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裳跳得格外卖力认真。
一袭绯色罗裙,腕上与腰上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发出细碎声响。
赵憬手上的书“啪”得掉了下来,砸在床板上。
终于跳完,“女将军”收兵,立刻便把披风穿上,又害羞又期待地问:“阿憬,好看吗?”
“不好看。”赵憬将头转向了一侧。
秦裳有些受挫,观察着他的表情,反驳道:“那你脸红什么?”
赵憬一愣,紧接着脸更红了,甚至延伸到了脖颈。
他愤愤地看过来:“这样的舞,以后不准跳了……不是什么正经的舞蹈,尤其不能跳给陆忆安。”
秦裳眨眨眼,陆忆安都回书院去了,肯定是看不到了呀。
她再次跑过来,坐到床边,床上便沾染了一股独特的少女气息:“好,我只跳给阿憬看。”
赵憬只觉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秦裳歪头。
“为什么……只跳给我看?”赵憬干巴巴地问出口,可眼神中藏了期待。
秦裳想也不想:“那日我来找你,你好像有点生气,我想着,你看了这支舞,会不会高兴一点。”
赵憬:……
他就知道!!!
“我那日没有生气,只是因为看到你同陆忆安在一起,有些……吃味。”赵憬摸了摸鼻子,抬眼看秦裳的反应。
秦裳认真地想了想:“什么是吃味啊?”
赵憬叹了口气,刚想解释,忽听外面传来老太太的声音:“乖孙——”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读出了惊慌。
秦裳想跳窗,被赵憬一把拉住手腕:“来不及的。”
他当即立断,将靠外那一边的被子掀开:“躺进来,快。”
老太太推门而入时,秦裳刚好用被子盖住自己的头。
“祖母。”赵憬红着脸,假模假样地放下手里的书,“祖母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夜里读书伤眼睛的。”老太太探身,将书接了过去,往案上一扔。赵憬看了一眼倒着的书封,脸更红了。
“稚悟啊,我给你炖了牛骨汤,要趁热喝呀。”老太太偏偏头,“咦,你脸怎么这么红,是被子太热了?”
赵憬生怕她一屁股坐到床边,忙道:“祖母我无事,您快坐下。”
他指的是对面的椅子。
老太太却端着碗走过来:“汤烫极了,还是祖母端着你来喝。”
还未待赵憬出言阻止,老太太已经一屁股坐了上来。
“啊!”秦裳没忍住叫出了声。她在被子下慌张地捂住自己的嘴,可已为时已晚。
“什么声音?!”老太太手一抖,差点将碗里的汤全数洒了。
赵憬一顿:“是……是我,我的伤腿……”
老太太慌张了,打算掀开看看:“不要紧吧,祖母看看。”
赵憬忙道:“不要紧不要紧,祖母莫要着急,我先喝汤吧。”
老太太这才坐了过去,看着赵憬喝完,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你好生歇着吧,祖母走啦。”
赵憬道:“孙儿送不了祖母,心中有愧。”
老太太摆摆手:“走啦走啦。”
秦裳终于从被子里露出头来,小脸都憋红了。
她赶紧从床上下来,整理好被褥床铺,又紧了紧自己身上的衣服。虽然是事出突然,可爬了男子的床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两人都有些别扭。
赵憬赶紧表态:“这件事我不会跟任何人说,以后……以后咱们不会这样了。”
秦裳盯着地面,闻言点了点头。
“以后你别穿这种衣服了,也别跳这个舞了。”赵憬继续说,“若是伯父伯母知道,定会生气的。”
秦裳小声“哦”了一下。
“还有,我不是生你的气,是因为……别的原因。”赵憬想了想,还是决定先不挑明。一来时间紧迫,怕一会儿再有人进来;二来他现在还未有功名在身,不好空口承诺,“我之后再告诉你。”
秦裳应了声,从披风的内侧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册子来,递给赵憬:“阿憬,你看看这个。”
赵憬翻开,有些震惊。
秦裳解释:“这是那几日老夫子所授内容,我记得慢,又不太会写字,后来芃茵和霜霜也帮着补了一些,你看看能用上吗?”
赵憬看着前面那一个个奇奇怪怪的大疙瘩,鼻子有些发酸:“用得上,谢谢你裳裳。”
秦裳有些不好意思了,想了半天道:“那什么……大恩不言谢,你让伯父伯母多给我做点梅子肉丸就行啦。”
赵憬“噗嗤”一笑。
舞跳完了,话也说清楚了,东西也送了,秦裳知道自己该走了。
赵憬道:“别攀墙爬窗了,从正门走,我掩护你。”
就在秦裳想赵憬要怎么掩护自己的时候,赵憬从床底摸出两根长棍子来:“走吧。”
*
秦裳回到家中,先将衣服换下来,打算找棵树直接埋了。可怎么看怎么不舍得,最后找了一个小箱箧,连衣服带箱箧一同埋了,也算是留了个念想。
收拾好后,她待在屋子里头,百无聊赖,摆弄起陆忆安留给她的两个“锦囊”来。
人是先走了,可答应了要给她出谋划策,就把后两步写在了布条上,托邻居给她。
不过秦裳觉得,她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第二日,秦裳在赵家门口晃悠。她想去看看赵憬,可实在是害怕见到老太太。
她人还没做好心理建设,就听老太太粗哑的声音从赵宅里传出来:“哪个偷菜的贼,把我辛辛苦苦种的菜给踩了,我要去报官,把你抓起来挨板子!”
