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璇门的膳房里飘着蒸腾的热气，凌霜踮着脚尖从蒸笼里夹出最后一个包子，烫得指尖发红也不舍得松手。
包子皮薄馅大，咬开一口就能看到里面鲜嫩的笋丁和肉末，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慢些吃。”墨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同时一方素帕递到她眼前，“嘴角沾了油渍。”
凌霜接过帕子，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指节。帕子上绣着歪歪扭扭的竹叶，正是她当初随手塞给他的那块，没想到他还留着。
“墨师兄真是体贴。”孟南汐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手里端着两碗冒着热气的豆浆，“凌师妹好福气。”
她今日换下了天璇门的制式白衣，改穿一件浅青色的窄袖劲装，发髻也高高束起，显得干练利落。
自从药王谷偷袭一战后，这位曾经骄横的大小姐像是变了个人，眉宇间多了几分沉稳。
墨辰耳尖微红，接过豆浆放在凌霜面前：“孟师妹说笑了。”
“谁在说笑？”蓝雨妍的声音从回廊传来，伴随着银铃清脆的声响。她今日气色好了许多，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眼睛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祁舒跟在她身后，手里提着个食盒，一袭白衣纤尘不染，唯有腰间那根与蓝雨妍红绳同色的流苏显出几分鲜活。
“说你家墨师兄呢。”孟南汐促狭地眨眨眼，“连凌师妹嘴角沾了油都要亲自擦。”
蓝雨妍立刻来了精神，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凌霜身边坐下：“真的？阿霜快说说，你们是不是……”她故意拉长声调，手指在两人之间比划了个暧昧的手势。
凌霜一口豆浆差点喷出来，连忙用帕子捂住嘴。墨辰则假装对墙上的菜单产生了浓厚兴趣，耳根红得几乎透明。
“别闹了。”祁舒适时解围，将食盒放在桌上，“尝尝这个，天璇门的特产桂花糕。”
食盒一打开，甜香立刻弥漫开来。六块金黄色的糕点整齐排列，每一块上都点缀着蜜渍桂花，晶莹剔透如琥珀。
蓝雨妍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块，却不小心碰翻了食盒盖子，里面的小纸条飘了出来。
“辰时三刻，山门集合。”凌霜捡起纸条念道，上面是天璇门掌门白老的字迹，“看来我们该出发了。”
膳房里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今日是他们前往天枢宫的日子，谁都知道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恶战。
幽冥裂缝已经扩大到半个天空，药王谷的势力盘踞在天枢宫周围，而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凌霜与凝霜镜的完全融合。
“再吃一个包子吧。”蓝雨妍突然打破沉默，往每个人碗里都夹了一个，“路上可没这么好吃的了。”
她强作欢笑的语气让凌霜心头一酸。自从镜湖那夜后，蓝雨妍虽然身体恢复得不错，但腕间的红绳却失去了往日的光泽，那些银丝变得暗淡无光。
祁舒说这是因为镜心碎片被取出的缘故，红绳上的守护之力减弱了大半。
“不用担心。”凌霜握住好友的手，“等一切结束，我们再一起做新的红绳。”
蓝雨妍的眼睛亮了起来：“说好了！我要加双倍的银丝，还要……”她突然顿住，看向门口，“云昭师姐？”
云昭倚在门框上，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精神已经好了许多。她手里把玩着一枚铜钱，见众人看过来，随手一抛又接住：“掌门让我来送行。”她走进来，从袖中取出几个香囊，“拿着，天璇门的清心香，能抵御幽冥之气的侵蚀。”
香囊做工精致，每个上面都绣着不同的图案。
凌霜分到的是朵冰莲，墨辰的是青竹，祁舒的是白梅，蓝雨妍的则是一只展翅的云雀。孟南汐最后一个接过，她的香囊上绣着柄小剑，针脚细密整齐。
“我绣的。”云昭难得地笑了笑，“别嫌弃。”
孟南汐珍重地将香囊系在腰间：“多谢师姐。”
众人收拾停当，来到山门前集合。白掌门已经等在那里，身后站着十几名天璇门精锐弟子，每个人都全副武装。
见他们到来，白老从怀中取出一幅地图铺在石桌上。
“药王谷在天枢宫周围布下了三重防线。”他指着地图上的标记，“第一重是紫晶锁灵阵，专门针对修士的灵力；第二重是幽冥兽群，数量至少有三十头；第三重……”他顿了顿，“是谷主亲自坐镇的祭坛，就在幽冥裂缝正下方。”
