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思渡找了个借口留在了沉香寺。沉香寺中有着规定，只要香客上了香，也可以在寺庙中居住几日，顾思渡续上了香火，就算是姜予梵要赶走顾思渡，那也是不能够的了。
道云看着失而复得的顾思渡没要的一百两，她替姜予梵收入了箱子中，对着姜予梵道：“佛女，这钱我给您收好了，顾大人不要的，您可就不要拿出来了。”
姜予梵知道顾思渡不会收下这笔钱了，顾思渡走的时候千万嘱咐了姜予梵，若是再拿出来一百两，那么他就要砸下几千两几万两在她的身上。
虽然这些钱不知道从哪里能够弄来，但是这件事情顾思渡能干得出来，姜予梵不再坚持，这些钱在顾思渡的眼里不算多少，顾思渡不缺这些钱。
同在一个屋檐下，总是会有相见的时候，顾思渡不会抓住这样的机会，顾思渡会直接来到姜予梵的屋前，他有着许多的理由，比如今日要有烦忧的事情需要和菩萨一同静坐，他要菩萨为其念经，忘却俗世烦恼。
真是的，在沉香寺也不能够摆脱得了顾思渡，道云好多次都对姜予梵说起此事，她说：“佛女，顾思渡心中没有烦忧，他只是为了要见您，您为何不拆穿他？”
可是姜予梵说：“不，他有烦心事。”
道云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佛女，顾思渡现在下了翰林院的值就往沉香寺里跑，他能有什么忧愁？”
“追不到您的忧愁吗？”
姜予梵摇摇头，她并不是乱说的，顾思渡来真的是静坐解忧的。那些经文他念得比姜予梵还要认真，脑袋里总是有许多的问题想要问姜予梵该怎么办，虽然顾思渡嘴上说着自己升官无望，但是他的心中仍然有着没有完全消磨的渴望。
顾思渡心中在意的是自己的才华为何不能被看到。
他虽然表面未显，可是一个人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是有过悲伤的。他没有忘记那些板子的疼痛，没有忘记那些人的讥讽挖苦，他每日去当值，都要被人嘲笑着痴心妄想。
有很多人甚至来到顾思渡的面前，笑着问他何时能够高升：“顾大人两袖清风，恃才傲物，谁都看不上，翰林院可装不下您。”
“您什么时候能再攀高枝啊。”
“哦我们忘了，顾大人攀附的高枝却被顾大人拉了下来，以后谁还敢重用顾大人呢？”
他们将姜耀光的跌落深渊，怪罪在了顾思渡的头上，人人都会担忧，若是自己帮了顾思渡，是不是就会遭到报应。
顾思渡也有疑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若是他没有写下那一封信，没有低估了自己的名声，是不是也不会走到今日这样被人嫌弃的地步。
姜予梵没有解开顾思渡的那些疑惑，她只是问顾思渡：“若是重来一次，你会这样做吗？”
顾思渡想了想，对姜予梵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或许还会写那封信的。”
那是顾思渡的宣泄，是顾思渡的争辩，顾思渡不想要让自己被天下人误会。于是姜予梵对顾思渡说：“那么，就别怀疑自己。”
就坚持自己走下去就好了。
姜予梵说：“你只是你。”
“或许我此生就是这样吧，不得志不得愿，每个人的宿命都写定了，挣扎了也没有用的。”顾思渡企图给自己找一条康庄大道来说服自己，他闭上眼睛，口中呢喃着经文。
佛家中讲，一切生虚妄，四大皆是空。这些烦恼不过是因为自己想要的欲念勾起来的，若是没有这些欲念，就没有那些烦恼，这些话顾思渡从前也未曾细想追究过，但是此刻他却觉得有些道理。
若是自己不在乎自己的才华有几斗，不去费心证明自己有多厉害的话，那么就不会有这些烦恼了。
念着经书的顾思渡心绪平静下了许多，但是等到月亮升起来的时候，他又会开始胡思乱想，他又会遗憾自己满腹才华为什么不能施展？
想要放下的心是有的，但是要是真的放下，还是太难了。顾思渡还做不到，顾思渡想，自己还是要多去菩萨的身边，多看看菩萨，他就会更快地放下，那时候他就能够得以解脱了。
他自己放不下，除了他，姜予梵自己也放不下。
姜家人住进来了几日，到底还是碰到了姜予梵，他们本不应该相见的，只是姜予梵来找住持，不小心撞见了。
起初是有人撞到了姜予梵的身子，很是着急的样子，对不起的道歉才刚说出口，四目相对之间，先愣住的却是姜家的夫人。
“予梵？”姜夫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仔细端详着，眼前站着的这位观音面相的女子可不是自己的女儿吗？
