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待道云可不能对待姜予梵那样，姜予梵比道云更会心软，道云手中的剑比道云更吓人，但是顾思渡也不是什么办法都没有。
那一百两若是不到顾思渡的手中，道云也难交差，虽然道云嘴上逞强，说着爱要不要，可是当她端着托盘站在门口，转过头来看着并未跟上来的顾思渡，她还是屈服了下来。
她将托盘放在桌子上，对着顾思渡道：“顾大人，您是一定要见到佛女吗？”
“自然，我和菩萨的缘分未尽，我不想要菩萨与我分离。”
“你还想要佛女跟你走？”道云怒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佛女呢，你们没可能的，我们佛女心中没有你。”
“没有我？”顾思渡抓住了时机，“菩萨从前心里没有我是因为她的心中有着报复有着仇怨，如今姜大人得到了惩罚，如她所愿，不管是否认错，菩萨的心愿终究是了了，此时菩萨没有执念，心中未必不能从此刻有我。”
“我就是要见菩萨，才能让菩萨看见我。”
真是心机深沉！道云想了想，还是带着顾思渡去见了姜予梵。道云有自己的私心，她想到沉香寺这样的深渊，若是顾思渡能带着佛女远离，那么对佛女来说，这未尝不是好的结果。
道云护好了那一百两银子。
“所以我可以知道菩萨身子为什么不舒服了吗？”见道云有松动，顾思渡乘胜追击地发问。
说起来这个，道云叹了一口气。
冰凉的雨水冲刷了青石台阶，自然也会渗透进去旁人的肌骨，姜予梵就是在看着顾思渡摔下去的时候，被雨水包围着，回去就咳嗽不止，浑身打着颤抖，高烧不退了。
这些都是拜顾思渡所赐，这几日好不容易在道云的照料下好转了不少，道云才能有机会来看看顾思渡，顺便将顾思渡的银子给他送来。
然而顾思渡张口就是要见姜予梵。
“哎呀真是罪过啊，因为我而让菩萨生了病，是我欠菩萨的，日后我一定好好补偿菩萨。”
顾思渡倒是顺杆爬上了，道云站住了脚步，转头来：“不需要你补偿，佛女有我照料，我定然不会让她出事，只要您离她远一点，她就不会这样倒霉。”
顾思渡悻悻地闭上了嘴巴，跟着道云去了姜予梵的屋中去。
他将菩萨对着自己的关切和感激放在心中，菩萨不是心里没有他的，菩萨害怕他吃亏，对他很是在意，他就知道自己的努力不会白费。
进屋前，顾思渡还深吸了一口气，他不敢轻易进门，他害怕见到瘦削的菩萨，缠绵病榻的菩萨。
道云不管这些，她先推开了门，若是顾思渡不进来，她就要关门了。在如此无声的警告之中，顾思渡迈步进来。
他抬头，看到了日思夜想的许久未见的姜予梵。
啊，他的菩萨啊，他那个心中怀着愧疚离去的善良的菩萨。光是如此一见，顾思渡眼眶就要湿润了，他的菩萨正歪坐在小榻上，和衣静坐，病了这几日的面庞消瘦了许多，没有了在顾家的时候那样欢愉的神情。
菩萨在沉香寺过得不快乐。
顾思渡不知道自己的目光应该放在哪里，他左右看着，终于看到了桌子上头还没有喝的药。
“佛女，您怎么还未吃药？”道云也看到了，她要去端，可是顾思渡却先她一步，走到了姜予梵的面前。
道云冷着脸，把手放了下去。
“你怎么来了？”姜予梵微微蹙眉，只这一个动作，就让顾思渡却步，保持着距离，恭恭敬敬地端着药碗。
“我想要来看看菩萨您，”顾思渡低着头闻了闻药，很快他就哕了一声，“也难怪菩萨不爱喝，这药也太苦了些，准备些蜜饯会好些。”
“良药苦口，再说了，我们佛女积攒着这些年的钱都给了你，哪里还有准备蜜饯的钱？”道云意有所指，别有用心，在座的人都听懂了。
姜予梵对道云摇了摇头，这些话说得有些多了，顾思渡是无辜的。
“顾大人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姜予梵接过了药，“你所求的我帮不了你，所以我才回到了沉香寺，你来找我做什么？”
“菩萨这些话的意思是如果我心中有所求，菩萨能答应我，那么我就能再次请您下山帮助我吗？”
聪明的人，总是会抓住任何机会。
“你还求什么？”姜予梵轻笑了几分。
“求菩萨您，只要您。”
此话太过冒犯了，道云变了脸色，就连姜予梵自己也都忍不住红了脸。从未有人对姜予梵说过这些话，太过直白炽热的，让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还不是结束，顾思渡壮着胆子，将那药放到一边去，他抓住了姜予梵的双手：“菩萨，沉香寺对您来说，是个好去处吗？若不是的话，顾家可以算是一处好去处吗？”
“反正我的仕途也就这样了，随遇而安吧，但是若是能救菩萨出困局，这对我来说，对您来说，都是功德，我想要积累这样的功德。”
