决了另外几个紫衣人。
他的衣襟被划破了几道口子，却不见血迹，显然刚才的激战并未受伤。
“你……你们……”老者面如土色，不敢相信自己中计了。
凌霜走到他面前，凝霜镜映出他扭曲的面容：“药王谷为什么要打开幽冥裂缝？”
老者突然狞笑：“为了永生！幽冥之力可以让人超脱生死，谷主已经掌握了……”
“闭嘴！”一声厉喝从林中传来。另一个紫袍人走出阴影，竟是之前假装被祁舒逼退的执事长老。
他手中拿着一个紫晶瓶，瓶中黑气翻腾，“废物，连两个小辈都对付不了。”
墨辰的剑立刻指向新来的威胁：“小心，那是幽冥之气！”
执事长老冷笑一声，突然将紫晶瓶砸向地面。黑气如活物般窜出，瞬间笼罩了整个草庐。
凌霜的凝霜镜剧烈震动，镜面射出的白光与黑气对抗，却无法完全驱散。
“没用的。”执事长老的声音在黑气中回荡，“这是从裂缝中提取的纯正幽冥之气，你的镜子还没完全觉醒……”
话音未落，一道青光突然从天而降，将黑气一分为二。孟南汐手持一柄通体青翠的长剑，剑身上刻着“天璇”二字，正是天璇门的镇派之宝——青霄剑。
“天璇门弟子听令！”她高喝一声，数十名白衣剑修从林中跃出，“结清微剑阵！”
剑光如雨，黑气节节败退。执事长老见势不妙，抓起受伤的老者就要遁走。
墨辰的剑锋如影随形，却在最后一刻被一道紫光拦住，是药王谷谷主的虚影。
“玄霄派的小子……”虚影阴森森地笑道，“我们很快会再见。”
虚影消散后，现场只剩下一地狼藉。孟南汐收剑入鞘，向凌霜点头致意：“天璇门援军到了，我师尊亲自带队。”
凌霜这才注意到，远处站着一位白发如雪的老者，正是天璇门掌门。
他身边还有十几位长老，每个人手中都持着特制的法器，显然是专程为对付幽冥之气而来。
“多谢。”墨辰郑重行礼，“天枢宫情况如何？”
孟南汐脸色一沉：“不妙。药王谷联合了几个小门派围攻天枢宫，幽冥裂缝已经扩大到半个天空。”她看向凌霜，“掌门说，只有完全体的凝霜镜才能重新封印裂缝。”
凌霜轻触心口的镜子，感受到三片镜心在体内流转的力量：“还差最后一步。”
“什么？”
“情感共鸣。”墨辰接过话头，耳尖微红，“需要在特定地点完成融合。”
云昭突然咳嗽几声，指向溪水：“蓝丫头常说的那个‘老地方’……”她意味深长地看着两人，“你们知道的。”
月光不知何时又露出了脸，溪水泛起粼粼波光。
凌霜与墨辰对视一眼，同时想起了那个未完成的吻。凝霜镜似乎感应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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