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平安盯着他的商业伙伴李定山,语速快而清晰:“我找到方向了。我要拍一部电影,给柳亦繁拍。”
李定山微微一怔,这个答案显然出乎他的意料。他身体下意识前倾,带着一丝探究和确认的语气,问出了一个最符合本能的问题:“柳亦繁?你……是要追她?”这不能怪他多想,为一个女人豪掷亿金,这是最直接的逻辑。
“不!不不不!”周平安的反应异常迅速和坚决,他甚至不耐烦地挥了下手,仿佛要驱散这个过于世俗的念头,“我根本不认识她,也完全没有那种想法。这跟她本人,没有一点关系。”
李定山眼中的疑惑更深了,但他没有打断,只是静静地等着。
周平安深吸一口气,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而专注,继续说道:“我要的,是打造一件艺术品。柳亦繁……她只是我青春记忆中一个关于‘美’的符号。我要做的,是把这个符号,用最极致的方式在现实里固化下来……”
他没有立刻继续阐述“艺术品”的概念,而是深吸一口气,目光骤然变得空洞又锐利,仿佛穿透了李定山,看到了某个遥远的未来。
整个办公室的空气因这短暂的沉默而骤然凝固。
停滞的空气突然被打开,他语速加快:“不是市面上那种垃圾,必须是一件真正的艺术品,每一个镜头都必须做到极致。”
李定山微微颔首,表情依然是惯常的沉稳:“思路很特别。几千万预算,如果精打细算,启动一个高质量的艺术片项目,也不是不可能。”
“几千万?”周平安突然嗤笑一声,那笑声干涩,带着一种近乎轻蔑的意味,让李定山眉头微蹙。
“李定山,”周平安的声音陡然拔高,眼神锐利得像要刺穿对方,“几千万只够搭个精致的草台班子!我要的不是精打细算,是不计成本!”
他“砰”地一声,手掌拍在茶几上,茶杯里的水溅了出来。李定山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后仰了一下,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惊愕。
“我要最尖端的IMAX摄影机,要能把星光拍出纹理的镜头!要搭建实景,拒绝一丁点绿幕的虚假!要请全球顶级的调色师,一帧一帧地磨!要组建一个真正的科学家顾问团,确保每一个道具、每一束光都符合物理的精确和美感!”周平安几乎是低吼着,额角青筋隐现,“几千万?连这套设备的租金都不够!”
他猛地站起身,在办公室里快速踱步,像一个被困住的猛兽:
“三亿?五亿?甚至十亿!二十亿!我不知道要多少!我不缺钱,钱现在对我毫无意义”
他突然停在李定山面前,居高临下,眼神里是疯狂的火焰,语气却异常冷静,形成诡异的反差:
“李定山,你还不明白吗?这笔钱,它的最终目的,可能根本不是拍出一部成功的电影。它是一场献祭!哪怕最后电影烂尾了,公司破产了,十个亿像堆废纸一样烧光了,砰的一声,什么都没剩下……”
周平安的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一种慑人的力量:
“……但只要这个‘试图用金钱和技术,对抗整个时代粗糙敷衍的进程’的行为本身,存在过,那么,这笔钱就花得值!这,才最极致的美!”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李定山彻底被震住了,他靠在椅背上,久久说不出话。他看到的不是一个冲动的年轻人,而是一个冷静的、正在规划一场惊天豪赌的疯子。
他喉咙有些发干,试图端起茶杯,却发现自己的指尖有细微的颤抖。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周平安的眼睛。
就在这一瞬间,周平安感到一股更加汹涌、更加滚烫的情绪冲上了头顶。那不是愤怒,不是偏执,而是一种……被验证了的、极致的兴奋。
李定山是什么人?他是最优秀的商届精英,最冷酷的刽子手。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此刻,竟然被自己刚刚诞生的想法……震撼得失语了。
连李定山都觉得这是疯狂的!
连他都感到了惊愕!
这个认知,像一剂最强烈的燃料,注入了周平安的血液。他原本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构想里,而现在,他看到了这个构想对外部世界、尤其是对顶尖认知体系的冲击力。
这不再仅仅是一个想法,这是一件真正的、活生生的“不可思议”之事!它成功地“奢侈”到,足以撼动李定山这样的存在!
这种“成功”带来的巨大满足感,远超任何物质享受。这是一种精神层面完成了一次完美极限跳跃的狂喜。
他脸上的狂热非但没有消退,反而焕发出一种更加摄人心魄的光彩。他向前一步,几乎要贴上李定山的办公桌,声音因极致的兴奋而压得更低,却更具穿透力:
“李定山,你看到了吗?”他的目光灼灼,仿佛在分享一个伟大的发现,“连你……连你都觉得这不可思议,对吗?”
他不需要李定山回答,他已经在对方的反应中得到了最完美的答案。
“这就对了!”周平安几乎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宣告,“这就对了……我不就是要这个吗?探索价值的边界……还有比‘创造一个连你都觉得疯狂的概念’更靠近边界的事吗?”
他直起身,环顾了一下这间代表着实实在在权力与资源的办公室,脸上露出一个近乎灿烂的、却让人脊背发凉的笑容:
“这件事,我必须做。也只有这样,才配得上‘不可思议’这四个字。”
此刻的周平安,不再是一个寻求认同的提议者,而是一个已经站在了认知高地上、俯瞰并确认了自己道路的……先知般的践行者。李定山的震惊,成了他道路上最亮的一座灯塔。
在这极致的震惊之下,李定山心底最深处,却悄然涌起一股深深的同情与不舍。他注视着周平安眼中那簇因极度兴奋而燃烧的火焰,那火焰的背后,是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濒临崩溃的裂痕。
这个技术天才,正以一种近乎自我献祭的方式,燃烧着自己的人格内核,来迸发出这一抹不可思议的、天马行空的光华。
他下意识地将杯子轻轻推向周平安的方向。这个微不可查的动作,与其说是招待,不如说是一种无声的、试图给予一点支撑的本能。
足足过了一分钟,李定山才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和……痛苦?
“平安……你这不是在花钱。”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的、近乎敬佩的神情,“你这是在……用资本的毁灭,来完成一次对“不可思议的诠释”。”
李定山靠在椅背上,指尖的微颤尚未完全平息。他花了足足十几秒,才将这句充满毁灭与创造双重意味的话彻底说完。
他缓缓吐出一口绵长的气,仿佛将刚才吸入的所有震惊都缓缓排出体外。
周平安眼中的疯狂火焰也已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风暴过后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虚脱般的疲惫。他抬手用力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再开口时,声音已然沙哑,却异常清晰:
“李定山,”他顿了顿,像是在确认自己接下来的话,“我现在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李定山目光一凝,身体微微前倾。
周平安的下一句话却出乎他的意料:“我现在要回家,睡一觉。”
李定山怔住了。这个要求,与刚才那宏大的、燃烧般的宣言相比,显得如此平凡。但他立刻从周平安脸上那种极度亢奋后的苍白和眼底深藏的疲惫中,理解了这并非退缩,而是战略性的休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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