姜予梵就是顾思渡的功德，求功德就是求姜予梵。
顾思渡此话，是戳中了姜予梵的心，她的确是无路可去才回到的沉香寺，若是能有一个好去处，姜予梵定然也不会带着道云回来。但是顾思渡的家中，姜予梵还有疑虑。
这不太好，她能有什么身份在顾家一直待着呢，眼下还好，那么日后顾思渡娶妻生子了，她在顾家便会招惹来许多的误会。她不愿意麻烦顾思渡，她只想要找个地方，安安稳稳过着自己的日子。
她要的不多，仅此而已。
姜予梵自从报复过了姜耀光，心中有着说不出来的冷清，她知道的，姜耀光吃了苦头，但是姜耀光那日离去的时候，眼中都是不甘心，他不会醒悟，姜予梵这么多年的苦，姜耀光不会懂。
尽管如此，她也只要那一瞬的快感。
出了一口恶气，姜予梵就觉得值得。
住持来看过姜予梵，他对姜予梵总有着格外的怜悯，他看着姜予梵也只是叹息。
“您是来劝我的吗？”姜予梵看着住持，“您帮过我，一直以来都未曾感谢您。”
“不，我不是来劝你的，”住持摇摇头，“我也没有帮过你，我只是回答了我该回答的问题，今日的局面，都只是它该有的因果走到这里的。”
“那您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今日你的心得到满足了吗？”
姜予梵沉默，她没有办法回答住持的问题。
“你的修行还未够，你还是未能够参透，予梵，你的修行未了。”
姜予梵的心中还是有太多的执念。
这执念是什么呢，姜予梵察觉不清楚，她觉得自己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她有的这些迟钝和寂寥，无非是因为过去了太久，她并未能够适应，没有反应过来罢了。
此刻看来，住持说的话或许有几分真切，或许姜予梵未曾了却的修行，是顾思渡呢。她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去顾家，要不要跟着顾思渡走，她还未想出答案来，门口就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
听起来很是急切，可是寺庙之中不应该有这样迫切的事情。
所有的问话回答都被打断，道云拦在门外，给了顾思渡时间松开姜予梵的手，等人到了屋中，姜予梵依旧是那病榻缠绵的惨白模样，她的手中端着一碗汤药，才刚刚饮下。
“菩萨，求您救救人。”
“什么事情？”
姜予梵已经厌倦了这样的日子，无事的时候，她在沉香寺是被人诟病的，而有了事情谁都要来求她，偏偏她还要拿出样子来怜悯众生。
“一位施主抱了自己的孩子前来，说自己的孩子病重，想要求求菩萨您救救他的孩子。”
“是一位男孩，施主说了，只要是能够救活他的儿子，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千金万金都在所不辞。”
又是老套的那些故事，家中偏爱着的男孩儿，为了他散尽家财都可以，在这些无用的事情上头也肯用心。
姜予梵又想到了自己。
顾思渡看了一眼脸色更是惨白的姜予梵，他知道姜予梵心中的难过，也知道姜予梵是帮不上什么忙的。他不想要姜予梵暴露，连忙打了圆场，问那人：“是谁发出这样的请求的，不如去问问住持该如何打算呢？”
“孩子病重，应该去找大夫，而不是来求佛，佛帮不了任何人。”姜予梵冰冷开口。
“住持正在为旁人讲念经文，不好打扰的，那施主又急，若是旁人，我们便打发他去找大夫了，可是这位施主对我们有恩。”
“况且那施主说了，已经去看过了大夫，什么样子的名医都请过一回了，可是都未见好转。菩萨，您就当挽救沉香寺的名声，救救这位施主吧。”
“若是您医活了这孩子，对您是功德无量，我们沉香寺越能声名远扬。”
一样的说辞，他们用了许多年。
姜予梵冷笑：“是谁竟然有这样大的面子？”
“是朝中大官，姜耀光姜大人。”
此话一出，屋中都是寂静，道云傻眼了，看着姜予梵；顾思渡心慌了，看着姜予梵，而姜予梵并未愤怒，她的脸色越发冰冷下去。
姜予梵握紧了拳头，一股苦涩的药草味道，蔓延在姜予梵的舌尖。
苦的，药是苦的，姜予梵的这一生也是苦的。
第一卷完美结束，下一卷新的故事即将开始[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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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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