声音带着颤抖，她上前抓住了姜予梵的手：“是你吗，你还记得吗，我是你的娘亲。”
姜予梵蹙着眉，她认出了来了这是自己的娘亲，可是她却不是很习惯自己的娘亲如此亲密地拉扯着自己。她想要逃，想要抗拒，在她的记忆之中她的娘亲虽然不舍，但是也并未坚持挽留她。
她的娘亲对她有不舍，但是也拗不过自己的父亲。
在姜予梵的眼中，这些不舍更是一把残忍的刀，还不如没有。
“你认错人了，我们佛女打小就在沉香寺，并没有尘世缘分，”道云站出来，替姜予梵缓解这样的尴尬，“姜夫人，还请您放手。”
若是再如此拉扯，只会招惹来更多的人，更多姜予梵不想要见到的人。
只是许久未见的人，怎么舍得放手呢？
姜予梵无奈开口：“姜夫人，您先放开手。”
“你就是予梵，”姜夫人认出来了，她的眼眶中蓄满了泪水，要走过来抱住姜予梵，“你知道吗，娘好想你！”
扑进姜予梵鼻尖之下的，是姜夫人身上带着的药草的味道，那是为了姜予梵的弟弟熬的汤药沾染上的气味。
姜予梵皱了皱眉，还没等她推开，又一道力量加入进来，把她们拉扯开来，愤怒的声音迫在眉睫：“你在这里耽误什么功夫，汤药熬好了吗？”
忽然被拉扯开的晕眩，让姜予梵猝不及防，她的头撞到了墙边，疼痛和周围的声音的呼喊都随之而来，又离她很远。她听到了好多的声音，有姜夫人的，道云的，姜耀光的，好像还有顾思渡的。
顾思渡？
他怎么来了。
姜予梵觉得自己回到了八年前，她还小的时候，她的爹娘带她来沉香寺说要好好求一求上天的恩赐，她满怀着期待，也跟在自己的爹娘身后双手合十，无比虔诚地希望菩萨佛祖能够圆满自己父母的心愿，好让自己的父母没有烦忧。
她的父母似乎是没有了烦忧，是圆满了心愿，但是她却跌落了深渊。姜予梵昏昏沉沉，就在她要跌落下去最深处的时候，一双手拉住了姜予梵。
“菩萨，您还好吗？”
是顾思渡的声音，夹杂着那些讥讽的质疑，来到姜予梵的耳边，姜予梵隐约还听到了一句刺耳的声音。
“怎么又是这个瘟神！”
刺耳的声音总是能最刺痛人心，最能让人忽略掉一切，只听到这些，只剩下这些。姜予梵听清楚了，这一声是源自于她的父亲，姜耀光。
还是被姜耀光看到了，这一切都一发不可收拾。
这是最坏的局面，姜予梵最不想要看到的局面。
过了许久，姜予梵终于不再头晕，她扶着额头睁开眼睛看了看四周，还在回廊，还在后院，她坐在了栏杆边，倚靠在顾思渡的肩膀上。她没了力气，又要睡去，但是道云握住了她的手，道云轻轻捏住，在呼唤她。
“佛女，您不能睡啊，您醒一醒。”
道云需要她，她要睁开眼睛，她努力地抬起头，这一回她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站着许多的人，有着姜家夫妇，有着道云、顾思渡，还有住持。
她要起身，但是她很快被顾思渡按在了怀中，顾思渡语气之中都是担忧：“菩萨，您先别起身，您撞到了头，容易晕，缓一缓再抬头。”
姜予梵能撞到头，那还要多亏了后来的拉开姜予梵和姜夫人之间距离的姜耀光。姜夫人看到自己的女儿如此，泪眼婆娑要上前，这一回是顾思渡抬起袖子将姜予梵护在了怀中。
“姜夫人，菩萨没事，您先退一退。”
顾思渡知道姜予梵的抵触，但是姜予梵没有抵触他，顾思渡的嘴角不断上扬，他这一回是真切地结结实实地抱到了姜予梵，他当然要好好护着姜予梵。
这可是他的菩萨，他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她，更何况是让姜予梵撞到了脑袋的人。
这一把，菩萨应该心中都是感激，应该会偏向他了，这一回顾思渡赢得彻彻底底。顾思渡在心中骄傲地想着，可是他还没有多细想，姜耀光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顾思渡，你还要护着他，你们原来就是这样沆瀣一气的！”姜耀光忽然明白了什么，他眯着眼睛看着姜予梵，“原来是你，一直是你，拒绝要治我儿子的病的那个菩萨，就是你！”
“你还想要害我！”
姜予梵：今天出门没看黄历[裂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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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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