凌霜的凝霜镜微微发烫，镜面映出地图上的景象：天枢宫已经完全被黑云笼罩，只有几处建筑还依稀可见。
最触目惊心的是那道横贯天际的裂缝，现在已经扩大到百丈之长，无数黑影在其中穿梭。
“我们的计划是分三路突破。”白老继续道，“天璇门弟子负责牵制幽冥兽群，祁舒和蓝姑娘破解紫晶阵，墨辰和凌霜直取祭坛，封印裂缝。”
墨辰突然开口：“谷主实力深不可测，单凭凌霜一人……”
“不是一人。”白老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玄霄派有一门秘术，名为同心诀，可将两人灵力暂时合一。”他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你师尊让我转交给你。”
墨辰接过竹简，指尖在“同心诀”三个字上轻轻摩挲。凌霜凑过去看，正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沉水香，混合着晨露的清新。
竹简上的字迹古朴苍劲，记载着一种需要两人心意相通才能施展的秘法。
“这……”墨辰的耳尖又红了，“需要……”
“需要什么？”凌霜好奇地问。
蓝雨妍突然噗嗤一笑：“叫这个名字，自然是需要两个人情投意合才行！”她促狭地眨眨眼，“阿霜和墨公子肯定没问题啦~”
凌霜的脸瞬间烧了起来，连忙低头假装研究地图。墨辰轻咳一声，强作镇定地收起竹简：“事不宜迟，我们出发吧。”
山门前，天璇门的弟子已经列队等候。白老亲自为每人斟了一杯践行酒，酒液澄澈如泉，却散发着浓郁的桂花香。
“此去凶险，望诸位珍重。”白老举杯一饮而尽，“天璇门永远铭记各位的恩情。”
众人饮尽杯中酒，顿觉一股暖流从丹田升起，驱散了清晨的寒意。这是天璇门特制的壮行酒，能在短时间内提升灵力运转速度。
“走吧。”墨辰轻声道，手指不经意地碰了碰凌霜的手背。
一行人沿着山道向下，很快来到了岔路口。按照计划，天璇门弟子将向西绕行，从侧翼攻击幽冥兽群；祁舒和蓝雨妍走东线，负责破解紫晶阵；而凌霜和墨辰则径直向北，直奔天枢宫主峰。
分别前，蓝雨妍突然扑上来抱住凌霜：“一定要小心。”她的声音有些发抖，“我……我还等着给你当伴娘呢……”
凌霜哭笑不得，却也红了眼眶：“你也是，别逞强。”
祁舒站在一旁，目光温柔地看着蓝雨妍。自从镜湖一战后，他对蓝雨妍的保护几乎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连天璇门的女弟子们都私下调侃他是“护花使者”。
“放心。”祁舒对墨辰点头，“紫晶阵一破，我们立刻去支援你们。”
墨辰郑重回礼，两人之间无需多言。默契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一个眼神就包含了千言万语。
分道扬镳后，山路变得越发崎岖。凌霜和墨辰并肩而行，谁都没有说话，却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存在。
凝霜镜在凌霜心口微微发烫，与墨辰腰间的青铜铃铛产生奇妙的共鸣。
“同心诀……”凌霜突然开口，“很难学吗？”
墨辰的脚步微微一顿：“需要两人灵力高度契合。”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还要……心意相通。”
凌霜的脸又红了，幸好晨雾未散，遮掩了她的窘迫：“那我们……”
“试试看。”墨辰突然停下脚步，从怀中取出竹简，“时间紧迫。”
竹简上记载的功法并不复杂，但要求施术者必须完全信任对方，放开心神让彼此的灵力交融。
凌霜按照指示握住墨辰的手，闭上眼睛感受他的灵力流向。
起初两人的灵力如同两条平行的小溪，各自流淌却不相交。但随着呼吸渐渐同步，小溪开始汇聚，最终融为一体。
凌霜感觉一股暖流从相握的手掌传来，流遍全身，最后汇聚在心口的凝霜镜上。
镜子发出柔和的白光，镜面上的霜纹竟然舒展了几分，如同绽放的花朵。
更奇妙的是，墨辰腰间的青铜铃铛第一次发出了清脆的声响，与镜子的光芒交相辉映。
“成功了……”墨辰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惊喜。
凌霜睁开眼，发现两人的手依然紧握，墨辰的眼中盛满了她从未见过的温柔。晨风吹散雾气，阳光透过云层，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
“我……”她刚要开口，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两人同时转头，只见天枢宫方向的天空已经完全被黑云笼罩，裂缝中探出一只巨大的爪子，足有房屋大小，覆盖着漆黑的鳞片。爪子撕扯着裂缝边缘，似乎想要强行撑开通道。
“不好！”墨辰脸色大变，“幽冥界的怪物要出来了！”
凌霜的凝霜镜剧烈震动，镜面映出天枢宫广场上的景象，药王谷谷主站在祭坛中央，手中捧着一个紫晶球，球中黑气翻腾。
而祭坛周围跪着数十名修士，每个人的心口都连着一根紫线，源源不断地向紫晶球输送灵力。
