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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脆弱的同盟

就在那扇覆盖着蠕动污垢的金属门即将被彻底撞开的千钧一发之际——

林清辞感到背包侧袋传来一阵灼热的温度,那枚青铜铃铛仿佛拥有了自己的生命,在她完全没来得及反应的情况下,竟自行从侧袋中滑落。"叮"的一声清脆鸣响,在充斥着撞击声、喘息声和呜咽声的混乱车厢里,显得格外突兀,却又异常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奇迹般地,在那声铃音响起的瞬间,门上那些沸腾翻涌的黑色污垢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骤然停止了蠕动。虽然它们没有立即消退,但那种令人作呕的活性明显被抑制了。更明显的是,门板上那个凸起的狰狞弧度停止了继续扩张,持续不断的猛烈撞击声也戛然而止,只剩下门体因之前的冲击而发出的、细微的金属呻吟声。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工装壮汉。"还他妈愣着干什么!"他怒吼一声,声音因紧张而沙哑,"趁现在,堵住它!"他一个箭步冲到门前,用自己宽厚的肩膀死死抵住那扇仍在微微颤动的门。金属管的尖端对准门缝,肌肉紧绷,保持着战斗姿态。

他的行动惊醒了其他人。西装男张涛连滚带爬地扑过去,用尽全身力气顶住门板,尽管他的双腿还在发抖。护士服的女人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踉跄着起身,用她瘦弱的肩膀一同抵住门。就连那个戴眼镜的学生也咬着牙,颤抖着加入其中。

林清辞强忍着因铃铛异动而产生的一阵短暂眩晕,迅速弯腰捡起那枚已经恢复平静、触手温凉的铃铛。就在她准备将其收好也上前帮忙时,眼角余光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不协调的画面——

在其他所有人都惊慌失措地冲向车门时,那个抱着兔子玩偶的华裔男孩,却依然安静地蹲在那个相对完好的座椅角落。更令人不安的是,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惊恐,反而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转瞬即逝的弧度,那绝不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更像是一种……饶有兴味的观察,甚至是一闪而过的失望?

当男孩察觉到林清辞的目光时,他迅速垂下眼帘,将脸埋进玩偶,恢复成那副受惊小兽般的怯懦模样,变脸速度快得惊人。

这个发现让林清辞心底的寒意骤然加深。她不动声色地将铃铛塞回背包侧袋,并用红绳仔细缠好,然后才走上前,在门板另一侧找到一个位置,用肩膀抵住冰冷粗糙的金属门体。她的加入让原本有些摇晃的门板更加稳固。

众人维持着这个姿势,屏息凝神地等待了漫长的几分钟。门外再没有传来任何撞击或异响,只有列车行驶在虚无中的恒定轰鸣,以及车厢顶部灯管持续发出的"滋滋"声。门上的黑色污垢虽然不再剧烈翻腾,但依旧如同跗骨之蛆般附着在那里,颜色深邃,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气息。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了。

"应该……没事了吧?"张涛颤声问道,身体因为脱力和后怕而微微晃动。

雷烈没有立刻回答,他又谨慎地抵着门听了片刻,才缓缓直起身,但手中的金属管依旧紧握。"暂时安全了。"他沉声道,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众人,最后定格在林清辞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刚才那声响……是你弄出来的?那个铃铛?"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再次聚焦在林清辞和她那个普通的帆布背包上。护士和眼镜学生的眼神里充满了惊疑、好奇,以及一丝微弱的希望。张涛更是眼巴巴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根救命稻草。

林清辞能感觉到背包侧袋里铃铛传来的、已经变得极其微弱的余温。她脸上维持着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与疲惫,拉上了背包拉链,语气淡然得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嗯,是它。家里老人传下来的旧东西,说是能安神。刚才太混乱,不小心从包里掉出来了。"她刻意顿了顿,补充道,"可能就是碰巧吧,声音响了,那东西就停了。"

她这番轻描淡写的解释,与她此刻略显苍白疲惫的脸色相符,试图将铃铛的作用归咎于巧合,淡化其特殊性。她深知,在这种未知而危险的环境里,过早暴露底牌绝非明智之举。这个铃铛的异常已经引起了注意,她必须尽可能降低它在他人眼中的价值和对自己的关注度。

雷烈眯起那双锐利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林清辞,显然并不完全相信这番说辞。他经历过太多生死瞬间,深知"巧合"往往意味着更深层的原因。但他没有立刻戳破,只是意味深长地说:"不管是不是碰巧,刚才确实是那声响之后,门外的'东西'才消停的。"他环视了一圈或坐或站、惊魂未定的其他人,声音低沉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现在的情况,瞎子都看得出来。单独行动,就是给那些怪物送菜。我建议,在到达那个什么'寂静回声镇'之前,我们暂时合作,共享情报,互相照应。"