镇上的人惯爱看热闹,一听到动静,就七七八八聚到了一起。老太太将赵宅大门一敞,气势汹汹:“你们看看!”
人们议论起来:“哪个把菜种院子口哦,出去进来的难勉踩一脚。”
“这年头谁还偷菜啊,这可真是个稀罕事。”
秦裳挤在人群中,看了一眼菜地的位置,突然顿住。
昨夜赵憬送她出来,就走的这个正门。当时周围很黑,他们又不敢打灯笼,只好深一脚浅一脚地出去。
她好像是听到脚下有什么动静,但也没怎么在意。
秦裳想到这里,只觉整个人都不好了,慌忙从人堆里退出来,找了个没人的角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底。
还真是,底下还有一小片叶子粘在上面啊。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赵文肃在米店忙活生意,听到风声,匆忙往家里赶。薛迎和赵憬自然也听到了,两人对视一眼,薛迎道:“娘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薛迎走后,赵憬也坐不住了,从床下再次拿出他支撑身体的棍子来。
“娘,怎么了呀娘?”
老太太一见儿子儿媳妇儿过来,更觉自己腰杆硬了,声音更大:“有贼踩坏了我的菜。”
赵文肃:……
薛迎:……
“娘啊,这贼不偷菜,踩坏了菜是做什么?”赵文肃忍不住开口,毕竟他前头还有米店生意,不能老耗在这里,“不过是几颗菜罢了,再种就是了,将坏菜喂了猪。”
老太太一听不高兴了:“什么叫几颗菜罢了,罢不了,我今日必须把踩了菜的人给揪出来。”
赵文肃也急了:“您把菜种院子口,还这么一大块,出去进来踩一脚也难免。您这闹得街坊邻居都看咱的笑话呢,娘。”
老太太一插腰:“昨日根本无上门访客,你与阿迎时刻避着,就算是不小心踩到,也不会踩坏这么多……”
薛迎见老太太越说眼眶越红,急忙站出来:“娘的意思我明白的,其实这事也好办,看看踩坏的菜叶上有什么印子,再咱印子去比对,应该就清楚了。”
老太太这才高兴起来:“还得是我儿媳妇!”
赵文肃“哼”了一声:“你们看吧,我先回米店揽生意了。”
他在心中直叹气,贪小失大,贪小失大啊。
为了几个烂叶子,让镇上的人都来看赵家的笑话。
且不说耽搁了米店生意,就算真查出来了,以后乡里乡亲的该如何相处?
薛迎蹲下认真看起了烂叶,老太太抱臂站在一边,气呼呼地喘着。
片刻后,薛迎起身:“娘,这菜叶不是人踩坏的,像是猪……您看这里,印子分明是圆的。”
老太太不认同:“猪在院后的猪舍里,何故就跑到这里来了?”
薛迎想了想:“许是……”
“我……”
“祖母!”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秦裳站出来,看向对面用棍子撑地的赵憬。赵憬朝她眨眨眼,意思是此事我来搞定,莫慌莫慌。
老太太先是看到了从人群里站出来的秦裳,愣了一下,接着凶巴巴道:“这儿有你什么事儿啊,别添乱。”
她转头又看到赵憬,怔了:“乖孙儿,你……你这是……”
“祖母,这地是我踩坏的。”赵憬道,“我觉得自己的腿已经大好了,又怕你们忧心,所以昨夜偷偷撑棍试了试。却不知这里种了菜,毁了一些,还请祖母责骂。”
老太太一听竟然是赵憬踩坏的,顾不上这些菜了,担忧地瞧着他的腿:“现下已经大好了?走几步让祖母瞧瞧。”
众人一看形势,好好的破案变为了祖孙情,深觉无趣,最后慢慢退散了。
只有秦裳还站在原地,手紧紧攥着衣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赵憬在院子里走了一圈,老太太大喜:“这就快要好了,养得不错,走,咱们进屋去。”
午间,赵憬喝完汤药,四下看了看:“娘,祖母呢?”
薛迎憋着笑:“裳裳过来了,还背了一捆柴,说是要负荆请罪,现在她跟你祖母在菜地那呢。”
赵憬一听就急了:“我……我过去看看。”
薛迎扶住他:“别急,娘搀着你过去,你祖母又不能吃了裳裳。”
赵憬却想:裳裳最怕的就是他祖母了,祖母又是个得理不饶人的性格,万一把裳裳骂哭了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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