“他在用活人献祭！”凌霜倒吸一口冷气，“我们必须阻止他！”
墨辰已经拔剑出鞘：“走！”
两人不再隐藏身形，全力向天枢宫奔去。凝霜镜与青铜铃铛的共鸣越来越强，所过之处，地面竟然凝结出一层薄霜。
凌霜能感觉到镜心在体内流转的力量，那是三片碎片完全融合后的圆满感，仿佛她生来就该与这面镜子共存。
山路尽头，天枢宫的山门已经近在眼前。昔日庄严的宫门如今爬满了紫黑色的藤蔓，守门的石狮子也被腐蚀得面目全非。
令人心惊的是，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地上随处可见战斗的痕迹。
“小心。”墨辰突然拉住凌霜，剑尖指向地面，“陷阱。”
凌霜这才注意到，地面上布满了几乎不可见的紫线，一旦触碰就会触发机关。
凝霜镜微微发亮，照出了完整的陷阱布局，整个广场都被这种紫线覆盖，只有一条曲折的小路通向祭坛。
“跟我来。”墨辰低声道，拉着她小心穿行在紫线之间。
越靠近祭坛，血腥气越重。凌霜的镜面映出那些被献祭的修士面容，竟然都是各派弟子。有些人还活着，但眼神空洞，显然已经被控制了神志。
祭坛中央，谷主背对着他们，正在吟诵某种古老的咒语。紫晶球悬浮在他面前，黑气如活物般蠕动。随着咒语的进行，裂缝中的爪子又探出了一截，露出布满倒刺的手臂。
“就是现在！”墨辰突然松开凌霜的手，青铜短剑如闪电般刺向谷主后心。
剑锋即将触及的刹那，谷主的身影突然模糊，化作一团黑雾消散。真正的谷主从祭坛另一侧现身，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终于来了，可让我好等啊。”
他的目光落在凌霜心口的凝霜镜上，眼中闪过贪婪的光芒：“完美的容器……比我想象的还要合适。”
凌霜不寒而栗，但更多的是愤怒。她举起凝霜镜，镜面射出一道白光，直击谷主手中的紫晶球。
“没用的。”谷主轻松躲过，“你的镜子还没完全觉醒，而我……”他猛地捏碎紫晶球，黑气如潮水般涌入他体内，“已经获得了幽冥之力！”
他的身体开始扭曲膨胀，皮肤上浮现出漆黑的鳞片，转眼间就变成了半人半魔的可怖模样。裂缝中的怪物发出兴奋的咆哮，更加用力地撕扯着裂缝边缘。
“凌霜！”墨辰厉声道，“同心诀！”
两人同时运转功法，灵力在体内循环往复，最终汇聚在凝霜镜上。
镜子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光，镜面上的霜纹完全舒展，形成一朵盛开的冰莲。与此同时，墨辰的青铜铃铛发出清越的声响，与镜光形成共鸣。
谷主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动摇：“不可能！你们怎么会……”
他的话被镜光打断。白光如利剑般刺入他的胸膛，黑气如雪遇骄阳般迅速消融。谷主发出惨叫，身体开始崩溃瓦解。
“不！我还没有……”他的声音渐渐微弱，最终随着最后一缕黑气的消散而彻底沉寂。
但危机并未解除。裂缝中的怪物因为谷主的死亡而暴怒，更加疯狂地撕扯着裂缝。
那些被控制的修士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他们的生命力被强行抽走，化作黑云涌入裂缝。
“必须立刻封印裂缝！”墨辰拉住凌霜的手，“用镜心的力量！”
凌霜点头，两人再次运转同心诀。这次所有的灵力都注入凝霜镜，镜面射出的不再是光束，而是一道通天彻地的光柱，直击裂缝中心。
光柱与裂缝相撞的瞬间，整个天地都为之一静。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气浪将两人掀飞出去。
墨辰在半空中紧紧抱住凌霜，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抵挡冲击。
当一切平息，凌霜挣扎着从墨辰怀中抬起头。天空中的裂缝正在缓慢愈合，黑云渐渐散去，久违的阳光透过云层，洒在满目疮痍的大地上。
“我们...成功了？”她轻声问，声音因为脱力而发抖。
墨辰没有回答。凌霜这才发现他的后背被爆炸的碎片击中，鲜血已经浸透了衣衫。她手忙脚乱地去捂伤口，却被他轻轻握住了手腕。
“没事……”他声音虚弱，却带着笑意，“你看……”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天枢宫的废墟上，幸存的弟子们正一个接一个地站起来。
远处，祁舒和蓝雨妍的身影也出现在山道上，身后跟着天璇门的援军。更令人惊喜的是，裂缝完全消失的地方，竟然出现了一道彩虹，横跨整个天际。
凌霜长舒一口气，瘫坐在墨辰身边。凝霜镜安静地贴在她心口，镜面上的霜纹已经变成了美丽的纹饰，与她的肌肤完美融合。
她知道，这场战斗终于结束了，但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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