他的提议很现实,也符合多数人此刻的求生本能。张涛和护士几乎是立刻点头表示同意,眼镜学生犹豫了一下,也怯生生地表示了赞同。

雷烈的目光最后落在林清辞身上,带着一种近乎明示的暗示:"你那个铃铛……说不定关键时刻还能派上用场。"这话既是对她价值的承认,也是一种无形的捆绑。

林清辞沉默着,没有立刻回应。她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那个依旧蹲在角落的男孩。她清晰地看到,在雷烈说出"合作"二字时,男孩抱着玩偶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指节微微发白。而当雷烈提及她的铃铛可能"派上用场"时,男孩低垂的眼睫颤动了一下,虽然看不清他完整的表情,但那瞬间散发出的、极其细微的冰冷气息,让林清辞的警惕心提到了最高。

这个男孩,对"合作"和可能打破平衡的"外力",似乎抱有某种隐晦的抵触甚至是……恶意。

"可以。"林清辞终于开口,声音平静无波,"情报共享,有限度的互助。在弄清楚这里的基本规则之前。"她刻意强调了"有限度"和"弄清楚规则",既接受了合作的必要性,也为自己的独立行动留下了余地,同时暗示她不会无条件地依赖或使用铃铛。

雷烈似乎对她的回答还算满意,点了点头。"我叫雷烈,干安保的。"他简单地介绍了自己,算是为这个临时同盟开了个头。

"张、张涛,做点小生意……"西装男连忙跟上。

"我、我叫李婉,是护士……"护士服的女人小声说。

"王珂,大学生……"眼镜男孩推了推破损的镜架。

轮到那个男孩时,他依旧低着头,用细若蚊蚋的声音含糊道:"……小杰。"便不再多说,只是把怀里的兔子玩偶抱得更紧。

"林清辞。"她报上自己的名字,没有提及专业。

简单的介绍过后,车厢内陷入一种微妙的平静。危机暂时解除,但未知的恐惧和彼此间的不信任依然弥漫在空气中。雷烈开始主动探查车厢的其他区域,试图寻找更多线索或可用的物品。张涛和李婉互相靠着坐在一处相对干净的座椅上,低声交流着,似乎想从彼此那里获得一些安慰。王珂则独自坐在一旁,眼神依旧惶恐,不时偷偷瞄向林清辞的背包和那扇如今安静却依然不祥的门。

林清辞选择了一个靠近车厢中部、能同时观察到前后门和大部分人的位置坐下。她将背包放在身侧,手看似随意地搭在上面,实则能随时感受到侧袋里铃铛的状态。她的目光大部分时间落在窗外那永恒的黑暗上,但余光始终留意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尤其是那个自称"小杰"的男孩。

男孩依旧维持着那副柔弱无害的姿态,偶尔会抬起那双过于清澈的眼睛,怯生生地看一眼其他人,尤其是在雷烈靠近时,他会表现得格外紧张。但林清辞不止一次地捕捉到,当其他人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时,他那眼神中一闪而过的、与年龄截然不符的冷静,甚至是……一种置身事外的冷漠观察。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和列车规律的行驶声中缓慢流逝。不知过了多久,车厢顶部的灯光闪烁频率突然加快,同时,列车那恒定的轰鸣声开始减弱,速度似乎也在下降。

【通知:列车即将抵达寂静回声镇。请所有乘客做好下车准备。重复,列车即将抵达寂静回声镇。】

冰冷的提示音再次于所有人脑海中响起。

车厢内的气氛瞬间再度紧绷起来。初级试炼,真正的挑战,马上就要开始了。

林清辞深吸一口气,将背包背好,站起身。她能感觉到锁骨下的胎记传来轻微的刺痒,背包里的铃铛也再次开始了极其微弱的、警示般的震颤。

她看了一眼临时组成的、各怀心思的"同盟"——凶狠但似乎讲究实际的雷烈,懦弱依赖他人的张涛,精神脆弱的女护士李婉,惶恐无助的学生王珂,以及那个隐藏最深、看似最无害的男孩小杰。

前路未知,而身边的"同伴",或许比镇上的危险更加难以预料。这个脆弱的同盟,能在真正的恐怖降临时维持多久?她握紧了背包带,目光投向那扇即将开启的、通往未知地狱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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